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殺豬菜。
前面那兩個字,在十七、八年後,那可是紅透了半邊天,可如今它卻出現在一個殘破的紅色燈箱上,被店主隨隨便便的放置在院門口的地上,陳楚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這倆兒字,耳熟能詳啊。
“老弟呀,怎非得要吃這口兒呢。”進了院門,沿著一條不久前剛用紅磚鋪墊的路,趙萬紅頗不情願地向前走著,邊走邊嘟囔道:“這破地方咱們前幾天已經來過一趟了,路途遠不說,屋裡條件也不好,早知道你們倆到這裡來吃,我就不來了,這玩意兒有啥吃頭?”
“萬紅,小陳就得意這口兒,趕緊進屋看看還有沒有座吧。”
誠如常征所言,陳楚確實喜歡這一口,上一世他每次回常河市都要大吃一頓家鄉的白肉血腸燉酸菜和蒜泥拆骨肉,隻不過,他覺得那味道似乎一次比一次差勁,一次比一次不地道,當時陳楚心想大概是各地各色美食太豐富的緣故,從而衝淡了家鄉的味道吧。
如今終於又“回來”了,陳楚第一個想要回味的,便是家鄉的殺豬菜,盡管他“前幾天”曾經來過這裡一趟了。
這家位於常河市郊區的一個叫田廟子的小鎮子上的餐館,在常河很有名氣,其客人都是從市裡慕名而來的。
從萬金期貨到這裡,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這裡的土地在一兩年後被常河市高新區征走,慶豐殺豬菜館也消失在眾多的廠房之間。
漸漸地,陳楚已經把它遺忘了,直到十幾年後,見於報端、網頁上的那兩個字,著實把很多回憶從陳楚的心底勾起了起來。
“故地重遊”,陳楚懷著別樣的心境,步履輕緩地在這座小院走走看看,直到進屋不久後的常征再次走出,陳楚才從磨盤旁那群肥大的蘆花雞身上回過神來。
此刻,睹物思人,讓陳楚想念起了他的妻兒,想起了嶺南地區度假山莊裡的那些金燦燦的走地雞,想起了一雙兒女逗弄著雞群時的那一對兒粉嘟嘟的笑臉。
“小陳,怎麽了?有心事?”見陳楚有些悶悶不樂,手裡拿著大哥大的常征,關心的問道:“有啥事兒說出來……”
“沒有,哪有什麽事兒啊。”陳楚笑著搖搖頭,說道:“點好菜了嗎?我要大份的!”
常征舉著手裡的電話笑道:“萬紅在裡面點著呢,小陳,這回你小子出名了!呵呵,我三哥剛來過電話,托我打聽咱們貿易部的帳號,呵呵呵……”
一聽是常征的三哥,陳楚忍不住在心中腹誹了那麽一瞬,這個常老三叫常江,跟此時的陳老二陳川差不多,俱是整日裡活得渾渾噩噩的、不走好道的人。
不過,陳家比之常家卻判若雲泥,幾年以後,陳楚才知道,原來此時常家在京城是很有一號的,所以,盡管常征跟著離婚的母親生活在松江省,他也是得到了省裡很多人的照顧。
陳楚知道,常家馬上就要壞在這個常老三常江的手裡,再有幾個月,常江的那個好朋友的高官老子,就會因為犯了嚴重錯誤而被弄下來,正是因為常江和他那位好朋友走得太近了,致使常家因為這個常老三,而消沉了足足有兩三年。
這些,都是陳楚此時不能提醒的,因為直到現在,常征也僅僅是曾與陳楚說過他有許多親戚在京城,卻從未與陳楚提及過他的家族。
“你三哥是多頭主力?!”有能力打聽到貿易部向上掃盤的帳號,出自於萬金期貨的席位,即便其不是市場主力也相去不遠了。
常征笑著回道:“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幹嘛,不過他說有機會要會會你。”
會個屁吧!常老三馬上就要跟他好朋友去牢裡作伴去啦!
對於常江,陳楚還是很熟悉的,在上一世,進入二十一世紀的幾年後,陳楚在常征的靈堂裡結識了常江。
那段時間,是陳楚的打拚時代,也是常老三的崛起時代,常老三幫了陳楚不少忙,陳楚也為常老三辦了不少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陳楚遠比常征更要熟悉他這位堂兄。
腹誹過後,陳楚笑道:“那就請三哥來咱們常河玩嘛……常哥,早知道三哥能量這麽大,咱們跟著他做多好啊!省得剛才提心吊膽的……”
“呵呵,等一會兒我給他回個電話問問……小陳,剛才咱們身邊一直有人,我也不好問你,你怎改變開倉方向了呢?昨晚我送你回家時,你還大舌頭啷嘰的,說要短線做空呢。”
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太好回答,早晨出了家門陳楚想了好幾個說法,但都覺得不是那麽回事兒,所以還是弄點玄幻的吧,“我昨天做了個噩夢,夢見咱們賠得很慘!早晨起來後,我仔細一分析,短線做空的風險忒大了……”
“那你上午怎衝進去那麽早呢?”
“盤口在哪兒擺著呢,我看到空頭乏力,一衝動就進去了……”想到上午被期價折磨的那幾分鍾,此時陳楚的心頭湧上了幾絲余悸,“確實有點兒冒險……”
“富貴險中求, 男人嘛,這點兒賭性還是應該有的!”常征的賭性就很大,他很快便不再糾纏此類話題,而是拉著陳楚向菜館房門走去,“對了,你自己怎投入那麽點兒錢?不是說要向你家老三借錢嗎?”
“原來是那麽打算的,可今早我改變了主意,原始積累的時候是血淋淋的,還是用自己的錢比較好,我要讓我的家人看到我的努力!”
重生過後的陳楚,覺得賺錢致富對他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而讓家人和朋友感到幸福,這才是讓陳楚覺得有意義的生活,至於借錢,肯定不在陳楚的選項之中,他不想以後被人們說他是依靠誰誰的錢而起家的,這樣的話聽起來,遠沒有那位賣塑料花的發家史動聽。
“臥槽!還血淋淋的……”常征笑了笑,掀起菜館的門簾子,“小陳,一會兒你和萬紅喝吧,哥們兒下午還得去上嶺一趟,川江正大的客戶在上嶺呢,我得去陪陪,唉!又得逃課了……要不,你替我去得了。”
常征所言的川江正大,勾起了陳楚朦朦朧朧的記憶,上一世也是如此,隻不過那時常征的心情並不如現在這般爽快,那時他並沒有去上嶺陪客戶,後來似乎還挺後悔,說是錯過了一大筆好生意。
“行!那我替你去吧。”
說話間,二人走進了餐館,那桌子正中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白肉血腸,迅速地掩去餐館內爆棚的聲浪,還有那黢黑黢黑的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