看著那女孩兒從衣櫃裡鑽出來,黃晃突然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之前好幾次都是林語從衣櫃裡蹦出來來著,給自己這樣那樣的驚喜。這次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他不自覺的想到,自己…是不是背叛了林語什麽?
搖搖頭,我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你怎會迷路的,家在哪裡?能給我說明白嗎?我送你回去!”黃晃也覺得自己這樣正式的打扮有些拘謹,他用手扶了扶梳的一絲不亂的頭髮,長發順著額頭自然的散落下來。
徐夕整了整衣服,偷眼瞧了黃晃的側臉一下,天,我這是怎麽了?
難道真的看不出來?
徐夕在心中歎息著,他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走到床邊坐下來。
而黃晃也不著急,他安靜的看著眼前的女孩兒。嗯,和林語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這女孩雖然年齡看著比林語要大些,但是臉上的恬靜卻很有味道。如果林語是還沒有完全開放的玫瑰,那眼前的女孩則是靜靜盛開的蘭花,很淡,但是有一股別樣的…味道。
這大叔,個子可真高…徐夕拿出手機,擺弄起來,半晌,將手機的屏幕對向黃晃,示意黃晃觀看。
黃晃俯下身子,明白過來。原來這小姑娘是在用手機打字給自己看呢。手機上寫著:
“我家在鉛譙區,在二環以內!昨天晚上我是真的不知道這兒是哪裡了,所以…唉…給您添麻煩啦!”
“鉛譙區?哎呦…你這小姑娘,那麽遠你是怎麽跑到這裡來的?”
徐夕低著頭,也不吭氣。
看她一副纖瘦的樣子,昨晚不會是遇到了什麽壞人被騙了吧?
“你昨晚為什麽…不會是遇到什麽事了吧?”
女孩依然沉默著,竟然沒有想要回應的意思。黃晃笑了,人家不願意說,我又何苦追問?
想想昨晚發生在自己床上的那荒唐事,即使是悅女無數的黃晃也有些羞愧。
算了,還好我沒有…唉,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黃晃將身子依靠在衣櫃邊上,沉思了一下,說道:“你既然迷路了,身上還揣著手機,那你當時給你爸爸媽媽打個電話不就好了?幹嘛跟著我來我家?難道你不怕我…呃…好吧。”
女孩兒嘴角微微上翹,煞白的臉蛋竟然掛上一抹微紅。她撓了撓頭,又開始用手機打字了,半晌,她將屏幕舉在黃晃眼前。
“爸爸媽媽早就出國了,我…我始終是一個人,昨天晚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看大叔不像壞人,所以…”
黃晃一看,噗嗤笑起來。我不是壞人?還有人能比我更壞嗎?
不過話說回來,這小丫頭,怎麽可以那麽單純?
“唉,算了,既然這樣,那我送你吧。你可能不知道吧,這兒出了筒子樓,往南走大概三百多米有一個公交站。有108號公交到城裡的。”
徐夕眉毛微挑,繼續打字,他打字的速度並不快,黃晃倒是很有耐心的等待著。
“謝謝你了大叔!剛才,我什麽也沒聽到,你能送我真是太好了!”
徐夕在心中壞笑著,你這遲鈍的人啊!非得讓我提醒你麽?!他故意這樣說,就是要引黃晃就范,畢竟他弑母的秘密,被自己一字不落的聽到了。當然,這也給了自己一個把眼前大叔殺掉的理由。
黃晃愣住了,對呀!
自己和黃光毅說了很多,包括殺掉夏青的事,
這小女孩在衣櫃裡肯定都聽到了吧! 這…要怎麽辦?
一分鍾的時間,空氣仿佛凝固了,黃晃站在那裡,沉吟著,一聲不吭。
快反悔吧!徐夕表面上很沉靜,但是事實上,他的內心正在慢慢的積累著殺意。
黃晃結束了這漫長的沉默,他轉身去櫃子裡找著什麽東西。
一定是想要找個什麽東西,好乾掉我吧!他以為我是女的,以為我很好打發!徐夕如釋重負般的仿佛要笑出來了。
然而,黃晃是從櫃子裡找出了…一件棉大衣而已。
“你在說什麽傻話?天那麽冷,還穿的那麽少幹嘛?給你快穿上吧,不用感謝我哦,算我借你的!”
“…”
慢慢伸向藏在衣服裡匕首的手,無奈的停住了。徐夕有些鬱悶的將那厚厚的大衣穿在身上。
如果他想,不需要任何理由,對於這個毫無防備的門外漢,多少次也不夠黃晃死的。但是…就在昨晚,徐夕改變了主意。
剛剛的試探,不過是給執意的自己一個理由而已,徐夕隱隱覺得,無論如何,黃晃也不會對自己下手的。
“那…大叔,謝謝你的大衣了,你忙,既然這兒有公交站,那就好說了!我還是自己回家吧。坐公交我還是會的!”徐夕在手機上打完字,然後給黃晃看。
“你這孩子,平常都是這麽和別人交流的嗎?難道你……”黃晃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做了一個疑問的表情。
而那女孩兒,隻微笑著搖頭,竟然沒有想要解釋一下的意思。
呃…又是不想說嗎?黃晃尷尬的輕笑了兩聲,算了,你不願說,我也就不問了。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正色說道:“唉,你個女孩子家…”「可能還是個啞巴…吧!」“我還是送你去附近的公交站吧!”
