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並非逼迫,而是在勸諫大人,不能引頸受戮。”鍾離睿態度相當堅決,為了天下千百年計,就算違逆又有何妨,他要的是王秀能夠上位,其它全然不再考慮。
王秀稍加猶豫,見鍾離睿堅持己見,真是感覺相當的頭疼,認真考慮是不是該告訴對方真情,卻又斷然否決,聲音冷淡地道:“引頸受戮倒是不會,我有萬全準備,也有非常的消息,他們必然會偃旗息鼓,其它是我不想再說,很沒趣。”
鍾離睿一怔,不明白王秀有和萬全之策,難道連他也隱瞞了不成,想想心下有幾分不悅,分明是把他當成外人。
更讓他氣憤的是,明明有大好機會,應該說是最好的時機,竟然不打算抓住,反倒是要成全別人。
王秀看到鍾離睿臉色陰晴不定,知道其心裡必然不舒坦,只是誰沒有隱秘,誰又沒有自己的野望?再忠心的人也不能全然囑托,稍加沉吟才說道:“有些事情,還需要一步步地來,既然你來了,那就跟著我近看天下大勢。”
鍾離睿輕輕歎息,似乎有些許的松動,低聲道:“大人,行在三哥、四哥他們已經準備,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讓他們準備好了,屆時我親自彈壓。”王秀沒有半點猶豫,態度相當的果斷狠辣。
鍾離睿差點被噎死,竟然要親自鎮壓李長昇和封元,絕非一般的狠辣決絕,能做到這步可見心性堅韌,到了不許別人動皇室的地步,再也無話可說,再也無法再勸,心情可以說是差到了極點。
“好了,不要多想了,過幾天我們就南下,到時候看一場好戲。”王秀笑眯眯地道,態度也溫和下來。
“大人做事,真是神機叵測,我實在揣摩不透。”鍾離睿有幾分沮喪,卻也知道王秀做事踏實,吊胃口真心不好受,更何況自己被徹底否決。
“呵呵。”王秀笑了,笑話,當今天子是自己孫輩,豈能讓別人知道,這還不天下大亂了。當然,此事遲早會公開,或許數十年或許百年,卻絕不是現在。
幾天來,王秀走遍商水縣內外,頻繁拜訪鄰裡父老,為南下做準備。大家也知道王家大郎要走了,某些宿老說恐怕今生難見,紛紛相互奔告,幾乎天天設宴相請,紛紛和王秀舉杯歡慶,有的是黯然落淚。
尤其是那二嫂嫂,那股人熱情勁讓人受不了,拉著王秀的手說三道四的,全然不顧二郎和自家孩兒在場,就差把自家大兄弟拉進閨房了,二郎看的咧嘴傻笑。
王秀頗為尷尬,不得不虛與委蛇,直接把那楊二郎拉過來,狠狠地灌了三杯酒,才算是擺脫二嫂嫂的騷擾,實在是太嚇人了,他面對千軍萬馬刀光劍影,還沒有這份擔驚受怕,二嫂嫂一個婦人足可抵一旅。
不過,這都是鄉裡鄉親的,二嫂嫂早就是中年婦人,拉著王秀也不算過份,沒人去說什麽不好的話。
張啟元也應約參加,只要是鄉親不反對,王秀就請他參加,宴會上隻論相鄰不談國事,也算是免去些許尷尬。
只是,他畢竟是背叛大宋行朝,還是待罪的俘虜,雖說大家並沒有嘴上責怪,從淡淡地疏離就能看到。
大家對背叛家國的人,都保持了某種距離,哪怕是鄉親也不行,更何況陸貞娘的悲慘遭遇,實在讓人看透了這廝。
夜已經很深了,王秀依舊沒有睡意,他是非常的疲倦,卻又尤其的興奮,再過幾天就要南下了,真正走入大宋行朝的行在,去完成他的事業,回家鄉的機會很少了。
盡管,現在是風雲叵測,不到最後塵埃落定,永遠都充滿變數,他卻如同驚濤駭浪中的水手,穩穩地把握船舵,在大家不理解甚至驚愕的目光中,準備迎接大家所想的風暴。
“大郎,這麽晚了又有何事?你不休息也不讓人消停。”張啟元來到亭子,臉色有幾分惆悵,顯然是被叫起來的不悅。
“張二哥,少睡會,多看看大好河山,品嘗人間的百態。”王秀請張啟元坐下,親手斟了杯清水,口吻是風淡雲輕。
張啟元眼皮子一跳,臉色變了幾變,沉默良久才說道:“看來,到時候了。”
“算是了,二哥惜命,我也沒有辦法,只能親自送你了,也好過南下受辱,畢竟我們是鄉親。”王秀戲虐地道,卻還有幾分情誼在。
張啟元為之語塞,的確,王秀給了他很多機會,卻一直好死不如賴活著,現在顯得自己非常尷尬,要是真回到行在,必然會告祭太廟,絕對是天大的羞辱,能在商水被處死,也算是魂歸故裡,看來這廝早就有了打算。
“哎,命只有一條,我也能理解。”王秀長長歎息,語氣尤為地凝重, 又道:“所以,我來一直到現在才決定,看完了家鄉,相想必二哥已經沒有遺憾。”
“嗯,看樣子商水比從前繁榮,乃至家國也強盛許多,你的確很有手段。”張啟元吐了口氣道。
“呵呵,你還是不認輸。”王秀聽張啟元隻說手段,卻沒有承認本事,知道其心不服,那又有何關系,再不甘心也是失敗者,笑眯眯地道:“當年,我是逼迫你叛國,關鍵還是你自己沒有堅持,哪怕是流放編管,十年後依然可以復出,還能有一番作為,最不濟也能任知陳州事。”
“簡直就是笑話,有你王大郎在廟堂一日,我就不可能東山再起,明知是陽謀也不得不為之,際遇偶然而已。”張啟元想想看了家鄉,祭拜過祖墳,已經了無心願,只是遺憾自己的失敗,心胸也放開了許多,對死亡恐懼也淡了。
“我沒有你那麽小雞肚腸,你要不走的話,有那些所謂君子在,我還真不好壓製你太長時間。”王秀開起了玩笑,說的卻也算是真誠,有那些士大夫的牽製,他在不動用武力的條件下,是不太可能長久壓製張啟元的,畢竟政治鬥爭是詭異的,為了達到目的,某些人會不惜一切代價,包括重新扶持張啟元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