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解齋執掌兩浙路通商,自然是事務繁忙。”張陵絕沒有別的意思,純粹站在費蘇角度考慮也是一番好意。
“還是鴻阜明白事理。”費蘇心中得意,年不過而立,就加官同權海事司事,朝廷中又有消息傳來,沈默有卸任海事司的打算,王秀有大用他的意圖。
他是有野心的人,知海事司是什麽概念?那可是由重臣兼任的職事,沈默就是戶部侍郎。縱然他資質不夠,也能受到王秀的重視,做出令人滿意的成績,相信太府寺卿唾手可得,就算無法追尋王秀的路,也能按著沈默的路通向兩府。
正在說話時,一位藍袍人疾步走來。
趙非眼尖,扯著嗓子喊道:“直翁兄來晚了,正方丟盔卸甲,已經無力回天。”
來者正是史浩,他出書院辦了點事,就匆匆回來觀看,不想趙非一句話讓他失望萬分,還是錯過了精彩。懷著失落的心情見禮,苦笑道:“緊趕慢趕,還是錯過了彩頭!”
費蘇在一旁笑道:“士子辯論並無新意,直翁兄不必執著?不如關注民生來的實在。”
史浩不置可否地一笑,費蘇顯得非常異類,玉泉山書院比比皆是,又不是那麽突兀,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既然勝負即將揭曉,三哥他們也要出來了,等等吧!”張陵淡淡地道,他和史浩並無交集,談不上感官好壞。
“勝負已定?就算是丟盔卸甲,也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不到最後誰又能說?”史浩有幾分驚訝,卻不認為結束,學問辯論只能是不斷推陳出新。
“明正典章者無往不利,法豈能有情?”費蘇淡淡地道,語氣頗有幾分不悅。
史浩無話可說,費蘇說的是公理,他和書院中宿儒討論過,只是相當多的人認為,三位將校觸犯軍法,卻其心可嘉、其情可閔,當從輕處置以免傷了人心,他也認為不應重處。
讓他感興趣的是,更多的人要求重處,絕不能法外開恩,壞了朝廷制度,杭州乃至玉泉山風氣使然,做出的論斷反而和行在相反,不能不讓他探究。
“不過辯論事理而已,口才上佳者或可力挽狂瀾,並非事理誰對誰錯!”趙非眼看史浩的寂落,立即出言圓場。
史浩對他報以感激地微笑,溫聲說道:“說的是,辯論多是口才,是非論斷自有丹青史冊!”
“那可不是散場了,三哥和洪山長出來了。”趙非指著辯論堂笑呵呵地道。
果然,辯論堂大廳正門開了,劉仁鳳、洪真和各位講學出來,學生們井然有序跟在後面。這也是書院的規矩,作為學生自然不能和師長並肩,最少要落後半步。
劉仁鳳顯然看到費蘇、張陵他們,他和洪真及尹焞、李侗等人招呼一下,徑直向他們走來,笑道:“直翁兄姍姍來遲啊!哦,解齋怎麽今個有空?”
費蘇面帶微笑,拱手回禮道:“小弟見過三哥,我是俗務在身,比不得三哥教書育人,一代大儒風范。”
史浩對劉仁鳳還禮,對他們含沙射影的抨擊,倒是非常感興趣,王門子弟間的分歧越來越大。
不過,這些矛盾都是能辯論的,並沒有涉及太深層次,至少在關鍵時刻,他們還是能保持一致。
“直翁兄沒有聽到辯論,太可惜了。”劉仁鳳沒有理會費蘇的反駁,直接跟史浩說起了話。
費蘇翻個白眼,淡淡地道:“違反軍法,擾亂大策,助長五季遺禍,還用辯論。”
張陵無動於衷,趙非面帶笑容,劉仁鳳臉色很不好看,連史浩眉頭微蹙,只是他也拿不定主意。
“朝廷諸公論而行之,書院學子行而議之,他日諸公坐而論道,學生也可論而行之。先生常言,今日在書院潛心攻讀的學子,實為朝廷棟梁之臣,辯論時政是歷練他們能力,擔起與天子共治天下的重任。”
劉仁鳳沒有從對錯上辯解,而是入手士人的培養,邏輯是相當嚴密的,讓人無法找到嫌隙。
費蘇無法辯駁,你總不能說學生不是家國棟梁,那豈不是否定了王秀,他尷尬地笑道:“三哥說的是,有些學生是未來的社稷重臣,三哥兄培養棟梁,何嘗不是伯樂。”
有些,實在是意味深長!
“伯樂?折殺人了。”劉仁鳳搖了搖頭道,並不以為意。
“當得,至少是蕭規曹隨。”費蘇輕輕地笑了。
也算是輕輕地反擊,劉仁鳳是與王秀有分歧,但在書院管理上繼承王秀的規矩。雖然,做了一些修改,總體上還是保持原貌,對學科之間的厚薄偏袒不甚明顯,學生有充分發揮自己天賦與言論的空間。
他也算被王秀影響,某些思想還是相對開放的,對那些新鮮的理論和技術,接受速度很快,甚至去主動求取。
更何況,研究院為書院帶來滾滾財富,也算是君子愛財取之以道,書院憑借雄厚的財力成為天下第一大書院,他成為山長頗為自得。
費蘇很不理解,王秀為何選擇劉仁鳳,玉泉山、鍾山是根本所在,但他不會傻到說出來,又道:“以三哥的名頭, 二哥也是望塵莫及。”
“哎,二哥是關山萬裡,齊叔也是不知音訊。”張陵歎道,臉色是牽掛萬分。
趙非也是一臉的牽掛,他和谷涼關系是不錯的,自然時常關心其安危,南海可不是好玩的地方,搞不好真要人命的。
費蘇咂咂嘴,玩味地道:“要說二哥倒是沒什麽,人家是海船戰隊都統製,倒是張改之和老谷子是讓人牽掛。”說著話,他看了眼劉仁鳳,淡淡地道:“煙障之地,大軍孤懸海外,生死自有定數,也不要杞人憂天了,做措大狀。”
劉仁鳳臉色稍變,費蘇和他辯論時,曾經直言他是酸儒,這可是敏感的詞語,他不能不心有所想。
“也是,有上官太尉的數萬大軍,想必沒有大事。”趙非也算是自我安慰。
“朝廷大義和同門之誼,天地人倫綱常本就無法權宜,順其自然就是。”張陵冷不防冒了句。
“好了,還會關心北方局勢吧!”費蘇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