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然和千翡的回府，讓江府足足熱鬧了好幾日。

　千翡又和江離然回了夏府小住兩日，順便看看海元夕的情況，等到安頓了之後，千翡才晃噠晃噠地去了顧雪瑩那裡。

　“顧姐姐，這是我從京城給你帶的東西，晉西這裡可是見不到的。”

　千翡笑著指揮著下人們將箱籠抬進去，她則自來熟地坐過去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清冽的白水。

　“我不缺你這些東西，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嘖嘖，顧姐姐可是埋怨我到這會兒才給你送過來?其實我早備好了，只是想親自送過來而已，順便和姐姐說說話。”

　顧雪瑩眼睛一斜，“是娘讓你來的?”

　“嗯呐！”

　“好好說話！”

　“是，不過娘就是不說我也得來啊，走的時候如膠似漆的一對兒，回來就貌合神離了，我不得找點原因以防後患?”

　“……你實在是……，我好久沒跟人說話說得胃疼了。”

　“……”

　自己還有這功效呢?千翡眯著眼睛討好地笑，“顧姐姐對二弟哪兒不滿意了?是不是他始亂終棄另覓新歡了?你告訴我，我給你撐腰去！”

　“……”

　顧雪瑩臉色沉了下來，千翡心裡一跳，不會真讓她給說中了吧?

　娘不是說兩人只是意見不合有些誤會的嗎?不會真是被那個素素從中作梗了吧?

　要真是許陸因為瞧上了素素跟顧雪瑩弄成這樣，千翡就要由衷地鄙視許陸了，眼光也太差了些，一點兒都沒有江離然有真知灼見！

　顧雪瑩瞪了一眼千翡，“別瞎猜。娘跟你是怎麽說的?”

　“說是你們之間有些誤會，什麽誤會?那個素素?”

　“你倒是好命，一回來江離然就直接將人給送了出去，說真的，他就一點也不動心?那個素素雖說有了一個孩子，可仍舊妖妖嬈嬈，反倒是有種豐腴的美感。江離然就這麽不在意?”

　“……”

　千翡知道顧雪瑩沒別的意思。可這話說的……

　“顧姐姐是希望夫君動心呢，還是不動心?”

　“那與我有什麽關系?”

　“是是是，自然與顧姐姐沒關系。不過顧姐姐可是為了素素，才和二弟的關系弄得如此僵硬的?”

　“……”

　聽千翡提起許陸，顧雪瑩臉上的神色變了變，低頭喝了一口茶。

　“你以為我是在幫著你呢?其實我只不過是為了我自己罷了。”

　顧雪瑩的語氣有些自嘲。“素素那樣想要憑借美色和手段尋求庇護的人，我見多了。我連她會討好娘，會裝可憐都猜得一絲不錯，這種人，是我在後宅最為痛恨。也最無能為力的。”

　“你看她在娘跟前兒多說得上話?你還沒回來之前，整個江家都將她奉為上賓，明明是個來路不明的東西。卻仗著會說兩句漂亮話，會賣可憐博同情。在別人的家裡耀武揚威，若是你，你忍得下去?”

　千翡大概明白了，顧雪瑩這是沒忍住。

　她和素素之間產生了摩擦，以顧雪瑩的性子，那是絕對要吃虧的，她從前在自己的手上也沒落過好。

　“……你這什麽眼神?你在可憐誰呢?”

　“沒有沒有，顧姐姐看錯了。”

　千翡眯著眼睛笑了起來，“所以呢?顧姐姐在素素手裡吃了虧，二弟沒護著你?他去護素素了?”

　“呵，若是這樣，我早做主將這個二少奶奶的位置近讓給素素，還能繼續留在這裡?”

　“……”似乎也是。

　“那……?”

　顧雪瑩抿了抿嘴，“我看不慣素素的作為，可娘已經先入為主認為素素是個單純可憐的，所以我想讓她看清楚，許陸卻是不讓，他是真的孝順，孝順到寧可任由事態發展，也不肯傷了娘的心。”

　顧雪瑩冷笑一聲，“娘難道是紙片兒做的?難道知道些真相就會怎麽樣了?讓娘蒙在鼓裡由著素素甜言蜜語的哄騙就是孝順了?”

　她低下頭一口將杯裡的水飲盡，“你可相信，若是今日同素素有婚約在身的不是江離然，是許陸，娘心疼素素想讓她進門，許陸二話不說就會將人給納進來，你可相信?”

