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趙老頭兒這話,周一鳴當時心下就有些不爽,我在這裡還礙著你什麽事兒了?這裡又不是你家,我需要向你通報?眉毛一挑就想反嗆一句。
逢俊山見勢不妙連忙哈哈一笑,將趙老頭兒拉著坐下,“老趙,人是我請來的,讓小夥子幫我看看趙雲壑的那幅畫。”
“他?”趙老頭兒上下打量周一鳴兩眼,“他給你看?你沒搞錯吧?”
逢俊山嘿嘿一笑,“老趙,這麽大年紀了,脾氣怎麽還這麽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小周年齡雖不大,但是眼力卻比你我要強出很多,這不,隨便一看就找出了這畫的破綻,嘿嘿,咱們研究了那麽長時間,可曾找到問題所在?”
趙老頭兒聞言兩眼一瞪,然後趴在桌子前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我沒覺得這畫有什麽具體的破綻,如果說什麽的氣度風韻內涵之類的虛頭巴腦的東西,哼哼,一準是騙子。”
周一鳴聞言再也忍不住了,“明明是自己眼力不夠,偏要認為別人就是騙子。”
“你――”趙老頭兒聞言兩眼一瞪,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就要發作。
逢俊山見狀連忙拉住趙老頭兒,“老趙你這是想幹什麽?跟年輕人鬥什麽氣?何況小周也沒說錯,咱們看不出破綻來,並不代表別人看不出來,我說過了,小周雖然年輕,但眼力卻是實實在在的老辣,莫非你連我看人的眼力都信不過?”
“那倒是說說這畫的破綻在哪裡?”趙老頭兒余怒不消,氣呼呼的哼到。
逢俊山連忙將周一鳴剛才說的破綻指了出來。
“就這?”趙老頭兒哼了一聲,但怒氣卻消了大半,“這算什麽破綻,或許這畫是趙雲壑沒有心思呢。”
逢俊山聞言臉色有些難看,這老趙頭明顯就是在找茬兒了,但他又不敢得罪,或者說是不願意得罪,畢竟逢俊山是個生意人,而且本身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最是能忍不過。
可是偏偏趙老頭兒這話還沒辦法反駁,因此逢俊山情急之下帶著一絲懇求的神色望著周一鳴,連一旁的小雨也一樣,意思是讓周一鳴幫忙圓了這個場子,因為也就周一鳴能圓了。不管是周一鳴服軟還是找出更能令人信服的破綻都可以。
周一鳴本不想面對趙老頭兒的臭臉,但看到逢俊山和小雨懇求的眼色,也沒辦法一甩袖子離開,心思一轉有了主意。
捏起茶杯不急不緩的喝了一口茶,然後才輕哼一聲,順著趙老頭兒的話茬反駁道:“怎麽可能是無心之作?即便是無心之作,以趙雲壑的功力也不可能畫出這麽低劣的作品,何況這畫的破綻還不止這麽一處。”
逢俊山一聽周一鳴這話,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不等趙老頭兒開口就搶先問道:“還有破綻?小周你快說說,”卻是不給趙老頭兒跟周一鳴反嗆的機會。
周一鳴對逢俊山的想法心知肚明,也就不再招惹趙老頭兒,而是指著畫上題跋下的三枚印章道:“最大的破綻就在這裡,不信逢哥你認真看看,注意細節。”
逢俊山拿起放大鏡趴在畫上認真的看了半天,但最後還是失望的搖了搖頭。而趙老頭兒雖然臉色依然氣呼呼的,可同樣也對著三枚印章看了半天,最後留下一聲冷笑,顯然是不相信周一鳴的話。
逢俊山見狀急忙問道:“小周,我還是沒看出問題在什麽地方,你快說吧。”
“哼,無非是印章沒有趙雲壑那麽有力,刀法不夠熟練,線條綿軟無力之類,”趙老頭冷笑一聲,“這種把戲我見多了。”
周一鳴聞言輕笑一聲,沒有理會趙老頭兒,而是對逢俊山道:“逢哥,你看這三枚印章,先不說印章的位置,就看三枚印章的顏色,都是朱文印,對吧?”
