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任得敬的目光轉向任得恭之際,任得恭立即胸有成竹地道:“濮王有意皇位,卻不想先皇卻將大統傳於今上,他身為長子自然不甘,當此朝廷新敗之際,最忌內部爭鬥,一次大的動蕩,有可能引起前方將帥的驚慮,導致南朝長驅直入,這也是有識之士的共識。”
“濮王的確是失道寡助,老三的意思是壓製?”任得敬平淡地插了句話,目光卻左右遊離。
任得恭眼皮一跳,他眼睛睜的大大的,望著任得敬,他只是說出了原委,也是傾向於和和氣氣,卻不代表要和李仁忠對著乾,人家是什麽人啊!黨項真正的貴人,他有幾兩水分能和李仁忠抗衡,簡直就是找死。
“近日來南朝頗為氣盛,軍中怨言紛起,各大族長們紛紛聚兵觀望,或許是濮王大好時機,成事則向南朝納貢稱臣,成為一方諸侯;不成大不了奮力一戰,退守河西各州,擁有三大軍司,也是一方酋長。”任得敬鄙夷地撇撇嘴。
說真的,只要黨項人還有力量,仍然能保住河西,只是現在左廂勝敗未定,沒有人去認真考慮,想想又道:
“咱家是外來人,但大夏國立國百余年,禮儀風俗已與關中幾無二異,太后身居宮中,陛下甚是恭敬!濮王母是黨項大族,又深受番禮熏陶,我家和濮王恐怕合不來。”
任得恭點了點頭,也認為任得敬說的有道理,認真地道:“當今陛下崇尚漢製,太后又身居宮中,我家可安享富貴。濮王久在軍中,身旁盡是些黨項粗漢,一旦得勢就算留我家,也是仰人鼻息過活,稍有不慎就是舉族滅亡。”
不能不說,黨項人鬥爭的殘酷性,自李元昊開始的內部鬥爭,哪次不是務必慘烈,野力家、沒藏家還有衛慕家,那都是顯赫一時的大族,幾乎和嵬名家族並駕齊驅,最終還是在失敗後被族滅。
哪裡比得上大宋行朝,那種溫文爾雅的鬥爭方式,只要你不是真正的謀逆,就算鬥爭再厲害,也不過是荊棘三千裡,官身也不是隨便取消的,才是真正令人向往所在。
任得仁很不屑地笑了,道:“大哥身為翔慶軍都統軍,手握重兵獨當一面,現在居興慶掌控萬人,濮王不得不遷就,這個時候應該有所作為,為我家爭取更大的利益。”
任得敬雙目閃過一道狠厲,李仁孝有大用他的理由,不然也不會留他在興慶,畢竟宋軍正在北上,翔慶軍正處於戰區,他作為都統軍不去前方,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黨項人內部爭鬥比他想象中的複雜,大族長們各懷鬼胎,濮王心存異志,但是他也看到了機會。
號稱禦內六班的衛戍軍,並沒有全部駐扎興慶,兩萬五千正兵,七萬負擔,已經有七千余正兵、兩萬一千負擔東調,加強鹽州一帶的防務,興慶周邊正兵並不算太雄厚。
他的翔慶軍萬人,一舉改變興慶府的政治局勢,絕對是炙手可熱的人物。
當然,他不可能貿然落子,要為任家利益最大化籌劃,順便享受前所未有的滿足感。真是人生無常,要不是李乾順突然病故,李仁孝毫無準備,宋軍又虎視眈眈,他斷沒有今天的殊榮,得到根本不敢奢望的禮遇。
李乾順雖是號稱文治,卻依然偏向黨項族,信任黨項人的忠誠,對吐蕃、回鶻、漢人還是有防備的。
雖說,自己隱隱有李仁孝的標簽,在大多人眼中是這樣,但在最高層的眼裡,他還沒有完全地歸附李仁孝,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這也是李仁忠拉攏的主要緣由。
任純聰眼珠子一轉,低聲道:“濮王態度謙和,恐怕是那征末浪的古怪。”
任得敬眉頭微蹙,李仁忠身邊大多是赳赳武夫,也只有那征末浪是智勇雙全,這個人是很危險。
那征末浪算是禦內六班有前途的將領,更是那征家族最優秀的子弟,軍中公認人傑,竟然投奔了李仁忠,實在有些可惜,他已經開始偏向李仁孝了。
任得仁咂咂嘴,臉上閃過猥瑣地笑,道:“幹道衝放不下國相的臭架子,整天用大道理說人,還以為別人不知道他那點破事。”
“好了,誰還能沒點破事,現在乾系到我家前程,希望你們能同心協力。”任得敬目光變的蕭殺。
此時,宋軍開始對溥樂城進攻,面對兩個方向過來的宋軍,骨力黑再也不願搭下去,果斷地率軍北上,李良輔也無法堅持,只能做好雖是撤退準備。
仁多野率馬步軍出戰,卻在五十二旅鎮的一次衝鋒下,六千夏軍沒有堅持兩個時辰,就被打的七零八落。
李良輔也被嚇壞了, 他決定留仁多野率四千人堅守,自己以大軍後撤耀德城,臨行前告訴仁多野計劃,打了一劑預防針,這不是拋棄你,而是戰略需要。
仁多野也不是傻瓜,讓他堅守孤城那是送死,沒有傻子心甘情願,暗中做好拋棄城池的準備。不是他不願意堅守,而是實在沒法堅守,前不靠村後不著店的城池,在擅長攻城宋軍打擊下,能堅持幾天?還不如撤到北方合算。
隨著宣武軍、宣毅軍不斷入陝,先頭部隊六個馬軍營抵達邊地,宋軍中路再次加強攻勢,並不十分強攻溥樂城,而是在城外通道建立兩個大型寨子,不斷消耗守禦力量,大軍陸續開拔對耀德城進攻。
宋軍不拔除溥樂城北上,讓李仁孝有了不祥之感,他立即召集國相幹道衝,樞密使晉王察哥,中書令濮王李仁忠,門下侍中舒王李仁禮,樞密副使王樞、兵部尚書曹價、衛戍軍都指揮使移訛、禦史中丞芭裡祖仁、諫議大夫熱辣公濟以及來興慶述職的靈州監軍司都統軍罔存禮,還有任得敬和樞密院都承旨任得聰。
李仁孝讓任得聰講述前方軍情,形勢算是越發地清晰,東部戰線夏軍仍在奮戰,鹽州防線逐漸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