他倒是想開車直接把人送回家,奈何自己的車停到了酒吧那裡。
“…”
臨出門的時候,徐夕回頭看了一眼這擁擠的小屋。一下了樓,寒意瞬間侵襲了上來。
雪下的出乎意料的大。這筒子樓附近本來就很荒涼,現在這茫茫白雪更是填充著大地的一切。
一片花白之下,兩個孤獨的身形默默的前行,留下不深不淺的足記。黃晃雙手揣在褲兜裡,在前面帶路。而徐夕則雙手抱臂,弓著單薄的身子躊躇著前行。
那公交站孤零零矗立在路邊,遮雨棚子與下面的坐台都蓋上了厚厚的白雪。黃晃扭頭看那女孩瘦弱的身影,她在這風雪之中前行,仿佛每走一步都要用盡全力,不禁惻然。
“走,咱們到避雨蓬下面躲一下吧。”
這世界的任何事物大概都是孤獨的吧,徐夕想。仿佛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白色,只剩下孤單的自己和這個就在昨天自己還想要殺掉的大叔而已。
這小小的公交站台仿佛就是世界的全部,黃晃手拄著站台的廣告牌,與徐夕的距離近到讓他甚至在隔著風雪的情況下都能聽到對方心跳聲的地步。
這真是個微妙的距離,徐夕本來就身材瘦小,如此近的距離站在將近一米八的黃晃身邊,他隻覺得自己仿佛真的成了個小女生了!
這個賤人,我是怎麽會想到要放過他來的,見鬼!
這讓徐夕有些局促,他想要離這人遠一些,可是…我若退後了,那…那不是示弱了麽?
徐夕將腦袋撇向一邊,不去看黃晃。但是…即使穿上了黃晃的大衣,他的身體竟然依然在不自然的顫抖。
“喂,你沒事吧?”黃晃有些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的女孩,說道。
徐夕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你呀!”黃晃說。
徐夕眼睛還沒睜開,隻覺得臉上一片溫暖。
原來黃晃將自己的圍巾拿下來,直接圍在了徐夕頸間。
“…”
“還冷嗎?”黃晃問。
“…”
黃晃走的更近了,幾乎和把徐夕摟在懷裡也差不多了。
“…”
原來,他在替我擋著風雪啊。
“…”
除了飄動的雪花,仿佛時間都停住了。
女孩兒的個頭隻到黃晃的下巴,這麽近,她呼出的氣息直接到他的頸間。那溫熱、輕柔的氣息,像極了…
林語!
我的林語!
我即將要【也許是永遠】離開了的林語!
“小語!”黃晃喃喃說道,隻覺得眼前的女孩子就是那個另自己瘋狂的人兒。
他一把將那不知名的女孩兒摟在了懷裡。
徐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隻覺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摟住。在那一瞬間,他迷失了方向的感覺,他感到不知所措、眩暈、無法呼吸,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我完了!
徐夕想。
一個錯誤,導致一連串的錯誤,再也無法回頭!
時間回到昨天晚上來,此時,是夜晚最靜謐的時候,在黃晃的小屋裡,徐夕手握著他最心愛的匕首,站在毫無察覺的熟睡著的黃晃的身邊,他甚至將匕首揚了起來。
就是這個人,他玷汙了自己心裡最美好的東西。是時候該付出你的代價了!
而黃晃睡覺的樣子倒是很安靜,他仰著頭,連呼嚕也不打。這樣就對了,我也會給你一個痛快的!
就在徐夕即將揮下那漆黑的匕首的時候,睡夢中的黃晃呢喃的說了一句話。他的聲音其實很輕,徐夕根本沒有聽清楚。
但是人就是這麽奇怪的生物,徐夕愣住了。他保持著揚起的動作,匕首並沒有揮下去。
說夢話麽?
你說的是什麽?徐夕在心裡問道。
半晌,黃晃又嘟囔了一句,徐夕依然還是聽不清楚。
徐夕猶豫了,他說的…會是什麽夢話呢?
誰知道呢?在意那麽多幹什麽?直接殺了不就完了麽?
可是…
這屋子裡奇怪的血腥味,這人和林語之間的關系,以及…他喝到這樣醉,夢中都那麽想要傾訴些什麽,這一切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反正殺他易如反掌,不如聽他說些什麽?徐夕的匕首放下來,安靜的等待著。
“唔響沙沙”黃晃囈語道。
“什麽?”徐夕小聲問道。整個屋子安靜的即使地上掉了一根針也能清楚的聽到。
“唔響喳喳”黃晃再次囈語到。
徐夕明白過來,感情這人一直在說的夢話其實一直就是在重複一句話而已。
問題是,這句話到底說的是什麽呢?
徐夕根本聽不明白。
人的好奇心一旦被提起來,便再也放不下去了。
徐夕甚至伏低身子,將耳朵湊在黃晃嘴邊,只為了能聽清楚他說的那一句夢話到底是什麽。
“唔唔響喳喳喳”黃晃繼續說道。
半個小時過去了,這句夢話黃晃至少重複了七八遍。但是徐夕似乎覺得自己永遠也不會聽懂了。
就在他準備再次掏出匕首的時候,黃晃再次開口了,這一次,那一句話他說的無比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