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玨其實早早就醒來了,外面天氣很好,陽光透過粉嫩的窗簾,將室內點綴的溫馨極了。她的嗓子還不能發聲,也隻是靜靜的躺著,側耳傾聽外間的交談。
“這位小姐並不嚴重,你們用酒精為她擦洗一下就可以了。她隻是高度緊張焦慮引發的後遺症,現在神經終於放松了,病毒就乘虛而入啦!我並沒有為她開藥,”詹姆斯遲疑地說。
“這位小姐的心髒似乎有問題,”詹姆斯操著一口流利的望西話,睜著一雙碧綠碧綠的眼睛打量眼前的四位男女,除了那位穿牡丹旗袍的婦人略有好奇之外其余人都是一臉泰然自若。
詹姆斯在心裡滿意的點點頭,不會因為他相貌異於常人帶有輕視,比起以往那些家庭要好的多,七少交朋友的眼光不錯,那麽他不介意毫無保留的把情況說清楚,大概這幾位並不會因為他說了實話將他丟出去吧。
澹台家的幾個人聽了,心裡都有些詫異,看來這個家夥並不是徒有虛名。
“詹姆斯醫生,實不相瞞,舍妹自幼就身體虛弱,大夫也都說是靜養為主,在您看來有何方法可以根治?”澹台致代表一大家子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詹姆斯沉默了一會說,“其實這種心髒方面的問題目前根本沒有辦法根治,那位大夫說的也不錯,最好的就是靜養為主,避免情緒起伏過大。”
詹姆斯知道這裡的人對他的醫術並不是多麽信任,斟酌了一下才開口道:“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可以抽空去我的診所做個全身檢查,那裡有些醫療器具可以幫助我做更精確的診斷。這個並不著急,當然,要隨你們的意願,那位可愛的小姐現在情況很樂觀,並無大礙。”他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這些隻是他的建議而已,他是看他們是七少朋友才出聲建議的。
澹台家的人似乎都隻聽到“很樂觀”三個字,心裡不可謂不高興,梁佳穎甚至已經很熱情的招呼詹姆斯來家裡做客了。
澹台致兄弟倆見妹妹並無大礙也就準備出門,順道將詹姆斯送回診所。
外間只剩下吳湄妯娌倆,她們一邊喝茶一邊等著阿玨醒來。梁佳穎長相俏麗,性格開朗,又去國外留學過,並沒有穿時下流行的旗袍,而是一身藕荷色的小洋裝。此時她正一臉好奇的問著吳湄有關阿玨的一切,阿玨原本準備要喝水的,後來見她談興正濃,也就沒好意思打擾。
梁佳穎和澹台攸從英國回來的時候,阿玨已經去了無心觀,所以兩人並沒有見過。
她家公公是學問好,但人情世故方面就真的不忍直視了。隻想著把自己最心愛的女兒介紹給眾人認識,也沒思考過女兒才從山上下來,對這裡的一切都不熟悉,跟家裡人都沒打什麽交道,即使是自己家,但也十年沒回來了。沒見她家小姑回來都兩天了幾乎足不出戶麽?
公公畢竟是長輩,他急急忙忙的辦party要請人來家裡,她們看著一臉熱情高漲的公公也不好阻止,隻得和大嫂開始張羅,大哥他們則想著出來露個面,以後有機會了再慢慢認識,也就默許了,沒想到一出場就發生了這種事情,幸好當時還沒開宴,知道的就隻是幾家親戚。。
說梁佳穎不好奇是假的,畢竟每年三月初三的時候他們兄弟三個和公公都要一步一步爬到山上無心觀去的,無心觀觀主據說還是位末代公主呢,住的地方就跟她的身世一樣讓人高不可攀。
真正讓她好奇的是,她家小姑才15歲,即使被劫持了也不哭不鬧,她當時人在暉園,趕過去的時候就看見滿地的血,七少面無表情的抱著她,似乎她家小姑還笑了,她當時感覺自己心都要跳出來了,她家小姑還能笑得出來,能不好奇麽?
“你一天到晚想什麽呢,雨點隻是個小姑娘罷了,母親去世得早,她比小晴都要小一歲的,又在山上住了十年,你可別嚇到她。”吳湄看著一臉躍躍欲試的弟妹,無奈的說。
還沒把人接回來之前弟妹就嚷嚷著要給小姑布置房間,等他們過來看的時候就見到一屋子粉紅色,她自己沒女兒也想要個女兒,給女兒布置一下房間什麽的,深深淺淺的粉紅色是很好看,但看久了也總會膩味吧。幸好雨點脾氣好並未說什麽,丈夫還說過幾天問問雨點的意思重新布置一下,畢竟是她以後要住的,還是以個人喜好為主吧。
“你和二弟在英國的時候,家裡可就我和母親。公公和你大哥整天忙著在外面跑,那時候你大哥還在念書,我們剛成親沒多久,我心裡忐忑不安,怕和母親相處不好,”吳湄神色懷念的說著,“母親是我見到過最溫柔的人,我覺得她不論做什麽都賞心悅目,教我保養打扮,教我怎麽理家,甚至和你大哥有時候拌嘴母親也都向著我,別人都羨慕我嫁的人門第清貴丈夫上進,又自幼相識,我卻覺得我最幸運的是遇見母親這麽好的人。”
“那母親為什麽……”梁佳穎沒問出的話兩人都心知肚明。
吳湄問:“你覺得公公人怎樣?”
