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翡陪在一旁坐著，靠在椅背上，指尖隨著鼓樂輕輕敲打。

　她也是夠可以的，將前世的優勢用在這種方面，她還有沒有點追求了?

　這個小戲班雖然如今並無人知曉，可再過個兩年，那便是眾人捧著銀子去求的，千翡讓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打聽到，請他們來的時候，班子裡一個個都是受寵若驚目瞪口呆的模樣。

　要不，乾脆將這戲班收下來如何?

　千翡摸著下巴尋思，雖然她也不懂，不過不就是砸錢嘛，錢她有的是，爹娘疼她，出嫁時給她帶了許多嫁妝，養多少戲班子都是夠的。

　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千翡打算等會兒就去找班主商談。

　“真不錯，唱的太好了。”

　千翡回神，見到江夫人正用帕子摁著眼角，“阿翡是從哪裡找來的戲班，唱的真好，我已是許久沒聽過這樣傳神又動情的戲了。”

　“娘喜歡就好，這戲班卻是才剛剛起來不久，拿手的戲也不多，等往後排出了新戲來，娘想聽什麽都成。”

　“還是你貼心”，江夫人無比欣慰，“然兒那孩子什麽都好，就是不喜歡這些，回回讓他陪我聽戲，他都渾身不自在，多一刻也待不住，我又不喜歡一個人看這些，如今有你陪著，總算是，有個伴兒了。”

　“夫君他……，不喜歡聽戲?”

　“是啊，他受不得這些，說是咿咿呀呀的好沒意思，便是讓他裝著喜歡也是不成的。”

　千翡忽然愣住了，可是。前世的時候，江離然聽得戲並不少啊。

　很多次自己去見他，都要先陪著他看一出戲，雖然自己倒是因此看得津津有味，可他怎麽可能不喜歡……，這樣的愛好如果不是從之前積累的，是不可能突然會喜歡上的。

　千翡還記得自己一度很欣賞江離然的品味。挑的戲目都是她很喜歡的精彩部分。以至於她在背後還偷偷肯定過江離然的眼光。

　可這會兒江夫人說江離然從來就不愛看戲，那他到底為何以後會又愛看了?

　……

　等到戲唱完了，江夫人重重賞了這些戲子們。並且親口讚賞，說是他們唱得非常好，讓幾個年輕的伶人感激涕零。

　千翡趁熱打鐵同班主提出了她對戲班的看好，並且有意為戲班提供運轉的資金。

　這對一個還不成氣候的小戲班子來說。是莫大的誘惑，他們還沒有能力賺取養活整個戲班的銀子。又沒有名氣，這個時候能有貴人相助，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運氣。

　千翡深諳此道，表現得並不熱情。隻提了是瞧見娘喜歡的份上，才有這麽個臨時的想法，戲班的班主當即感恩戴德。並沒有提什麽要求，直接就應下了。

　然而千翡自然不會虧待他們。她心底也是喜歡看戲的，如今這麽一班好苗子，又已經是屬於江府了，簽了文書之後，立刻撥了銀子過去，讓他們好好兒排戲，若是排的好，另有重賞。

　江離然回來之後知道了這個消息，眉間隱隱跳了跳。

　戲曲的樂鼓聲，說真的，他真是欣賞不來啊……

　都什麽玩意，咿咿呀呀地幾乎能讓人立時睡著，偶爾激昂的鼓鑼聲又讓人睡不安穩，就沒見過這麽讓人頭疼的東西。

　饒是耐著性子聽了那麽多次，似乎仍舊適應不了，一提起來腦仁就習慣性地發漲。

　“聽娘說，夫君並不愛這些?”

　江離然老實地搖頭，非常不愛。

　“可是聽戲十分有意思呀，悠揚婉轉激昂動人，興許多聽聽說不定夫君便會喜歡上呢?”

　“不會。”

　江離然一點兒都不含糊地搖頭，“我的喜好我自己是明白的，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上戲曲。”

　“……”可是，他那個時候明明就喜歡上了呀……

　“若是我往後有可能會耐著性子去聽一聽，也只能是忍著不喜，陪著你和娘罷了。”

　千翡的粉唇慢慢地張開，江離然這話為何說的如此絕對?以至於……，以至於她忽然在腦子裡閃出了一個可笑的念頭。

　只是不可能的，可是為何曾經出現過在她面前的那些戲目，每一出都是自己喜歡的部分?

