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再是土包子,也算是一方豪強,被你說成沒見過世面,能不能說動人家南下,還是未知說。”蔡易撇了撇嘴,對沈默的說辭很不感冒。
宗良稍加沉吟,比較傾向蔡易,歷朝的北方蠻族,都是相當的剽悍,道:“是啊!乾系軍國重事,他們南下劫掠財貨也就罷了,要真的動用大軍南下,還真好說。”
王秀眉頭一挑,自然是笑了,他何嘗不明白,能夠成為一方割據勢力首領的,哪個是傻瓜?這些蠻族只是缺乏契機,一旦遇到中原王朝衰落分裂,本族出現傑出人物,恐怕就會爆發出滅絕人性的戰鬥力。
“各位大人,是貓總會沾腥的,我就不信說不懂他們,至少也要引發他們的貪欲。”宇文逸淡淡地道。
王秀欣喜地看了眼宇文逸,滿意地頷首道:“說的好,這些草原狼貪得無厭,只要有好處,自然會竭力南下。咱們的大軍不斷深入,黨項人必然會從北方調兵,他們在北方兩大軍司有七萬人,只要能調走兩三萬,相信那些首領必然會欣然南下,根本不用咱們催促。”
“只要他們南下,誘之以利,連虜人也無法掌控。”
蔡易卻搖了搖頭,並不看好卻也沒有多說。
宇文逸微蹙眉頭,低聲道:“恐怕草原狼南下路子熟了,生出無限的變數。”
王秀不免再多看宇文逸幾眼,在外人看來草原各部族,遠遠沒有形成強大的合力,仍然處於分裂內鬥的戰爭中,極大消弱各部族的實力。
但是,他是知道的,隨著鬥爭不斷加劇,外界壓力的日益攀升,草原各部族更加趨向團結,最終一代煞星的橫空出世,人類的災難日終於來臨。
沒有苗頭不代表未來沒有危險,宇文逸顯然看嗅到了危險,這就是戰略目光,他不能不防范於未然,應該說他既然來了,就絕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盡管,現在草原各部族相互抄掠對方人口、牛羊,誰能知道他們接觸先進文化後,會不會產生變化?答案是肯定的。歷史上的蒙古人對外侵略,本就是掠奪性戰爭,在和女真人交戰日久,逐漸發展成佔據土地,最終演化成大巨變。
話說回來了,南海發生的征伐戰爭,實際上也是帶有種族滅絕的殖民戰爭,宋軍屠殺的手段,並不弱於草原野蠻人。不同的是,草原野蠻人的屠殺,給世界帶來的是愚昧,是對先進文明的摧殘,是歷史的倒退,大宋行朝的殺戮,給世界帶來的是進步,是對落後文明的同化,對社會發展的推動。
一句話,他有幸來到這個時代,這個時代慶幸他的到來,注定漢家子民不用遭受屈辱,也把某些民族的悲劇定格。
“好了,那是下一步事,現在還是一步步來,多準備珍珠寶玩、綾羅綢緞。”他是非常務實的,飯要一口口吃,現在還是激發草原狼的凶悍,以後如何再說了。
“文實,張通古是漫天要價,還不知要拖延多久。”沈默有幾分懶散,顯然有點厭倦了。
“談判嘛!無外乎青菜蘿卜蔥,你情我願的破事,有時候戰爭得不到的,一名高手往往能在桌子上得到,張通古就是這種人。我是打過交道的,此人看似狂妄,實際上進退自如,斷不可輕視他。”
王秀自然了解張通古,他根據自己的見解分析,又道:“這次,人家佔據了道德的高峰,咱們沒有讓步是不可能的,就說我大軍正在西北作戰,不怕他是一回事,打起來又是一回事,戰略上蔑視敵人,但戰術上應該重視。”
“有原則和底線的讓步,並不是憋屈,這是一種策略,忍受不了委屈,絕不可能成大事。今天,我們或許退了一步,明天我們將前進十步,丟失的任何東西,都讓他們加倍給我吐出來。”
“文實真是高見,你早說不就得了。”沈默歎了口氣,說實在的話,王秀作為宰相不松口,他真不好做決定。
那麽多年來,王秀向來主張以和為貴,戰爭為輔,此次卻沒有提前指出談判原則,讓他有種迷惑感。
“呵呵,也就是你這老摳,文實才讓你赤膊上陣,總需要讓張通古吃癟才行。”蔡易指著沈默哈哈大笑。
宗良很鄭重地看了眼沈默,頷首道:“沈大人的手指縫,可謂天下第一嚴密,誰能從你那摳出銀錢,那真算本事了。”
話說,沈默的理財手段,的確是朝野公認的,沈家大少,萬事興少東主的稱呼,那可真不是白叫的,絕對的高手。
不過,最讓人歎為觀止的,還是這位大少的拽。那就是死死捂住錢袋子,不該花的錢你別想拿一分,哪怕是天子也不例外,這也是他屬於王秀陣營,卻能得到其他人相容,甚至去欣賞的主要原因。
無論是譚世績還是李綱,都對他非常讚同,甚至連張浚也不能不承認,他是優秀的掌錢袋子人。
內外府庫的分離, 他也起到了決定性作用,一個剛剛開始的制度,最關鍵的不是制度本身,而是執行力的強弱。
往往開頭是關鍵中的關鍵,一個制度沒有良好地開端,首先就落了下乘,給後來者自我破壞或破壞,留下破壞制度的缺失,造成整個制度的崩潰,歷朝歷代屢見不鮮。
他非常好地維護了制度的完整性,回絕了殿中省私下的要求,應該是天子的要求,被朝野所讚譽。
其實,沈默也是很無奈的,從太府到戶部,他一直兼差銀行,那麽大的帝國,那麽多人口,那麽多張嘴,不學會過日子,大手大腳花錢,那還不得破產了。
正在說話時,一名書寫機宜文字匆匆進來,掃了眼廳內的眾人,急促地道:“稟相公,各位大人,館驛剛傳來急訊。”
“何事?”宗良身為管勾機宜文字,自然要開口詢問。
“女真使團遭到刺殺。。”
“什麽,刺殺?”王秀大驚,霍地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