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一怔,他不是傻瓜,王秀對著四個字琢磨良久,必然有他的道理,不禁問道:“難道其中有何緣由?”
“意圖打殺,什麽叫意圖?這就是說是想法嘛!打殺,這不是扯淡,打殺可以多重理解,叫上幾個地痞揍你一頓叫打殺,拿刀子砍你也是打殺,加上心懷怨恨,那就是我對你不滿,意圖對你不軌。”王秀冷冷地道。
“這廝玩的好算計。”何為一拍大腿,總算明白過來。
王秀聳了聳肩,又說道:“更險惡的是,隱隱指出陸天壽不是一個人,那問題就來了,其他人在什麽地方,綁了他那些地痞是怎麽知道的?”
“那些潑皮可是動了刀子,既然要脫罪,何必畫蛇添足,最終逃脫不了罪責。”何為大傷腦筋,怎麽也讓不明白,多好的脫罪借口,怎麽又橫生波折,味道不對啊!
“陸家父子沒有那麽聰明,他們絕對不可能想到。”王秀的嗓音忽然變的冷淡,目光漸漸銳利。
何為瞪大眼睛,驚道:“難道,難道其中還有隱情?會不會是。”說到這裡,他忍不住打個冷戰,嘴角猛抽,詫異地看著王秀。
王秀冷靜地道:“利用陸天壽,把潑皮給挖出來,最終結果是我反買那些潑皮,裡面的事可就大了。”
何為驚的眼珠子都要爆出來了,以王秀的分析,有人利用此事要打擊的是王秀聲譽,反買潑皮啊!要知道作為讀書人,你幹了再多齷齪事,只要不被曝光,不被別人傳開了,一切都皆大歡喜,就像張文山的大善人名稱,還有溫文爾雅的張啟元。要真的曝光反買潑皮拿下陸天壽,王秀絕對會被人看成陰險小人,至少別人會對王秀防備再三,對王秀的聲譽是很大的打擊。
何為大怒,霍地站起身來,厲聲道:“竟有此無恥小人。”他轉念一想,又恨恨地道:“難道是張啟元?”
王秀搖了搖頭,淡淡地道:“僅是猜測,或許錯了。”話雖如此,但他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隱隱判定絕對是張家父子的手筆,如果是張啟元的話,那這個人比他預料的更可怕,隔山打牛的智慧,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你還找不出一點痕跡,看來真應了他在陳州的話,此人絕對是他最大的對手。
“肯定是張啟元這廝,跑不了了。”何為恨恨地道,他自動腦補張啟元是幕後黑手。
王秀看了眼何為,切牙一笑,很淡然地道:“如果真是他,也算是個人物。”
“兩面三刀,表裡不一的偽君子。”何為翻個白眼。
“不必理會,他們願意怎麽玩,就讓他們怎麽玩,我還是那句話,陸天壽毀了。”
到了現在,何為明白王秀的意思,陸天壽根本就沒入過王秀的眼,從來沒有把其當成對手,也就是順勢一推,就讓那小子萬劫不複,壓根沒想過痛打落水狗,因為陸天壽沒有資格。
他吸了口氣,怪怪地看著王秀,玩味地道:“如果換成張啟元,如之奈何?”
