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一支潰兵倉皇而逃,領頭之人正是馬騰、韓遂。
“將軍,前面就是陳倉,但是對面有渭水阻路,若是我等不盡快渡過渭水,恐怕後面的樊稠軍就會追上來了!”
馬騰的臉上露出了疲憊之色,他看著跟在自己身後淒淒慘慘的士卒,頓時悲從心來。
“文約,此次若非因我之緣故,又豈會將你卷進這場戰事?為兄實在愧對你啊。”
在長平觀下,樊稠親冒矢石,率領西涼軍悍不畏死的殺向馬騰、韓遂軍。由於樊稠杖責李利之事,三軍將士都不敢不聽軍令,他們一個個奮勇向前,殺敵立功,士氣低落的馬騰軍根本抵擋不住。
雙方交戰沒有多長時間,馬騰與韓遂的部隊,就開始全面潰敗。眼見敗局已定,兩人隻好率領殘兵敗將逃到陳倉。
韓遂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他聽聞馬騰的話以後,頓時不悅的說道:“你我兩人乃是兄弟,兄長如何說這樣的話?縱然此次兵敗身死,某心中亦絕無怨恨。”
馬騰聞言,心中感動不已。他望著前面的滾滾河水,歎息著說道:“如今前有大河阻路,後有樊稠追兵,我等今日盡皆死無葬身之地矣!”
就在此時,馬騰身後的一個少年將軍憤然上前,說道:“父親何故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樊稠軍在我眼中,不過是土崩瓦狗吧了。”
“我軍如今前無生路,後有追兵,此時正可學韓信背水一戰。父親只要給我一支軍隊,我自當取下樊稠頭顱,獻於父親面前。”
韓遂聽見那位少年將軍的話,眼中閃過一道奇色。
馬騰卻是斥責他道:“背水一戰雖是死裡求生之策,然自古以來,又有幾人能夠在這種情況之下反敗為勝?”
“也許只有韓信這等天縱奇才,才能夠因勢利導使用著等策略。況且敵軍統帥樊稠,乃是久經沙場的悍將,又豈是當時輕敵大意的趙軍主帥陳餘,所能相提並論的?”
而後,他重重歎了一口氣,對著那員少年將軍說道:“你雖勇猛過人,卻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個人勇武,終究是逞匹夫之勇,汝當謹記!”
少年將軍,正是年僅十八歲的馬超。他被馬騰斥責一頓,心中雖然不快,卻也不敢出言頂撞,隻得呐呐退回馬騰身後。
馬騰素知韓遂智謀過人,就望著他說道:“文約,對於眼下情形,不知你可有什麽脫身之策?”
韓遂思量半晌,說道:“若是現在渡河,尚未度過渭水,就會被樊稠帶兵追上,此計不可取也;若是返身一戰,憑借樊稠的勇武,以及西涼軍的凶悍,士氣低落的我軍,必定難有勝算。”
聽見韓遂的話,馬騰的眼睛黯淡了下來,他長歎一聲,說道:“莫非我等今日就要葬身此地?”
韓遂卻是突然大笑一聲,說道:“兄長不必擔憂,我與樊稠乃是同鄉,關系莫逆。更兼此人重情重義,若是我隻身前往與他敘舊,他念及往日情誼,必定不會為難我等。”
馬騰聞言,先是一喜,而有憂慮的說道:“縱然你們往常有些交情,但是如今兩軍交戰,他又豈會輕易放走我等?若是文約前去與他敘舊的時候,他將你扣下,卻當如何?”
韓遂卻是信心滿滿地說道:“樊稠絕不會如此!”
“踏踏踏!”
韓遂剛說完話,就聽見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連渭水河畔的馬騰等人,都也感覺到了地面的震動。馬騰、韓遂軍見狀,盡皆心中駭然,臉上也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只有韓遂,臉上仍舊是一副風淡雲輕的樣子。
“停!”
樊稠見終於追上馬騰軍,這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氣,只要這次全殲了馬騰、韓遂軍,他在西涼軍的威望,就會超過李傕、郭汜兩人。到時候,他就不需要看兩人的臉色行事了。
“咦,文約這是想幹嘛?”
樊稠突然看見韓遂孤身一人,往西涼軍的這個方向走來。
“弓箭上弦,瞄準來人!”
樊稠還沒發話,他的副將就已經下達了命令。
樊稠聞言,臉色一沉,說道:“對方一人過來,若是我以弓箭迎之,又豈是待客之道?”
那些剛把箭矢搭在弓弦上面的士卒,急忙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韓遂拍馬來到距離樊稠軍五十步的距離,這才拉住了前進的戰馬,對著陣中的樊稠大聲喊道:“我等所爭者並非私怨,隻為天下事耳。某與足下乃是同郡之人,欲與將軍善語而別。”
樊稠聞言,在心中暗忖:“文約與我,以往多有交情。就連太師在時,對於文約亦是交口稱讚。今日他想與我陣前答話告別,我若不去,豈不顯得有些薄情寡義?”
