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然伸出手指在千翡的額上輕點了一下，“這事兒，你就別操心了，我聽奶娘說全兒這孩子整日磨著你，其余的瑣事你用不著放在心上。樂—文”

　“至於這個素素……”

　江離然唇角勾起一抹淺笑來，“她不會就此放棄的，所以落得什麽下場，也都是她咎由自取。”

　“……”

　聽口氣江離然對素素的意見比自己還大呢，不過千翡也不再說什麽了，畢竟素素的打算是要擠走她的，她還沒聖母到那般地步。

　又過了幾日，千翡正教著全兒叫人，小家夥學得不像也就罷了，發現自己說的不對的時候娘會糾正他，於是就可著錯的說，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給逗得笑得前仰後合。

　“小壞蛋，不好好兒學盡想著玩兒了。”

　千翡輕輕捏了全兒的臉蛋一把，把他捏得一愣，伸手也在自己的臉上捏著玩，一邊捏一邊樂，樂的口水都掉了出來。

　千翡趕緊用帕子擦掉，滿臉黑線得看著兒子，整天傻樂，哪就這麽有意思了?

　“小姐，素素又進府了，我剛剛兒順路上瞧見的，不像之前那樣大張旗鼓，靜悄悄的，穿一身素白的布衣，我瞧著，這是打算博取同情呢。”

　千翡將全兒的手從他的臉上拿下來，“別捏了，都捏紅了，我都沒你這麽大的勁兒。”

　全兒於是咧著小嘴“呵呵”地又笑出一嘴的口水來。

　“小姐可要奴婢讓人去盯著?”

　“用不著，這個素素，聰明著呢，知道娘的弱點是心軟，便盯著這一點使勁兒”。

　千翡一邊給全兒擦嘴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可是這人呢，太聰明了也不好，特別是自作聰明，別去管了就放著吧，我們只看著她能翻出什麽花兒來。”

　素素今日進府還真讓千翡吃了一驚。

　江夫人讓人請千翡過去的時候，素素就一身素衣地站在江夫人的身側，低頭含胸。扶風弱柳一般的嬌弱。

　“讓你過來也沒什麽。素素來我跟前兒跟我請罪了，可是她又何罪之有?女子活在這世上本就有千般不易，我又如何能苛責她什麽?”

　“這孩子是個苦命的。我本想著是不是能給她一個安身立命之處，可她倒是懂事，不求別的，希望能將我認作義母。”

　“我尋思著這事兒應當與你商量商量。千翡，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這個素素果然能屈能伸得很……

　千翡微微抬頭。又看了素素一眼，臉上浮出淺淺的笑容來。

　“兒媳覺得娘的意思是最要緊的，其次，便是夫君了。”

　“你是說……。然兒會不同意?”

　“娘誤會了，夫君對娘如此孝順，娘的意思他定然是不會拒絕的。只是……”

　千翡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娘雖然人在晉西。怕是也打聽過京城裡的事情吧?太子與寧王殿下的爭鬥中，晉西的事情很是關鍵，太子殿下登基了之後，也不曾松懈過對晉西的調查。”

　“夫君這陣子在外應酬，就見了不少朝廷的人，素素姑娘雖然不易，但到底和宋家脫不了關系，兒媳雖然也同情她，可……可兒媳更擔心夫君會因此受到牽連……”

　千翡抬起頭，眼中沁出點點淚光，“娘也別怪我的心不慈，實在是……實在是娘不曾親眼見到夫君從牢裡出來的樣子，形容枯槁不成人形，媳婦真的不敢再承受一次了……”

　“牢裡?什麽牢裡?然兒入獄了?為什麽你沒有說給我知道?”

　“夫君不讓的，他怕您擔心，怕您的身子承受不住。”

　江夫人的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忙讓千翡細細地說清楚。

　江離然後來入獄的事，千翡沒有寫信回來。

　一方面是因為她自己就已經亂了方寸，想著要同太子魚死網破了，另一方面，她也確實擔心江夫人的身子經受不了這個打擊。

　雖然事情過去了，千翡仍舊挑了一些江夫人能受得住的說個大概，可盡管她說得並不詳盡，江夫人也能猜到那會兒有多危急。

　“然兒那會兒……，是不是差點就……”

　千翡輕輕地點了點頭，她回想起來又何嘗不是膽戰心驚?

　一瞬間，江夫人坐在椅子上的身影癱了下來，她以為事情總是很順利的，等千翡傳了信回來的時候，然兒已經平安無事了。

　誰曾想到其中還有這麽一段驚險存在?

