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林氏的詢問,徐晉成未答話。
先揮手將屋子裡伺候的下人們全都屏了出去。
他重重在紅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坐下,周身挾裹著襲人寒意。
他生得有些富態,白胖的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
不管是在同僚們眼中,還是在下人們眼中,他都是極和善極好相處的人。
徐晉成若彌羅佛般慈祥的面孔斂去笑容,在燭光下莫名顯得有些陰森。
有山雨欲來之勢。
幸好徐澈遺傳了父母親的優點,否則也只能算得中上之姿。
林氏在徐晉成對面坐下,小心翼翼的問,“老爺您這是怎麽了?那藥難道有毒?”
“毒毒,那孽障要真毒死也就罷了,老子就不用在人前丟臉了。”徐晉成忽然拍著桌子,怒罵。
徐晉成突然發火,令林氏有些猝不及防。
更令她沒想到的是,這火是衝著兒子徐澈而發。
她不禁在想丈夫是不已知曉兒子摔傷的原因。
從靈山寺回來之後,看到徐澈受了傷,徐晉成自然要問緣由。
林氏就說他是不小心摔了,可不敢說其他。
徐晉成也未懷疑妻子之言。
畢竟在他眼中,自家兒子那可是世間最最優秀出眾之人,不可能做出什麽有失體面之事。
他只是擔心兒子缺失的門牙如何修補,這十分影響兒子的形象。
為這,他也責怪了林氏幾句,怨她沒能護好兒子。
但僅僅責怪而已,並未發火動怒。
事情都過了好幾日。他忽然重提之事並動了怒,林氏不得不猜測他知曉了一些事情。
想到徐澈在靈山寺的一些荒唐舉止,林氏就有些心虛。
林氏決定繼續裝糊塗,她面帶狐疑之色問,“老爺,您怎麽罵起澈兒來?他這是哪兒惹了你不高興啊?
就算你不高興,好好教訓他就是。又何必罵得這樣狠毒。他可是我們的兒子啊,你怎舍得下此毒口。”
說未說完,她就拿了帕子開始拭眼角。
“呸!你還好意思問我是怎麽回事?我還沒罵你呢。我問你,此次前去靈山寺那孽障到底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還有他那傷到底是怎麽來的?
你若再敢瞞我,我連你一起收拾,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徐晉成怒喝。
林氏並非沒見過暴怒的徐晉成。故並不意外。
但她卻有些害怕。
在外人眼中丈夫是親切溫和好相處之人,實則他性格暴躁。
他一旦發脾氣。下手極狠,曾動手打過她幾回,好幾日都沒能下床。
不過打了她過後,他又表現得十分後悔。聲淚俱下求她原諒。
且受了此等委屈卻不敢告訴任何人。
因公公有言在先,家醜不可外揚,夫妻之間的矛盾若傳出去影響徐家的名聲。那只有一個解決辦法。
就是休妻!
如此霸道不成文的規定,讓她只能打落門牙往肚裡吞。在外人眼中她是身份尊貴、衣著光鮮的徐夫人,其實誰知她內心深處的痛楚。
故在她身邊伺候的丫鬟都是極為親近信任之人。
就是因為這些,林氏才不敢說實話的。
她立即給徐晉成跪了下去,泣聲道,“老爺您可千萬別聽那些人胡言亂語,澈兒太過優秀出眾,京中不知有多少人巴不得看他笑話,這您又不是不知。
澈兒真的只是無意中摔了一跤,可有那好事之人卻說他看什麽美人出神才摔的,他們這是想害澈兒呀,想害我們徐家啊。
澈兒是老爺您一手教出來的,他秉性如何您最清楚,他怎會是那種貪戀美色之人……”
林氏猜徐澈出言輕薄齊妙一事,徐晉成是不知道的。
沈氏不會主動去傳,相信李夫人也不會做這種事。
故徐晉成生氣的就是徐澈摔傷一事。
於是她將那晚院子裡發生的事說了,重點提了有人說徐澈是看美人摔傷。
“當時說這話的是誰?”徐晉成寒著臉問,牙齒咬得咯咯響。
不過,怒氣相對消了一些。
他也認為妻子說得有道理,這絕對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兒子。
兒子不會輕浮到看女人失態而走神的。
不過今日同僚們帶著鄙視的眼神,他永遠不會忘。
林氏搖頭,“當時人太多,我又著急澈兒的傷勢,沒見到是誰。
若知道,我豈能饒了他。回來後不敢說這事,就是怕老爺您生氣傷身體。”
還好這回徐晉成生氣歸生氣,並沒有動手打林氏。
因他也信兒子是冤枉的。
林氏等徐晉成怒氣消了之後,又問了藥丸一事。
徐晉成將藥丸掏出來,說道,“此藥乃滋補身體之佳品,陸太醫說宮中都難見,你拿去讓澈兒服了,瞧他憔悴的樣子,看著就令人生氣。”
“是。”林氏將藥接過來,忙應道。
心中對齊妙的一些懷疑盡數消褪。
徐晉成又道,“我雖惱澈兒當眾丟了臉,可齊家五丫頭救了澈兒一命,又舍得拿出此等良藥來,這份恩情我們不能不謝,否則外人會說我們徐家人情淡薄。
還有齊正致如今頗得皇上器重,父親早就命我與他多多親近,此次是極好的機會。”
林氏點頭,說道,“妾身立即命人備下厚禮,明日給安寧侯府送過去,再下貼子邀請齊三爺一家人來府做客,並邀些親近的人來相陪,老爺您看可行?”
“這些事你比我有經驗,你看著辦吧,總之要讓他們感覺到我們的重視和感激之情,不可怠慢了。”徐晉成答道。
林氏稱是。
夫婦二人又說了些閑話後,林氏帶人去備禮。
她有一點擔心沈氏會不會收禮和赴約。
心底最深處將白蓮死死恨上了。
徐晉成去找徐澈,說了不少警誡提醒的話語,讓徐澈往後行事要更加謹慎,千萬不可做出有損徐家顏面之事。
徐澈連聲道是,心裡卻將齊妙恨得妥妥的。
沈氏不知徐家人的打算,她正冷眼看著姚氏母女表演。
精心算計功虧一簣,姚氏面色頓時煞白無血色。
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麽愚蠢的事情。
但她仍然不甘心。
認為之所以會失敗,全是沈氏之錯。
她之前的設想是,按正常人的思路來做滴血認親時,肯定是讓白蓮和齊正致二人做,故她在水中放了白礬。
這是她以前聽白言峰無意中提過的, 說水中加白礬,無論這二人是否有血緣關系,血滴在一起都會相溶。
怎料到沈氏會忽然換了個人。
於是白蓮的血和那人的血相溶了,就成了白蓮的父親。
姚氏知道此時再多的辯駁都是蒼白無力的,她撲通一聲,對著馬氏重重跪了下去。
“姨母,雨琴知錯了,求您就原諒我這一回吧。”姚氏哭著哀求。
而白蓮則對著齊正致跪了下去,流著眼淚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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