想到這裡,樊稠也不遲疑,拍馬前去與韓遂相見。
雖說董卓當時,乃是討伐羌人之亂的官兵將領,韓遂卻是叛軍首領。但是韓遂與董卓,以及他帳下諸將的關系,卻是十分密切。
正如前面所說,董卓就是靠著鎮壓羌人之亂,這才成為了割據一方的軍閥。羌人之亂遲遲不能平定,未嘗沒有董卓想要養寇自重的緣故。
因此,樊稠與韓遂關系相交莫逆,倒也說得過去。
樊稠拍馬來到韓遂面前之時,韓遂已經下了戰馬,站在地上。樊稠自然也不會,倨傲的繼續騎在馬上。
韓遂定定看了樊稠一陣,這才歎息著說道:“將軍可曾記得,年少之時在金城的事情?”
樊稠聞言一怔,想起了兩個年幼家貧,卻胸懷大志的少年,在一起暢談天下大事的往事。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動情,上前挽住韓遂的手臂,說道:“年少之時,某又豈能輕易忘卻?”
韓遂卻是歎息一聲,說道:“卻不想,往常兩個情同手足之人,今日既然在這種情況下相見。”
樊稠苦笑一聲,心中亦是唏噓不已。
兩人就這樣在戰場中央,把臂言歡,談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說著說著,一陣陣歡笑之聲傳入兩軍之中。
樊稠卻沒有發現,在他的大軍之中,有一雙怨毒的眼神,正在死死盯住他的背影。這個人,正是差點被樊稠打死的李利。
以李利的傷勢,今日交戰他本不應該上戰場。但是樊稠大敗馬騰軍以後,李利也想要撈些功勞,這才不顧身體的傷痛,強撐著前來追殺馬騰軍。
“兩人言談之間如此親密,樊稠必定心懷二心。”
想到這裡,李利臉上閃過一道狠厲之色。
李利的心思,沒有人知道。戰場中央的樊稠、韓遂兩人,仍舊親密的交談著。
忽然之間,韓遂臉色一正,對著樊稠說道:“如今諸侯並起,天下反覆未可知也。我等乃是同州之人,兄長難道就不願放我等一條生路?”
樊稠心中一驚,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我等以前雖然相交莫逆,今日卻是各為其主,若是放文約回去,豈非因私廢公?”
韓遂搖了搖頭,意有所指的說道:“各為其主,兄長的主公又是哪個?”
樊稠一怔,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語道:“是啊,自從太師去世以後,我的主公又是哪個?”
看到樊稠的神情,韓遂心中一喜,說道:“兄長是否以為,李傕、郭汜之流乃是雄主?”
樊稠聽見韓遂的話,不屑的說道:“此二人只是一介匹夫,又如何當得起‘雄主’二字?”
韓遂亦是說道:“當初太師何等風光,卻也不敢妄殺賢良。李傕、郭汜何德何能,卻敢威逼天子,霍亂朝綱?”
“此二人縱然能夠逞威一時,他日亦會死無葬身之地。兄長文武雙全,威震西涼,又豈願為這兩人陪葬?兄長之未來,還請早作謀劃啊。”
樊稠沉默半晌,才開口說道:“我雖有此心意,奈何現在與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想要擺脫他們,又豈是易事?”
韓遂趁機諫道:“兄長不如先歸長安,以待天下事變。若有可趁之機,即可收攏下屬,與李傕、郭汜爭鋒;若事不可為,兄長可以退回西涼。”
“屆時,我和壽成與兄長合兵一處,何愁大事不成?”
樊稠想了一下,說道:“某本不願與文約為敵,今日你與壽成帶兵離開,某絕不追趕!”
韓遂大喜過望,而後又有些憂慮的說到:“兄長放我等離去,卻是如何向李傕、郭汜交代?”
樊稠有些自傲地說道:“若是以前,我還會忌憚他們三分。然而這場戰役的勝利, 使得我在西涼軍中的威望,不會比他們兩人差。”
“憑借我的威望,以及手中的兵力,他們必定不敢動我!”
韓遂向樊稠作了一揖,說道:“如此,遂在此謝過兄長。”
而後,兩人又交談了一會兒,韓遂才騎馬奔回本陣。
當馬騰、韓遂軍,開始毫無顧忌渡過渭水的時候,樊稠卻在心中暗暗感歎著:“文約既然如此信任我,我又豈能失信於人。”
而後,樊稠約束三軍,不讓他們前去攻打馬騰軍。
戰事結束,西涼軍回到長安以後,李傕看到自己的侄兒被打成這樣,怒火中燒。
李利趁機向李傕說道:“叔父,樊、韓駢馬笑語,不知其辭,而意愛甚密。並且樊稠勇冠三軍,甚得軍心,叔父應當小心此人。”
聽完李利的話,李傕心中對於樊稠忌憚不已。.易.看.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