　“……”

　千翡舔了舔嘴唇，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

　她一直知道江家的三個兒子都是極孝順的，一路相互依偎著從艱難的困境中走過來，情分比起尋常人家深一些實屬正常。

　可她那會兒卻沒想過這種問題，若是江夫人跟宋家的老太太一個性子，喜歡隨心所欲地往兒子屋裡塞人，江家的兒子們會作何反應?

　江離然可以先排除，千翡知道他定然是不會答應的，可是許陸和許平呢?

　哪怕他們並不喜歡那些女子，可是江夫人喜歡啊，為了讓江夫人開心，房裡添幾個人他們又不是養不起，何樂而不為?

　“……顧姐姐多慮了，許陸該不會是那樣的人，再說素素也跟他並無關系。”

　“呵呵，今兒這個素素跟他是沒有關系，保不齊明兒娘又從哪裡又撿一個孤苦無依的姑娘回來，你能保證跟許陸也沒有關系?”

　顧雪瑩自己都覺得好笑地搖了搖頭，“我道你是個聰明的，這裡面你能瞧不清楚?當初我出嫁的時候就想著，我不求門第，不求家世，只希望能找一個可以共度一生的，千翡，換做是你，你能安得了這個心?”

　千翡還真給問住了。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夫君是江離然，千翡這會兒估計也在琢磨著如何對付素素呢吧?

　那麽慣會將人哄住的姑娘，嬌弱可憐，怯生生的如一株菟絲草一樣瑟瑟發抖，最是容易激起男子心底裡保護的欲望。

　千翡在她手裡吃過虧的。無聲無息讓宋文軒當做寶貝一樣供養在府外，千翡覺得若是當真對起來，她約莫也是鬥不過素素的。

　這個千翡很有自知之明，她並不是這塊料子。

　而如今顧雪瑩的擔心也實屬正常，許陸對江夫人的要求從不肯讓她失望，若是再來一個素素，以顧雪瑩的驕傲的骨氣。她也該會是一敗塗地。

　到時候莫非要她眼睜睜看著妾室壓在自己的頭上不成?

　雖說這些只是她們想出來的。可誰又能說一定是杞人憂天了?若真出現這樣的情況，難道要讓顧雪瑩去死嗎?

　“你看，你也說不出來了吧?”

　顧雪瑩眼裡微暗。笑容中泛起了苦澀。

　“這並非是我胡思亂想對不對?你也覺得，若是江夫人也給許陸塞一個妾室的話，他是不會拒絕的是不是?”

　“我也不想胡攪蠻纏，可是千翡。我過不去心裡那個坎，你是知道我當初被宋家是怎麽對待的。我不能再來一次，我受不住的……”

　“所以我想，不如從現在開始就慢慢地淡了吧，我是個驕傲的人。我不想到時候再死纏爛打地糾纏不休，我丟不起那個人。”

　“如果我心裡能不在乎的話，興許就不會難受了。隨便他作何決定，我該是都能自處的。你也別來勸我什麽，我自己也勸過我自己，沒用的……”

　“……”

　千翡心裡升騰出一股奇異的感覺，顧雪瑩說的這些話，似曾相識。

　曾經她好像心裡也有過一模一樣的想法。

　那時候才剛嫁給江離然，因著前世對江離然花花君子的形象，千翡不想讓自己以後難過，所以很是避免與江離然有更深的依賴。

　真的是一模一樣啊！

　江家的兒子可真是棒棒噠，連給人的印象都那麽接近，千翡也是無話可說了。

　千翡知道這裡的跟結在哪裡，是信任。

　像她現在，對江離然是一百個放心，所以不會再有這樣的想法。

　可顧雪瑩不行，她不信任許陸，許陸的所為也讓她信任不起來。

　千翡發了愁，她是真想來勸勸的，可這種事情自己也經歷過，那真不是別人能勸一勸就能想通的。

　那會兒自家的哥哥們不也是明裡暗裡為江離然說話，結果呢?

　“不過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的，在娘面前我不會露出半點來，娘對我很好，從來也不刁難，我會好好兒孝敬她。”

　“這個我倒是並不擔心，只是顧姐姐，難不成你打算就一直這樣?”

