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劍拔弩張,一個火星就點燃炸藥桶,一旦在州學門前打起來,那可真是大事了。
何為一看不好,立即站在王秀身前,厲聲道:“州學門前,豈容喧嘩造次,各位還是靜候放榜,不要惹是生非,被別人拿住了把柄。”
這話倒是有點殺傷力,畢竟大家是考功名的,馬上就要放榜,要是因打架鬥毆被奪了功名,不托人情關系連解試也參加不了,那可就冤死了,誰也不想最後時刻出事,多數人臉色猶豫,停下腳步,但還是目光遲疑地看著白衣書生。
王秀心下明白,白衣書生看來身份不低,能讓十余人出頭,又能讓人在功名前猶豫,身份地位絕不遜於朱榮。不過,他卻沒有高看此人,就算對方其相貌堂堂,他也看不進眼,放榜在即無論出於什麽原因,主動挑釁都不是智者所為,此人縱然進入仕途,走的也不會太遠。
黑臉書生見白衣書生臉色陰沉,臉色變了幾變,擼起袖子,厲聲道:“惹是生非,這小子在州學門前議論武人,早就斯文掃地,老子就要教訓他一番。”
幾個猶豫的年輕士子也裝起了膽子,他們想的很簡單,黑臉說的有理,在州學門前公然談論無功,如此不堪之人打了也就打了,相信知州和教授也不會責罰他們。
“說的好,這廝不把自己當讀書人。”
“不想挨揍,就趕緊滾回商水。”
“廢什麽話,上去揍他.”
一時間,氣氛緊張,一場鬥毆即將開演,外縣的一些士子,也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架勢,紛紛起哄,要雙方趕緊動手。張啟元這廝早就無聲無息退了幾步,臉色沉凝地觀看,心裡卻盼望著趕緊打。
“這群廢物.”何為大為頭疼,這要一開打,鐵定的吃虧,就算鬧到張邦昌那裡,也不會落下好。
王秀把宗良、封元擋在身後,輕聲吩咐道:“一旦有事,你們趕緊跑。”
不待宗良說話,封元挺身而出,義憤填膺地道:“先生,他們欺人太甚,讓我揍他們一頓。”
“,毛還沒長齊,小子好狂。”黑臉書生一瞪眼,嘴角掛著猙獰地笑。
王秀冷靜地看著對方,冷冷地道:“讓兩個孩子走。”
“笑話,給我上,教訓教訓幾個不長眼的。”黑臉書生大喝一聲,就要衝上去。
“住手——”
王秀就要反擊的時候,卻聽到一聲怒吼,待去看時,馬公事和州學教授闊步走來,白衣書生臉色微變,換上一副謙虛的面容,但眉宇間稍顯幾分不安。
“幹什麽,都在幹什麽,想在州學大門前聚眾鬧事不成?”教授聲色俱厲,目光卻瞥向了白衣書生。
面對州學教授冷冰冰地面孔,一眾士子頓時如霜打的茄子,一個個焉了吧唧的。誰敢跟教授頂杠子啊!雖說州學教授品位不高也就是從八品下,但在州裡的地位超然,朝廷有崇尚文治,讀書人地位很高,州學教授的地位就可想而知,連知州和通判也不得不禮讓三分,幾乎和判官廳公事平齊。
黑臉書生看了眼白衣書生,向教授和馬公事深深作揖,惶恐地道:“二位大人,剛才商水縣王秀大談粗鄙武夫,這裡是州學,供奉孔孟聖賢之地,今日又是放榜之日,他大讚武人簡直是有辱斯文,學生等看不過去,相和王秀理論一番,讓他明白些事理。”
這可是當面打臉啊!州學門前尤其在解試放榜前,公然給武人歌功頌德,這是在打文人的臉,便是看好王秀的馬公事,臉色也不太好看。
教授瞥了眼王秀,淡淡地道:“可屬實?”