　然兒在那獄中該是受了多少的苦啊……

　江夫人雙眼緊閉，面色滿是痛苦。

　站在一旁的素素也是同樣不是很好看的臉色。

　她今天不施粉黛，布衣裹身，跪在江夫人面前說了多少好話，才唬得江夫人動了收她為義女的心思?

　既然沒辦法掌控江家的人，她便乾乾脆脆地退而求其次。

　只要做了江家的女兒，即便是義女，外人也不敢低看了去。

　她執著於江家，正是因為如今江家在晉西的地位已經無人能及了，她素素從來不屑將就，要就要最好的。

　可沒想到她費了老半天功夫，卻被夏千翡幾句話又給攪渾了！

　“娘，我是不敢再冒險了，不過娘既然心疼素素姑娘，也不在乎一個名頭，素素姑娘的身份雖然沒什麽人知曉，但總歸還是有些人的，想必素素姑娘也不會因為一個名分，就記恨了娘的，是不是?”

　“……是，素素心中只有感激……”

　千翡聽出了素素話裡的不甘心，可那又怎麽樣?

　還真讓她進江家門啊?憑什麽啊?

　自己沒去找她麻煩就不錯的了，還蹬鼻子上臉了，會裝可憐又怎麽樣?可憐也只能博取人一時的同情，真要有利害關系衝突了，誰會因為同情而讓自己重要的東西受到威脅?

　“千翡說的也是。左右不過一個名分，也沒什麽要緊的，素素啊，你就在別苑裡安心住著，等到思文再大些，開了蒙，有出息了。你的日子便會好過起來的。”

　素素的眼瞳一縮。她想要的哪兒是這個?這是要她安安分分地為宋文軒守寡了?等著思文有出息了?思文再有出息，他也沒有家產可繼承，無名無分的。到時候誰會瞧得起他?！

　然而素素也只能低聲地應下，抬眼的瞬間，素素憤恨的眼風掃到夏千翡的身上，卻是愣了一下。

　夏千翡的眼光也正好在看她。雖然只是平靜地一瞥，素素卻從裡面讀出了盈盈的笑意來。

　她並不想讓自己成為江家的人。她現在很得意……

　素素隻覺得胸口有一股怒氣，可沒關系，這個江家她已經摸清楚了，誰說的話最算數?是江夫人。

　江家的小輩對江夫人都孝順得緊。沒關系，她有的是機會！

　……

　從江府離開後的素素，並沒有等到那個機會。

　沒過多久。素素和思文住的別苑裡傳來了消息，素素染上了病症。

　說是已經讓晉西有名的大夫瞧過了。這病啊，是會傳染的，身邊的人都需要隔離起來。

　江離然做主讓院子裡其他還沒出現病症的人，帶著思文一起去了城外偏遠的一處莊子裡先養著，等到確定沒事兒了再回來。

　江離然的意思，江夫人自然不會反對，且也覺得這樣比較妥當。

　至於素素……，江夫人沒少往別苑裡送藥材和補品，可惜，素素仍舊沒能熬得過去……

　江夫人傷心了一陣，千翡便每日帶著全兒去她跟前安慰。

　全兒正是學說話的時候，甜甜的小嘴嫩生生地說著聽不大懂的字眼兒，逗得江夫人心情好了不少。

　再後來……，全兒同江夫人的感情甚好，她也就慢慢地不再惦記養在莊子裡的思文。

　隻讓千翡別疏忽了即可。

　“娘放心，疏忽不了，我有讓人常去看看呢，那個莊子夫君說您是住過的，民風淳樸，裡面的下人也皆是忠心寬厚之人，思文在那裡，養得許是比這裡要好些。”

　“那就好……”

　*

　千翡一直覺得素素的病症來得太蹊蹺，覺得會不會是江離然……

　“娘子這就冤枉我了，我可是為了避嫌，連賈清知都沒請，請的是晉西廣禾堂的老大夫呢，他們可是仁心仁術的老大夫，什麽病狀在他們手裡一瞧就能瞧出端倪的。”

　也是，千翡只能歸結是素素的心思太多了，才會有著一劫。

　江離然委委屈屈地說千翡不信任他，傷了他那顆柔弱的心，千翡一邊黑線一邊好生安撫了一陣，還將自個兒都搭進去了……

　摸摸千翡熟睡的容顏，江離然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

　“去給廣禾堂的陳大夫帶個話，他說的那件事兒，我自會相助。”

　“是。”

　……

　江府的日子慢慢趨於平靜，四處彌漫著宜人的春色。

　千翡一拍手，乾脆地將百靈和夜風的事兒也給定下來了，趁著給巧音置辦親事的當口，也替百靈置辦了一份。

　“小姐，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奴婢只是個下人，小姐卻給奴婢置辦了這麽些，這可是折煞奴婢了！”

　“廢什麽話?你小姐給的你就受著，有什麽使不得的?”