　顧雪瑩輕輕搖了搖頭，“我……，我還想了另外一個法子。”

　“……”千翡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顧雪瑩略略猶豫了一下，聲音極低地說，“若實在不行，我打算和離，對世間的男子，我真的已經不抱期望了，長伴古佛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免了不少麻煩呢。”

　“顧姐姐你可先穩住了，這還什麽事兒也沒有呢，你別亂來啊。”

　千翡急了，“素素跟我夫君定了親，我還沒什麽呢，你居然想到了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二弟要納了素素呢。”

　“其實你知道的，並不是素素的原因。”

　“……”

　“也許是我矯情了，可我真的是怕了……”

　說完這句之後，顧雪瑩也不再說什麽，渾身的氣息跟千翡熟悉的那個顧雪瑩有不小的差別。

　千翡回自己院子的時候想著，顧雪瑩對許陸大概是在意的，所以她才會怕，才會未雨綢繆刻意疏遠。

　真是作孽啊……

　……

　“我的寶貝全兒，娘抱抱。”

　千翡將兒子抱在懷裡，又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轉頭去問百靈。

　“夜風有沒有說姑爺什麽時候回來?”

　“……小姐怎麽知道夜風大哥跟我說了這些?他說姑爺今日可能會遲一些，府裡的生意要重新交接給姑爺，有些忙。”

　又要遲一些……

　許陸真是一點兒都不在乎家裡的生意，一見江離然回來了忙不迭地要將肩上的擔子卸下來，在別家那都是要搶的好嗎?

　全兒嘴裡已經會發出一些有意識的聲音了，千翡跟他玩了一會兒，見他眼裡沒了精神，便哄著睡下了。

　“小姐，門房來了人，說是素素姑娘來了，正在夫人那裡呢，您要不要過去瞧瞧?”

　千翡想了想，搖了搖頭。

　她幹嘛上趕著去見素素?千翡估摸著，一會兒素素指不定會來跟自己請安，於是吩咐下去，她要陪著全兒一道睡一會兒，若有人來直接免了禮送走便是。

　千翡想得很明白，素素對她而言已經沒有任何威脅，她想走江夫人那條路是走不通的。

　江離然也孝順，可他不會毫無底線地聽從江夫人的意思，所以哪怕是江夫人想讓素素進門，江離然也能擋得回去。

　既然如此，自己就不要跟著摻合了，免得著了素素的道。

　可真是輕松啊……

　千翡放松了心情，先將顧雪瑩的事情放到一旁，摟著香香軟軟的全兒，慢慢地也閉上了眼睛……

　

　千翡不是自己醒的。

　百靈將千翡喚醒，是因為在她們的院門口，素素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了，怎麽勸都勸不走，百靈隻好來通報千翡。

　“還在呢?”

　千翡皺著眉，由著百靈為她更衣。

　“是，還在呢，且就是不願去暖閣裡等著，就要在人來人往的院門口站著，畏畏縮縮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姐特意讓她站那兒受教訓的。”

　對自己夠狠的啊，看著嬌嬌弱弱的，這種天氣站一個多時辰居然還沒事兒?

　“行了，請到旁廳去，左右這幾日也閑得很，對了百靈你看這個月的吉日如何?不如就選這個日子嫁了吧?”

　“小姐！……”

　……

　千翡慢吞吞地去了旁廳，素素已經站在那裡候著了。

　大概是站久了的關系，素素那張柔弱嬌美的小臉蛋兒，已經白得幾乎透明，真真是讓人心生憐惜。

　“素素給少夫人請安。”

　千翡自覺笑得十分和藹，“免了免了，素素姑娘有心了，聽說了等了許久?你是娘的客人，無需特意來我跟前請安的。”

　“素素自知身份卑微， 不敢有任何失禮的地方，來給少夫人請安是應該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推脫了，時辰也不早，夫君一會兒該回府了，我也就不多留姑娘，百靈，送客……”

　“少夫人，可否容素素同您說幾句話?幾句就可以。”

　見千翡要離開，素素趕忙往前走了幾步，臉上的懇求令人動容。

　“姑娘想說什麽?我與姑娘只有一面之緣，怕是……。”

　“素素只是想請少夫人千萬別誤會，雖然江夫人認可了素素同江公子之間的婚約，只是那都已經是陳年往事了，素素如今這樣的身份，如何還敢高攀……”

　“嗯，你心裡明白就行，用不著說給我知道。”

　“……”

　素素似是沒料到千翡會這麽說，有些詫異地抬起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