逢俊山認真的看了看,然後點點頭,“確實都是朱文印。”
“這不就對了?”周一鳴聳聳肩膀,“事實上趙雲壑確實是有這三枚印章,但趙雲壑真正的‘雲翁’印是白文印,而不是朱文印。”
聽到這話,逢俊山臉色一變,扭頭在電腦上查了查,半響之後朝周一鳴豎起了大拇指,“果然如此,‘雲翁’印確實是白文印,唉,這破綻這麽明顯,可憐我琢磨了小半年硬是沒有發現破綻在什麽地方。”
逢俊山這話一出,趙老頭兒臉色白一陣青一陣,他剛才還譏諷周一鳴拿不出什麽實質性的證據來,結果被周一鳴輕飄飄的就甩了他一個大巴掌。這可是實實在在的證據,而且是沒有絲毫辯駁的證據。
所謂的朱文印和白文印,其實就是印章的兩種雕刻方式,也就是印刻和陽刻。雕刻的印章,印文是陷進去的,印在紙上以後,印文是空白的,也就是所謂的白文印;而陽刻的印文是凸顯在外面的,印文印在紙上之後是紅色的,就是朱文印。
一白一紅兩種印文,如果不細看確實是很容易忽略,畢竟印章這麽小,如果不是專業人士,能辨認出印章中的字就不錯了,再要求他們注意到印文的紅白,確實是有點為難他們。
但這就是古玩鑒定,任何一處細節的忽略,都可能會對鑒定結果造成顛覆性的影響。這不,趙老頭兒的臉色跟摻了醬油一樣難看之極,因為他一直對自己的鑒賞能力非常自信,自覺見過的好東西多了去了,又讀了那麽多的鑒定類書籍,認為他自己哪怕不如真正的專家也不會差到什麽地方,但沒想到在這家茶樓裡連接兩三次被同一個小青年給弄的灰頭土臉的。
昨天在茶樓裡,在朱自清的那副對聯上,趙老頭兒就不大不小的吃了一癟,隻是後來被逢俊山不動聲色的給化解了。今天倒好,更是他自己送上門來,把臉湊過去讓人給打一巴掌。如果在算上昨天的那枚小鼻煙壺,已經吃了三次癟了。
不過周一鳴和逢俊山都是老江湖,見狀也知道差不多了,再讓老頭兒太難看,說不定老頭甩手就走了,雖然趙老頭兒走不走對周一鳴沒什麽關系,但要是給逢俊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那就不太好了。
想到這裡,周一鳴輕笑一聲,朝逢俊山道:“逢哥注意不到這種細節也正常,事實上即便是有的專業人士都注意不到,就像這幅畫的作者,專門照著趙雲壑的印章去模仿都忽略掉了這個細節,更何況是其他人了,真不必要介懷。”
看似是專門對逢俊山說的,實際上卻是說給趙老頭兒聽的。果然,他話音剛落,就看到趙老頭兒臉色緩和了一些。發現這點,周一鳴心裡暗笑,不再理會趙老頭兒,而是將這畫卷了起來,“逢哥,這話雖然是仿品,但卻是老仿的,是解放前後的東西,有點年頭,也不是一文不值的。”
逢俊山苦笑一聲,“也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了,反正已經買到手了,總不能去退貨吧。”
周一鳴心裡一動,“不會是從那個張老板那裡買的吧?”
“怎麽不是?”逢俊山滿臉的苦澀,“唉,虧大了,不用想,其他幾幅肯定也有問題,”說著恨恨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竟然坑到了我的頭上,真特麽的。”
“哪個張老板?”此時趙老頭兒也緩過來了,聽到逢俊山的話連忙問道。古玩界就這麽大,誰那裡有好東西,誰那裡價格偏高,誰最喜歡弄虛作假,誰的實力最雄厚等等,圈子裡的人一打聽就知道了。
親眼見識到這種事情,趙老頭兒肯定要問清楚,免得跟逢俊山一樣栽到同一個人手裡。
“古早古玩城的靜雅軒,”逢俊山歎了一口氣,“真掃興,買了一堆贗品,虧我以前還一直沾沾自喜,回頭就燒掉,丟人丟大了。”
周一鳴聞言心裡一動,“逢哥,也不一定全是贗品啊,他們想坑人一般不會全都用贗品,應該有一兩件是真品,這樣可以成功打消你的警惕性,最好再做個鑒定。”
逢俊山愣了一下,跟趙老頭兒對視一眼,然後果斷的朝小雨招招手,“小雨,你這就回家,將我從靜雅軒買回來的那幾幅字畫都拿過來,今天徹底做個鑒定,也好將這事兒徹底了結,不然心裡始終會有根刺。”
說完之後滿臉堆笑的望著周一鳴,“小周,麻煩你徹底幫我做個鑒定,怎麽樣?”然後又朝趙老頭兒道:“老趙,正好你也在這裡,幫忙做個人證,這事兒傳出去之後也好讓那姓張的無話可說。”
對此周一鳴自然不會有什麽意見,反正以逢俊山的為人看,肯定不會讓那個他白忙活,肯定會有一點報酬。他倒不是貪圖逢俊山的這點報酬,而是覺得跟這樣的人交往比較舒服,在意的是逢俊山這種不白使喚人的態度。
小雨很快帶著一堆卷軸進來了,大大小小的總共六卷,橫軸立軸都有。
卷軸一放在桌子上,造化玉筆果然有了反應,也就是說這些字畫中確實是有真東西。幸虧他說了一聲,不然逢俊山真將它們燒掉,那也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