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小規模的戰事還是有的,這也算是例行公事,大家你打打我,我再打打你,有利於保持健康的狀態。
就算京西之戰,西軍投入六七萬大軍,還有金軍對永興軍路的討伐,他都調集兵馬靜觀其變。
究其根本原因,雖然是他向女真人示弱,卻對這個新興的強敵抱有警惕態度,具有強烈不信任感。畢竟,大宋朝廷是熟悉的敵人,他們之間相互了解,女真人卻非常陌生。
同樣,夏的曖昧的態度,讓金軍大帥非常不滿,當年兀室建議吳乞買,不能相信黨項人,認為夏盟不可信,一旦有機會,要狠狠打壓黨項人。
在這種關系下,李乾順更不可能相信女真人,而且還趁火打劫,利用女真人主力南下糾纏脫不開身,派大將李良輔聚兵二十萬人,要求女真劃分東北邊地。
這一手玩的端地毒辣,金軍邊軍和汪古部根本無力支撐,再說惹急了黨項人也不妥,當想的鐵鷂子名不虛傳啊!
再說,金軍主力戰馬多是來自涼州牧馬,甲騎具裝對馬要求很高,草原上的戰馬顯然不適合,只有河曲馬能耐得住,一旦真的交惡深了,對女真人也很不利。
夏軍是敗了幾次,但戰鬥力讓女真大帥深刻,他們不敢有任何大意,更不願意幾條戰線同時開戰,更緊迫的是剿滅契丹殘部,還需要黨項人的支持。
不僅是黨項高層對女真不信任,連中下層也對女真人沒有太多好感。夏立國已久,在心理上已經將宋、遼、夏三國看成古之三國鼎立,日承漢化、國有漢製,潛意識中認為宋是衣冠大乘正宗,夏也是黃帝後裔,為漢之分支旁宗。
女真人是什麽東西?不過是契丹國內小小蠻荒部族,與禽獸無異。
有時候,文化的認同與偏見很有趣,宋視夏為蠻夷生番,夏卻自以為中華旁支,視金為胡虜雜種。
最終,因女真人力量不足,無力對夏發動全面戰爭,更何況政府草原各部落,還需要黨項人幫助,只有答應李乾順要求。
實際上,李乾順是謹慎不假,卻沒有放棄收復橫山,窺視關中的野心。他表面上尊金尊號,利用大宋西軍東進時機,展開一系列小動作,每次萬人左右,不大不小,盡可能蠶食,趁機把沿邊戰略據點奪回來。
應該是王秀的出現,西軍雖然遭受重大損失,西軍留守部隊成功守住橫山大部,並掌握了戰略要地三源地,對黨項人的戰略態勢,仍然是進攻狀態。
隨著西侍軍、北侍軍編練逐漸完成,大宋國力得到長足發展,以曲端為首的西侍軍將帥,不再滿足支援北侍軍,防禦黨項人進攻,要求朝廷采取積極地手段,並以實際行動給黨項人回應,陸續發動十余次小規模攻勢。
就在三源地,位於左廂軍司的嘉寧軍司與靖塞軍司間,曲端調集人力物力,快速修建平羌城,作為進攻基地。
平羌城由主城和四方堡城組成,依山旁水內外相疊,兩側山寨林立,構成一道攻防兼備的防禦體系,囤積大量的甲仗糧草,形成東線大型軍事據點。
一旦有了需要,宋軍主力可以四面匯集,迅速構成行營兵馬,對興慶形成威懾。
平羌城的修建,意圖是非常明顯的,也不是黨項人所能容忍,他們完全可以理解成,大宋開始騰出手來。
李乾順是氣憤交加,他的身子骨大不如前,絕不能容忍大宋的咄咄逼人。
隨著大宋國力不斷發展,他甚至有點後悔,當初就應該趁著女真人南征,大膽地實施南下,或許可以拿下關中。可惜,事實不容假設,他沒有辦法改變。
盡管,大宋仍然保持克制,甚至榷場貿易也非常正常,但軍事部署卻是實實在在的,他必須要有所反應,拔除威脅黨項人生存的不利因素。
沒有人是傻瓜,任誰都明白,大宋國力強盛到一定程度,陝西緣邊軍事部署完畢,那就是圖窮匕首見的時候。
關於大宋可能的軍事侵犯,黨項各部大族長,也有清醒地認識,李乾順召集的軍事會議,得到大多數將帥支持。
女真人也暗中支持,兀術派出張啟元出使夏,意圖讓李乾順對宋用兵。
張啟元投奔女真人,得到了重用,女真郎主合剌親自接見,並封賜翰林學士,同簽樞密院事,給予真正的重視。
這是他第一次為女真人辦事,自然是精神百倍,至少表面上如此,率領龐大的使團進入夏境內。
不能不說,他的確非常有才能,把大宋的力量加以分析,表明大宋宰相王秀,有著非常堅韌的性格,手段也十分殘酷,無時不在想著收復失地,定難五州、涼州和沙州,早就被大宋列入必須征服的目標。
事實, 不能不讓李乾順相信,張啟元是叛臣不假,但此人曾經是大宋樞密直學士,對大宋的國情了如指掌,哪怕是女真人的陰謀,他能判斷出真偽。
西侍軍有六大行營,沿大夏邊境就有五大行營,可以看出大宋行朝對他是非常在意的,也就佐證了王秀必然圖謀夏的決心。
張啟元最有分量的幾句話,就是:“王秀掌控南朝社稷大權,他志向遠大,所謂建功立業兼並天下,才能有不世之功也,古今禪讓無不如此。欲與大金爭鋒天下,南朝萬事俱備,只欠良馬,也是大金屢屢南下,不讓南朝騰出手的緣由。”
“自古唇亡齒寒,但也有自作孽不可活,大夏能先發製人,大金未嘗不能給予援助,一旦大勢已去,也未嘗不可分一杯羹,往青天子斟酌。”
明裡暗裡的話都說了,非常實在沒有半點含蓄,一反邦交使臣說三留七的慣例,讓李乾順心驚不已。
同樣,也下定決心先發製人,反正戰爭不可避免,主動多去橫山,能得到女真人的支援,總好過被南朝準備得當,打的落花流水,再被女真人趁火打劫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