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逢俊山那珍之又珍的態度,周一鳴忍不住笑道:“逢哥不需要這麽誇張吧,這東西雖然貴重的很,但一個月熏上那麽薄薄一片應該沒問題吧,按照這個節奏,一年下來都用不了十克,這四百多克怎麽也夠一輩子用了。”
逢俊山輕輕出了一口氣,“說的輕松,但下刀的時候肉疼啊,看著切的是沉香,但比切我的肉都疼。”
周一鳴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不過卻也能理解逢俊山的意思,因為這東西確實是太貴重了,用一點少一點,而且就這麽薄薄的一片的市場價值就在好幾十萬,而且還多的是人搶著要,如果今天傳出消息說逢俊山這裡有一斤印產白奇楠,不用等到天明就有人上門求購了。
逢俊山小心翼翼的將那薄薄的一片沉香放在熏架上,然後放入周一鳴上午帶來的香爐裡,像是虔誠的信徒在供奉天神一樣垂眉低目的將香爐擺放在神龕中,神龕裡供奉著一尊觀音。
目光落在觀音上,周一鳴的心思微動,沒想到這一尊觀音竟也是古董。話說周一鳴進來就感覺到了,逢俊山的書房裡也有不少好東西,大大小小的也有好幾十件,牆壁上的字畫,還有書桌座椅以及書桌上擺放著的硯台水盂等文房用具都是好東西。
因為數量眾多,還都是好東西,所以周一鳴直到逢俊山將香爐拜倒神龕裡才發現觀音的異常。周一鳴湊近看了看,這一尊觀音通體棗紅色,隱約可見流水一般的花紋,表麵包漿非常潤,看起來像是塗了油一樣潤滑,隱隱有一種寶石一般的光澤。
“這是黃楊木雕吧?”周一鳴看到這裡順口問道,“嗯,底座應該是小葉紫檀的。”
逢俊山點了點頭,“確實如此,這是別墅裡原有的東西,我收拾了一下供奉起來了,應該是一件古董吧?”
周一鳴點了點頭,“確實是好東西,看這雕工和觀音的開臉風格,是清中期的東西,算是一件小精品。”
“嘿嘿,我也沒當回事兒,就是擺在這裡熏香的時候捎帶供奉一下,”逢俊山嘿嘿笑到。
周一鳴沒再說什麽,在觀音像前站定,等熏香慢慢受熱冒出一絲淡淡的青煙,伸手在自己的面前輕輕閃了一下,那一縷青煙像是受到了什麽召喚一樣順著閃動手掌時的氣流延伸到周一鳴的面前,而與此同時,周一鳴配合著來了一個深呼吸。
一口氣吸入肚子裡,周一鳴瞬間進入了一個玄妙的境界,隻覺得那一縷青煙像是活物一樣冰冰涼涼的順著鼻孔慢悠悠的鑽入他的胸腔,跟著轉悠了一圈之後順勢向下鑽入丹田之內,也不知道多久之後才慢慢的消失,直至再無絲毫的存在感。
等周一鳴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覺得自己整個人神清氣爽的像是吞了什麽仙丹一般,眼睛仿佛都明亮了很多,看什麽都覺得色彩很飽滿的樣子。
“嘿嘿,老弟,感覺如何?”逢俊山在一旁偷笑道:“看不出來老弟你的動作挺專業的,像是個玩香的老手呢。”
周一鳴輕輕一笑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果然是好香,要不是知道自己還在人間,真會以為自己是不是被觀音帶到了極樂世界。”
逢俊山得意的大笑道:“第一次聞到這種香味都是這樣,我當初比老弟你可不堪多了,一口氣吸進去差點沒哭出來。”
這說話間,嫋嫋的煙氣已經輕輕的蔓延開來了,有五十多平大小的書房裡已經全都彌漫著這種濃鬱而純淨的香氣,沒有絲毫的雜味,更沒有絲毫的火氣,反而顯得格外的清涼。
等周一鳴適應了這種神奇的香味之後,逢俊山已經鋪開了宣紙,正在磨墨。
周一鳴走到書桌前看了看,心裡暗暗歎了一口氣,有錢人就是有錢人,這書房裡所有的東西都看著不起眼,但光書桌帶書桌上的一套文玩下來,市場價值就在小一千萬了,書桌是黃花梨的;水盂是青花的,看色彩還是乾隆時期的;硯台是雕花澄泥硯,看包漿最晚也都是清晚期的;鎮紙是和田白玉,倒是新工,可材質也是上好的白玉,雖然達不到羊脂玉一級,但也是極品的山料,這麽大兩塊市場價值就在兩百萬以上;連最不值錢的墨塊都是上好的松煙老墨。