　千翡一點兒沒覺得不合適，她有種嫁女兒的興奮。

　這輩子，興許她和江離然就只有全兒一個兒子了，只能往回娶媳婦，正好趁機也過一過做嶽母的癮。

　百靈被千翡勒令什麽都不用做，在自己的屋子裡待嫁就行。

　院子裡伺候的小丫頭們哪一個瞧見百靈的時候，眼裡不透著羨慕?

　不過也是個跟她們一般身份的，可是瞧瞧，這陣勢簡直就是在嫁小姐家的閨女啊！

　特別是剛剛提上來的兩個大丫頭，心裡更是百轉千回，是不是她們也用心伺候了，往後也能得到這樣一門風光的親事?

　往後的日子裡，江家特別是大房的院子裡，各個丫頭都如花似玉賞心悅目，然而卻沒一個刻意討好少爺，她們的眼光可長著呢，討好少夫人才是正經……

　熱熱鬧鬧地將百靈嫁出去，江府裡的喜事就只剩下一樁了。

　隨著日子的不斷接近，許平那麽個精怪聰敏的人，竟然有些慌張起來。

　他雖然之前在京城的時候迷茫過一陣，可這會兒不迷茫了，竟然還去找了江離然打聽他應該要做些什麽才好。

　作為過來人，江離然一本正經地跟他在書房裡談了許久，又順勢將江家的一部分生意塞到他的手裡。

　“這些是你應得的，雖然咱們不分家，可你媳婦過門之後，你也需要有些自己的生意，許陸那裡我也已經交代過了，恭喜三弟，你逍遙自在的混日子已經混到頭了……”

　“……那大哥你也不需要將這一塊兒交給我啊，這是最為麻煩的……”

　“經營得好了也是最賺錢的，交給你正好。”

　“大哥就不怕我越過了你去?”

　“求之不得。”

　“……”

　許平是哭喪著臉走出書房的，千翡猜不到他們都說了什麽，卻仍舊同情了許平一下。

　“你欺負許平了?”

　江離然一臉正直，“怎麽會?我拉攏他都來不及，不過我將江家生意裡最麻煩的一部分交給他了，往後就有更多的時間陪你了。”

　“真的?”

　“嗯，咱們往後有的是時間泛舟踏青、遊湖聽曲，你想去哪兒我都能陪著你。”

　“那生意你不管了，我記得你可是個生意狂來著?”

　“那會兒，我只能用生意來掩飾我躁動而不得的心，現在哪兒還需要?”

　“……貧嘴。”

　“就隻跟你一個人貧……”

　……

　誰說過，陪伴，是最長情的表白。

　沉浮紅塵一世，洗盡鉛華，留在心中的，才是最為想要的東西。

　上一世江離然油盡燈枯的時候，他也不記得自己熬過了多少年華，只看著朦朧的光芒，輕輕歎出一口氣來……

　然而上天待他不薄，再睜開眼，又是一世繁華。

　容家的後院中，那幾株柳樹下，陌生卻熟悉的身影翩然起舞，抬起手掌笑顏如花。

　她或是以為自己是她的那個小丫頭，聽見了聲響轉過頭來，“你可算來了，我都快等白了頭了。”

　那一瞬間，江離然幾乎想落淚，可他不敢，怕驚碎了面前只會在夢裡出現的畫面。

　如果這是上天又給他的一次機會，江離然想，他願意用所有的一切去換取。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笑意，“方才在下偶然路過，以為見著了落入凡塵的仙子……”

　……

　感謝上蒼，讓他能夠重來一次，感謝千翡，能夠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粉黛佳人，長情未央……

　ps:結文了，心裡咯噔一下

　寫文的後半段時間裡，因為一些事情影響了狀態，可是我每次去看書評區，就跟注射了強心針一樣，特別有效。

　感謝一直支持我的小夥伴們，謝謝你們陪我走過這段時間

　後面還有幾篇番外和結文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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