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看,不一定沒辦法。”王秀古怪地一笑,並沒有說下去,反倒是看向歐陽澈,溫聲道:“德明,兩銀法任重道遠,還要謹慎才是。”
歐陽澈有感王秀的鄭重,正色道:“大人放心,在下定然竭盡全力,為天下蒼生謀利。”
“文實可是把京東給你了,兩路的都轉運使啊!”蔡易呵呵地笑了,似乎有所指。
莫不是要對地方官製進行改良?歐陽澈心下微顫,他作為高層的官吏,自然也有些許耳聞,卻沒想到擔子那麽重,竟然是整個京東,就算是他心智堅韌,也不免有幾分恍惚。
王秀見歐陽澈臉色起伏不定,似乎明白怎麽回事,笑眯眯地道:“德明,兩銀法和官製並行,都不能有任何放松。”
歐陽澈松了口氣,看來王秀真要動手了,窺一隅而知全局,既然京東東西路合並京東路,那肯定要恢復仁宗之前的行政格局,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能減少半數的官吏和機構。
不過,艱難險阻是顯而易見的,他深深吸了口氣,感覺胸中一陣豪情升起,既然要面對,那就迎接挑戰,沉聲道:“大人放心。”
“好。”王秀沒有多說,眼中盡是信任的光芒,他沒有看錯人,在實乾上,歐陽澈比清流的陳東,更具有可塑性。
就在萬裡之遙的博望軍,水寨的碼頭上,王倫和王昂、高堪、谷涼等人匯聚,對面卻是薄章、時雍二人,數十艘大型海船已經揚帆起錨,準備進行遠航。
“此番遠行,不知何年何月再見,二位還要珍重。”王倫作為官位最高的大臣,自然要先說話。
在場眾人也知道,薄章、時雍擔負的使命,薄章是要率船隊,去探究未知的世界,用他自己的話說,那就是驗證先生的學說,探尋未知的世界,我們腳下的土地和大海,到底是不是圓的,去論證天方地圓的古語。
時雍卻要帶著一批民眾,去南州開疆擴土,把漢家人的文明種子遠播,讓南州成為漢家的土地。
“諸位不用沉重,來了那麽久,也都適應了,又有大福船作為底蘊,很快就會再見。”薄章笑眯眯地道,他和時雍做得都是九死一生的壯舉,生死真的不知,卻不能不做歡笑。
“六哥,總需要小心,我等你回來。”高堪知道薄章用意,不想引起眾人的憂慮,他卻不能壓抑心情,眼眶已經紅了。
“八哥,放心,我總會回來的。”薄章盡可能讓自己輕松,目光卻有幾分不舍。是想,南海千裡就是波濤連天,出了南海更是風雲莫測,多少海商葬身大海,他要走的路沒人走過,是一條充滿荊棘凶險的路,不知前面有什麽危險。
王昂看了眼薄章,卻對時雍笑道:“子睦,此次去南州,朝廷大有深意,你率帶不過五千余人,做事要穩妥,千萬不要冒險,導致不必要的傷亡。”
時雍理解王昂的謹慎,話不太好聽,卻真是對他們擔憂。五千人並不算多,有自願的鄉軍土兵六百余人,這是他所依靠的武裝,其他除了千名成年男人,基本上都是婦孺,很容易受到敵人的傷害。
就算是一切順利,也要挺過水土不服的艱辛,能夠有千余人最終活下來繁衍,已經是上天的庇佑了,他抱拳拱手,朗聲道:“大人放心,在下會謹慎再三,絕不會辜負朝廷所望,定會開疆擴土。”
“知道你時子睦謹慎,想必會為朝廷建功立業。”王昂一臉笑容地道,話雖如此,目光尤為複雜,且不說能不能活下來,就算扎根南州繁衍,恐怕也會和朝廷不斷疏離,最終成就另一個方國。
“六哥,你們所帶藥品足夠,醫官卻很少,一定要盡量避開煙瘴,盡可能在平地流水邊建立營寨。”谷涼生怕薄章、時雍忘記,再次嘮叨一句。
“明白了,你就放心吧!”有感谷涼的真誠,薄章善意地回應。
此時,張過龍行虎步走過來,朗聲道:“準備就緒,戰船要出港了,六哥、子睦該上船了。”
王倫看了眼張過,眉宇間有一絲不悅,卻淡淡地道:“護航期間,不得和番邦輕易發生糾纏。”
在他的眼中,這廝是有前科的,打仗倒是一把好手,殺人卻真是如同兒戲,所幸沒有釀成打的瘟疫,不然他肯定不會饒了這廝。
張過撇撇嘴,不以為然地道:“大人放心,末將曉得了。”心中卻打定主意,那個不開眼的找死,他不介意玩玩,反正是護送過爪哇水域,就會率隊返航,順便展示軍威。
“知道你曉得了,卻還要慎重,大規模征戰已經過去,海外軍州需要建立,必須和周邊方國融洽關系,斷不可小不忍亂大謀。”王昂知道張過口是心非,極其鄭重地交代。
張過撇撇嘴,不在意地道:“大人放心,末將知道該怎麽樣去做。”
“希望你能言行一致,不要亂了朝廷大策。”王昂正色道,發出了強烈地警告。
“要是遇到海匪,自然要清剿。”高堪瞥了眼王昂,語氣有幾分不滿。
“好了,各位,就此拜別。”薄章拱手深深作揖,這一拜不知何時能見,他的臉色不在平靜,而是莊嚴的蕭殺。
時雍也是鄭重其事,他和薄章不一樣,或許此生都要埋骨異域,今時的同僚袍澤,或許是能來世再見,收起了往日的隨意,非常鄭重地拜別。
“好了,酒來。”高堪深深一歎,旋即揮動大袖高聲道。
眾人把盞,王倫舉杯朗聲道:“飲了這杯壯行酒,祝二位一帆風順,早日歸來。”
“開疆擴土,此志不渝。”
“諸位,來日再會。”
濤聲依舊,白帆遠去,天際間點點孤雲,空蕩的港口,讓人覺得心情空蕩蕩地。
“此去前途莫測,但願他們能平安!”高堪遠眺即將消逝的船隊,深深地歎息。
隨之,眾人一陣沉默,沒人願意去說話,只是在默默地看著,直到船隊消失在天海交際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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