王秀一怔,隨口道:“張啟元不會那麽傻。”
“我說的是如果。”何為眨了眨眼道。
王秀稍加沉吟,目光閃爍,決然道:“我將不惜一切代價,讓他暴斃牢獄。”
何為無奈地苦笑,什麽是差距,這就是差距,人與人之間的差距!陸天壽截殺王秀,是把他當做對手,在王秀眼中,他陸天壽連敵人也算不上,何談對手?張啟元卻得到王秀最高級別的褒獎,實在令他不吝歎息。
“好了,這段時間很忙,你走的時候可能不會去相送。”
“我們在開封相見便是。”
此時,在縣衙二堂內,縣尉與知縣赫然在座,二人臉色都掛著詭異的色彩。
“大人,陸天壽堅持心下憤然,意圖打殺。”縣尉小心翼翼,面無表情,眼角余光卻全程關注知縣。就在前日夜裡,陸大有攜帶三百金入了他的宅院,才有今日一幕。
改個說法而已,沒人嫌錢咬手。
知縣亦是臉色木然,絲毫看不出想些什麽。
縣尉眼珠子亂轉,說實話他對王秀沒有好感,尤其是王秀發解貢舉人,又傳出與有琴家訂了婚,讓他更加嫉恨。他對有琴莫言賊心不死,那麽清麗可人的美人胚子,他是念念不忘,可惜寡婦家門受朝廷律法保護,他不敢公然用強,還想著通過別的法子,把這小美人收入房中。
王秀的橫刀奪愛,又是舉子身份,讓他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如何不暗自嫉恨。既然陸大有奉上沉甸甸地銀錢,讓陸天壽脫罪,能給王秀製造個生死對頭,他還是較為樂意的,眼看知縣不言不語,有看不透這老東西想什麽,他有點急了,試探著道:“大人,大人。”
知縣這才瞥了縣尉一眼,慢吞吞地道:“縣尉如何看?”
縣尉一愣,這是自己問的,怎麽又被踢回來了,這老東西真是奸猾,一點也不落人把柄。不過,人家知縣是一縣父母,把球踢過來,他還必須得接著,不得不苦笑道:“大人,陸天壽咬死口,與供狀人說的不相符。”
他就是不說結論,等待知縣下論斷,這也是為官之道,看是敬重官長,實則擺脫責任。
知縣瞥了眼縣尉,把玩著黑釉瓷茶杯,淡淡地道:“哦,看來此事還真有幾分曲折。”
縣尉恨的牙癢癢,但他在知縣面前,一點也不敢表露出來,不要說對方是賜進士出身,比他大的出身高了許多,便是年歲也大了十余歲,歷經一個州的判官廳公事,兩個縣的知縣,可謂老辣之極,他絕對不是對手。
細細品味,卻還是發覺知縣話中有話,不過隱藏很深,不讓人直接把握而已,他猶豫著道:“是否,是否讓王秀過堂對質?”
“糊塗。”知縣臉色一變,吧茶杯重重擱在幾案上,狠狠地瞪了眼縣尉,不悅地道:“王秀乃舉子, 要發解東京的貢舉人,豈能任由你縣尉司問話,傳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縣尉一陣冷汗,不能不承認知縣說的有道理,他無意中觸犯讀書人的禁忌,那就是讀書人的臉面。雖說世風開放,宰相和平民都能在香浴堂子裡共浴,但讀書人從心底看不上粗鄙之人,再說讀書人裡也十分三六九等,要說陸天壽也是縣學出身,算是士子,卻還是最低等的士子。
王秀一經解試,得了舉子身份,雖僅是參加貢舉的憑證,但畢竟是取得了名望,決不能等同縣學出來的士子,這是無形的規則,一個圈子裡的士人可以爭閑氣,但圈子外的人卻沒有資格,這就是枷鎖,莫大的榮耀,你要是破壞規則,那就等同與挑戰整個士大夫階層,結局肯定是悲劇。
讓王秀過堂,不要說會引起商水士林喧嘩,還會驚動整個陳州,不是誰能吃罪起的,至少他承擔不了罵名。
“陸天壽咬口不放,陸大有四處奔走,聲言兒子冤屈。”
知縣心下冷笑,冤屈?簡直是笑話,陸天壽要是冤屈,那太陽真打西邊出來了,但他作為老官僚,考慮事情絕不是黑白,沉吟半響才道:“既然陸大有有心,你且把鄉裡潑皮提來審問,記住,一切要謹慎從事,少一人知道就少一人。”
縣尉心領神會,這是在提醒他要秘密行事,笑道:“遵命。”
“派人知會王秀,明日我請他和幾位舉子來縣衙一會。”知縣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