馬公事淡淡看著王秀,目光卻閃爍不止,有好感是不假,但也要分場合,一面之緣不假,也不能把自己繞進去,畢竟王秀太孟浪,筆伐勝於刀斧啊!有時連天子也要退避三舍,何況他一個小小的公事。
王秀在眾目睽睽下,也沒有挑明黑臉顛倒黑白,他冷靜地道:“難道議論運籌帷幄,決策千裡,也成了罪狀不成?”
這句話非常犀利,要說披襟斬月,橫刀立馬,那絕對是武人的詞,但運籌帷幄,決策千裡可就曖昧許多,要是拿這句話尋事,那可就屬於胡攪蠻纏了,張良、趙普等哪個不是千秋文人,他們哪個不是決策千裡的人物。
教授面色沉凝,瞪著白衣書生,厲聲道:“可是?”
白衣書生一臉尷尬,目光漂移,額頭溢出層層細汗。
黑臉書生暗叫不好,仍然強辯道:“大人,王秀斷章取義,他明明在與兩個小子說武人事,天文地理,人情風俗,算術物理,甚至對手飲食.”
“夠了。”教授臉色鐵青,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白衣書生。
馬公事倒是樂了,他眼珠子一轉,溫和地笑道:“天文地理,人情風俗,算術物理,要不通曉這些,那各地率臣相公如何統兵?二位賢侄,讀書不能讀死書,可知司馬懿問武侯飲食康健?”
一些士子恍然大悟,紛紛頷首稱是,看向王秀的目光柔和許多,白衣書生、黑臉書生一臉的尷尬,本要拿商水縣王秀開心,卻不想一腳踢到鐵板上,連人家說的什麽也沒搞懂,你就怎怎呼呼挑起事端,這對他們的名聲,絕對是沉重的打擊。
張啟元臉色微變,似乎他沒有注意王秀的話很籠統,放在武人和文人身上都很合適,倒是自己為了引出禍水,說什麽冷了將士之心的屁話。再說,王秀後面的話雖然有偏向武人的嫌疑,但人家的觀點卻在文武雙柄,士人雖看不起武人,社會風氣也如此,朝廷在冠冕堂皇上還是要維系文武雙柄說法,可以說王秀的話找不出任何不敬。
王秀並不給別人留喘息之機,厲聲道:“在下不過教導兩個隨從小廝,哪裡想到惹來兩位宛丘士人的抨擊,想想確實不該, 不到之處,還望二位大人見諒。”
看是認錯道歉,但聽在兩個官油子耳中,確實另一番滋味,這哪裡是退讓道歉,簡直殺人不見血啊!尤其是重點突出宛丘縣士人,一下子把其他縣的士子拉過去,形成陳州其它縣士子與宛丘士子的對立,要真的鬧騰起來,絕不是書生爭閑氣了。
馬公事看了眼教授,一張臉笑咪咪地,卻閉口不言。
教授對馬公事的心思又豈能不知,這廝與他並不太對付,去年為了一名馬家學子,二人還鬧騰一場,自然要看他出醜,心下暗罵一聲,不得不溫聲道:“高炫,商水縣也是你能說的,簡直是混帳。”
此言一出,不僅是王秀,連馬公事也眉頭一抖,暗罵這個老狐狸,不提王秀卻說商水,分明是做足了姿態,不僅讓其它縣的士子無話可說,也把此事徹底揭過去,還不是給王秀賠不是,保全了白衣書生顏面,王秀要再糾纏不休,那可就是不給面子了。
王秀嘿嘿一笑,難怪白衣書生傲氣,原來是教授的子侄,教授這廝明明有維護之意,當下意味深長地道:“難怪!”
教授眼皮子一跳,心下很不悅,但當著馬公事和眾多士子,又在張榜之日,也不好計較,隻得硬生生道:“都肅靜,吉時快到了。”
“是啊!”王秀連看也不看那位白衣書生,他與他之間沒有交集,他也不想與他有任何的交集,名次,才是他最關心的,歸心似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