　千翡覺得她恐怕是瘋了，竟然有種江離然會不會前世看那些戲都是給自己點的，她還能不能再臉大一點?再沒有自知之明一點?！

　瞧著千翡的表情在震驚和驚恐嫌棄之間來回轉換，江離然不動聲色地等著她慢慢地消化這些事情。

　前一世，千翡哪兒還有時間和心情去看戲?整日面對了宋家和生意上的事情就夠焦頭爛額了，她在使勁將自己逼到一條絕路上，一點兒容她喘息的空隙都不留給自己。

　江離然不喜歡看戲，看不妨礙他喜歡趁著看戲的時候，能欣賞到千翡難得一見的放松和迷醉，她對這些很喜歡，看的時候目不轉睛，周圍的一切都似乎消失了一樣，就只剩下面前的一個戲台。

　被戲裡的人物所打動，被那些虛構出來的情節影響著心緒，仿佛只有在這一刻，她才會從被逼迫的日子裡脫離出來，成為了台上演的那些人，去經歷屬於他們的悲歡離合。

　所以那時候，江離然是熱衷的，他會在談生意之前點上一出戲，靜靜地陪著千翡看完，再等她慢慢地緩過來，才開始談正事。

　宋家人不心疼，他心疼，他也知道千翡哪怕再難，也不會做出有損名節的事情，所以只要看著她一日比一日強大起來，自己也就能放心了吧?

　只是沒想到，原來人心底的，是永遠也填不滿的，這終將成為吞噬掉自己的猛獸，令人萬劫不複……

　“不過既然你和娘都喜歡，養一個戲班也不是什麽事兒，對了，最近鋪子總算是穩定了不少，家裡的收益都由你來管著吧，一會兒我讓夜風將帳本都放到書房去，還有鑰匙。”

　“啊?”千翡愣了愣，頓時搖搖頭，“不成不成，還是你管著吧，那些生意我哪兒懂?”

　“不懂的，我都可以慢慢說與你聽，由你管著，往後，我也好安心暫時離開。”

　“是……，要去哪兒了嗎?”

　千翡知道經商便是這樣，時不時會離家，少則好幾個月，多則一兩年都不止，江離然這是有要出去的打算了?

　“並不是什麽要緊的，只是要進京一趟，有些事情需要我親自處理，最多不過兩三個月便能回來。”

　江離然也不想離開，可這事兒關系頗大，他必須去一趟。

　將千翡拉到懷裡抱住，江離然猛嗅了幾口她身上的香氣，心裡一陣不舍。

　是不是喜歡一個人都是這樣的，恨不得將人隨身帶著，一刻見不著了心裡也會惦記著?好不容易能摸摸抱抱了，一下分開三個月，江離然從沒有如此焦躁過。

　……

　那些江家的帳本就真的全部交由千翡來打理了，看著熟悉的名錄，千翡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事實上也當真是如此。

　江離然開始耐心地、一點一點地教她去看這些東西，雖然他和千翡都知道，這並沒有必要，可兩人卻又不得不正兒八經地去做這些事。

　當然江離然是不會放過這樣親近的機會，同千翡促膝而坐，或是從背後將她環住，臉上嚴肅認真，一本正經地說著什麽。

　千翡那個煎熬啊，都什麽玩意?說話就不能好好兒說嗎?溫熱的氣息在自己的身後，耳邊是低沉優雅的聲音，她已經很努力地集中注意力了，江離然的手還能不能老實點?

　“這個……，我只是想要指出一些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比如這裡，還有這裡……”

　江離然的手臂擦過千翡的腰肢，帶出一陣酥癢，手指輕點桌案上帳本的某處。

　千翡隻想翻白眼，他還有理了?要用手指不能規規矩矩地指?非要造型如此奇特，動作如此旖旎地去指?當自己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呢?

　“嗯，時辰也不早了，晚上少用些眼睛，咱們還是早點歇息吧。”

　“……”

　千翡的指尖動了動，險些拿帳本去扔江離然，這從頭到尾他才說了多少?雖說自己都是熟悉的，可他又不知道，這麽敷衍了事，他就放心見東西交給自己去管?

　“娘子冰雪聰明，這些，那都不是事兒，哎呀今日總感覺有些疲累，還是休息吧。”

　“……”

　千翡就靜靜地看江離然面露疲色，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揉了揉好看的脖子，那張側臉最好看的角度基本是對著自己的。

　千翡歎氣，她真不是個膚淺的人，為何江離然非要逼她膚淺下去呢?

　……

　對於江離然將生意交給千翡來管理，江夫人起初是有些微詞的。

　“千翡一個女孩子家，哪兒能做這些！你這事做得太不謹慎了，好好兒一個姑娘家，不許你這樣怠慢人家！”

　江離然笑著看向為千翡打抱不平的娘，心裡一陣安心，“不用娘說，我也舍不得，只是這事兒還真就得千翡來才成。”

　“這是為何?咱們家又不是沒有旁人了，為何偏偏要千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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