不過周一鳴這次沒再說什麽,而是接過墨塊幫忙磨墨,讓逢俊山自己動手。
逢俊山顯然在頗有信心,嘿嘿一笑的捏起一支毛筆笑道:“讓老弟你見識一下哥哥的功力,嘿嘿,連咱們市書法協會的會長都誇我寫的比他好呢。”
市書法協會?周一鳴心裡暗笑一聲,現在這書法協會水分太多,裡面的人百分之六十以上都不是正兒八經的書家,大多數都只是掛個名字而已,至於寫字的水平自然更不能苛求了,能將大字寫的周正一些就算有能耐,至於藝術性和美感那就真不能苛求他們了。
省級甚至國/家級的書法協會都這樣,市級的能有多高水平顯然更值得琢磨,反正周一鳴是看不上那些人的作品。之前市裡也舉辦過一些書畫展,當時他還滿懷期望的去參觀,結果卻讓他非常失望,因為大多數展品都只是愛好者水平,跟作者們的名頭嚴重不相稱,什麽畫家什麽書法家又是這會長那教授的,也不知道他們哪裡來的信心。
不過周一鳴看著逢俊山寫的幾個大字,心裡倒是有些佩服,水平雖然也一般,但確實是下了苦功的,要知道逢俊山可不是什麽專業人士,而是一個半路出家的中年人,能有這樣的水平已經很不錯了。
逢俊山寫的是“向天再借五百年”七個大字,都是簡體字,不過布局確實不錯,看得出來是有名師指點過的,另外這七個大字的氣勢很足,這是要投入感情之後才能寫出來的,跟這七個字的內容搭配起來,看著確實有一種恨歲月太短的豪氣。
看明白這點,周一鳴心道逢俊山這字還真不錯,雖然筆畫上的功力不夠,但韻味確實很足,這比一些人寫規規整整但毫無感情的大字比起來已經略勝一籌了,就衝著這一點,逢俊山的字就可以算是略有小成,算是真正的入了門。
等七個大字一氣呵成的寫成,周一鳴連忙鼓掌,“好字好字,之前還有點懷疑,現在一看,果然言符其實。”
逢俊山得意的挺了挺大肚子,“我也很滿意,哈哈哈,這是有好香的結果,不然正常情況下也寫不出這麽流暢的大字,”說著鄭重的在大字的旁邊題上落款。
不過這一落款,逢俊山的底細全都暴露出來了,不光筆畫字形很一般,連正文七個大字裡的氣勢也沒了,怎麽看怎麽別扭。難道這才是逢俊山的真實水平?
等逢俊山再寫第二幅的時候,周一鳴心裡暗笑一聲果然如此,也只是愛好者水平,看來剛開始那七個大字確實是超水平發揮了,這麽看來這沉香還真挺神奇的,竟然有這樣的效果。
不過周一鳴也知道這是正常情況,在書法美術作品中投入自己的感情,那需要心思非常投入才行,需要將自己的心理狀態跟書畫作品將要表達的內容完美的契合在一起才能做出更好的作品。
或許剛才逢俊山真的希望自己能多活幾百年,所以那種強烈的渴望跟“向天再借五百年”這七個大字完美的結合在一起,然後造就了這一幅比較出色的大字。 但再換內容之後,逢俊山就不再是搞創作了,而是單純的寫字,再寫出來的東西自然算不上出色。
而真正的大藝術家,哪怕就是寫一個字也能將自己的感情和情緒融入到筆畫中,哪怕就是簡單的簽一個名字,那字看上去也像是本人親臨一般,神韻十足。
當然,這種境界對逢俊山這些愛好者來說太高了,他能無意中寫出這樣一幅大字已經很不錯,讓他每一幅字都寫出這樣的水平,那要求也太苛刻了。
看著逢俊山得意洋洋的又寫了一首嶽飛的《小重山》,周一鳴忍住沒笑只是鼓了鼓掌,“不錯不錯,寫的挺好。”
逢俊山嘿嘿笑著將毛筆遞給周一鳴,“老弟你來,說起來只聽你自己說以前賣字為生,還真沒見識過你的墨寶呢。”
周一鳴搖了搖頭,“墨寶可不敢當,勉強可以一看而已,”嘴上謙虛,但下手卻不慢,捏著毛筆飽蘸濃墨,提肘懸腕略一沉思,醞釀片刻之後寫了一首《過松源晨炊漆公店》,“莫言下嶺便無難,賺得行人空喜歡;正入萬山圈子裡,一山放過一山攔。”
這首詩是周一鳴最喜歡的一首,在很小時候就經常誦讀,因為那時候就跟著戲班子大江南北的跑,尤其是北方一塊跑的最多,而在路途上見得最多的就是山,所以那種“一山放過一山攔”的感覺,他是有著親身體會的。(PS:抱歉抱歉,今天上傳的晚了一點,還是兩章同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