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珍臉色大變,急忙擺手推脫道:“太尉,我等是使臣,又不是領兵大將,全然不懂領兵作戰,豈能擔當重任。”
陳明也是搖頭不已,低聲道:“太尉還是選擇良將,西寨把守河口,是兩軍爭奪要點,又是整個大軍的屏障,不可有任何閃失。”
“正是重要地段,才需要最信任的人鎮守,堅守而已,二位不必推辭。”封元毫不在意地道。
其實,防禦作戰並非野戰,必須要可以信賴,又是殺伐果斷的將帥,他對二十旅鎮將帥沒有太多信心,殘兵敗將驚弓之鳥而已,陳明、方珍出身機速司,雖說讓他們領兵數千非上策,卻也有可用之處。
既然是非野戰,那就說明對將帥要求不高,只要忠實執行軍令,節製各部堅決抵抗便可。
相信陳明、方珍有著果斷的狠辣,處理危局的決然讓他看重,這是必爭地段將帥所必需的,你不需要高超的指揮藝術,只需要有清醒的頭腦,理智的抉擇,毫不猶豫的手段。
最關鍵的一點他沒有說,也不能說出口,那就是二十旅鎮被他當成炮灰,必然成為犧牲品的炮灰,用於消耗金軍所用,讓這支重步兵部隊,實現最大利用價值。
中寨和西寨之間,尚有兩千余突圍的各部禁軍,這支部隊也是應急所用,相對來說也是消耗品,殘兵敗將到不可怕,關鍵是愚頑不冥,才是他放棄的理由,他絕不相信沒有眾多將校支持,解滿、杜升敢挑戰他,值得信任的還是第二十八旅鎮,應該說是整個拱聖軍,這才是真正的防禦主力。
或許,他是冷血到了極點,卻又是理智到了極致,戰場上容不得半點溫情和猶豫,除非你想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還望太尉慎重考慮。”陳明那是一陣牙疼,趕鴨子上架啊!不要說節製幾千人,就是各部將校也不會認同。
封元顯然料到這點,斷然道:“二位不必推遲,你們隨我去西寨,召集各營指揮對二位任命,從七品上使臣,足夠震懾這群莽漢。”
連反駁的機會也不給他們,陳明和方珍不免苦笑,封元可真會物盡所用,不得不跟隨上馬,任由解滿的屍體丟棄,就像丟棄垃圾一般,再也沒有任何價值,拱聖軍軍司又是一場爭鬥。
沁水西岸的戰鬥是結束了,金軍並沒有立即進攻,而是開始整修兵馬,不斷地調動並打掃戰場。實在沒辦法,就算擊潰了宋軍,他們也是傷亡慘重,很多部隊失去了建制,不重新歸攏整編,絕無參戰的可能。
張啟元和阿裡也來到了縣城,目睹戰場上累累的屍骨,他不免有幾分感歎。
“副使大人何故感慨?”阿裡有幾分詫異。
話說回來了,張啟元倒是因禍得福,剛剛南下就任,就被合剌轉任為樞密副使,跟隨兀術大軍作戰。
“南北連年戰事,卻不知多少生民塗炭,要是能永罷刀兵,讓生民得以喘息,功德無量啊!”張啟元一臉的悲傷,仿佛真的是悲天憫人。
永罷刀兵倒是說道阿裡心中,他們這些老將,當年的猛安甚至謀克,征戰了幾十年,已經到了人所仰望的地位,積累了大量的財富,自然想做甘泉之飲,尤其面臨大宋行朝這種強勁敵人,沒有人願意去面對刀兵。
不過,他也看出點門道,張啟元這廝似乎有點假,不由地笑道:“既然是戰爭,必然得死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要是南朝王相公甘心稱臣,倒是如了副使的意思。”
張啟元豈能聽不出阿裡意思,不由地心中暗恨,卻有種無力的感覺,阿裡可是根紅苗正,女真大族出身的將帥。
正是南北大戰時機,人家是入了合剌眼的人,比高升還要有地位,他再有氣也得忍著,全然不同大宋行朝的爭鬥,女真人的政治鬥爭非常殘酷,一步錯那可就是性命代價。
那麽多年來,他也暗自出手陰了高升兩次,卻被兀術袒護了下來,也明白這些重要將帥非一日可圖,只能強行壓下心中不滿,強作鎮定地道:“看戰場屍橫遍野,遠處還有喊殺聲,不免有幾分感懷。”
“哦,那都是零散殘兵,不足為慮,倒是遍野的屍骨是個事,讓那些漢兒軍趕緊打掃,以免引起病疫。”阿裡見慣了戰事場面,並不在意慘烈場景,倒是怕引起瘟疫,這對金軍戰鬥力可是重大打擊。
往年作戰,無不是利用冬季,就是怕夏季作戰酷熱難耐,疫病橫行,女真人家大人少,可經不起折騰。
“二位大人,城內備好了酒菜,還請進城歇息。”酈瓊滿面春光迎了上來,他的主場打了個大勝仗,雖說是金軍馬軍決定勝負,卻也足以讓他記上大大功勞,自然是大為興奮。
此戰,打的大宋行朝河東行營落花流水,第七、十、十五旅鎮幾乎全軍覆沒,第一旅鎮半數被殲滅,二十旅鎮也是元氣大傷, 就剩下拱聖軍固守營寨,轉手就能收拾,如何不讓他高興,下戰可是步軍的主戰場,又能讓他風光一把。
有烏烈、術列速的馬軍壓陣,他們只需要不斷投入步軍,用人命也能把營寨給填平了。
既然那麽喜慶,自然要犒勞三軍,除了派出警戒部隊,其余部眾回營寨就食,有酒有肉,大快朵頤,還為阿裡和張啟元、烏烈準備了豐盛的宴席。
“戰場還有零星戰事,士卒們的飯菜準備好就行,酒宴就不必了。”張啟元似乎很隨和,非常關切士卒的樣子。
“大人放心,零散殘兵正在逃竄,我軍遊騎正好一一絞殺,士卒拚殺一天,也得好好吃一頓,待明日再戰,一鼓作氣拿下拱聖軍。”酈瓊的嗓音洪亮,充滿了激奮。
“副使不用擔憂,好酒好肉的吃,待養足了精神,咱們再收拾拱聖軍,呵呵。”阿裡一陣痛快地大笑,他同樣非常痛快,自然想好好吃杯酒。
“那就聽從左都監將令。”張啟元也是從善如流,卻不經意地轉首看向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