“他待人溫和,學識淵博,而且品德端方,”梁佳穎猶豫地又說,“但是公公似乎不太理人情世故,很隨性……”
“唉,你現在見到的可比以前好多了。知道咱們家現在住的這個地方為什麽從沒什麽宵小賊人來麽?”
“為什麽?”
“外面都說落雨塘是澹台家英年早逝的天才設計的,其實是母親弄得,起初也並不是為了享受,而是安全起見。”
“啊?”梁佳穎覺得自己腦子都不夠用了。
“你可知道,以前公公的性子可不是現在這樣溫和的。那會新朝建立不足五十年,各種勢力虎視眈眈,今天這個上台,明天那個上台,最後倒霉的還不都是老百姓,哪裡有反抗哪裡就有壓迫。公公是教書的,再加上澹台家幾百年來一貫的好名聲,即使出現了祖父他們的事情也沒墜下多少,更何況公公本來就學識過人,”吳湄的語氣裡有自己都沒察覺的自豪。
“祖母一直想讓父親出人頭地,才學過人是沒錯,但也養得他人情世故上幾乎空白,什麽事情都由著性子來。他嫉惡如仇,課堂上甚至公開抨擊時政,你還記得十幾年前的有一個劉都督麽?”吳湄怕吵醒了阿玨悄悄地朝室內看了幾眼。
“是不是他有個兒子叫劉仁?”梁佳穎面色不好道,“他兒子簡直就是!經常女孩子,後來強暴了我們班裡的一個女同學,那女孩最後割腕自殺了,她母親哭瞎了眼,沒過幾年也去世了。我就是從那時開始就打算出國留學的。那個劉仁就是劉都督的兒子。”
“這還隻是其中一些,他們做的惡事多著呢!公公就是那時候激憤之下,在課堂公開批評劉都督屍位素餐,暴虐不仁,”吳湄說到往事也是義憤填膺,“公公那會正是頂峰的時候,在文化界幾乎一呼百應,自他抨擊了劉都督之後,大報小報幾乎都對劉都督口誅筆伐。”
說到傷心處,吳湄險些掉下眼淚,“那個無恥敗類就想到抓了母親要挾!人是沒抓走,家裡卻砸的亂七八糟,我和小晴還有母親三弟躲在地窖裡,但那時候母親懷了小姑,才七個多月,一番驚嚇勞累就早產了,小姑還是我接生的,生下來比貓兒大不了多少,哭都不會哭,家裡的下人死的死傷的傷,又沒及時請到大夫,最後還是三弟仗著人小偷偷溜出去找了公公他們回來,反正就是人耽誤了。”
“所以小放才總是和公公作對?”梁佳穎聽得唏噓不已。
“是啊!他就覺得要不是公公,怎麽家裡會被外人闖進來?母親沒及時治療,雨點也耽誤了,我那會都怨你大哥呢。雖然大家有了警惕但我們出門還是被人襲擊過幾次,我胳膊上這個疤就是那時候被人推的在釘子上掛了一下,”吳湄撩起袖子赫然有一條長長的疤!
“後來母親就琢磨著給家裡建個園子,母親心思細膩,人又聰明,現在落雨塘還有機關呢,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母親還說要風景好,哪怕不出門也不寂寞。咱們家裡不缺錢財,父親又對母親心懷愧疚,幾乎是有求必應,這園子建了三年才建好。”吳湄手往東指了指,“本來沒那邊什麽事,母親說是給孫子們建的,他們硬是厚臉皮要住進來,這可不是澹台家的祖宅!”
“那怎麽會送小姑去道觀裡?”梁佳穎不解道,大嫂肯定也很喜歡小姑,山上清苦,怎麽舍得。
“不送不行啊!雨點生下來就體弱,一點聲音就能驚到,快到五歲了睡覺都要人抱在懷裡,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折騰的天翻地覆,母親身體不好,我那幾年幾乎什麽都沒做就照顧幾個孩子了。你們回來前,雨點好幾次都差點沒命了,尤其是婆婆去世後,她幾乎哭的喘不上氣,還是韓老先生想到辦法,說是無心觀那位前朝公主身邊有個醫術高明的婆子, 公公就領著你大哥和三弟在觀前跪了將近一夜,最後還是韓老先生抱著雨點去的時候,她的哭聲驚動那位公主,就這樣一年就讓我們探望一次,住滿十年才能下山!”
“大嫂是我們不好,我們應該早點回來的,”梁佳穎愧疚地說,最艱難的時候他們不在身邊,丈夫的心裡可想而知了,就是她自己都覺得沒辦法彌補。
“不關你們的事,那時候通信中斷兩邊關系緊張,你們能活著回來就是幸事了,婆婆到死都在念著二弟,結果你們回來都給她帶了小孫子,她就是在天上也能瞑目了!”
吳湄拍了拍弟妹的手又說:“你看你大哥就在警備署也沒什麽油水,這些年家裡的大小開支都是你和二弟在撐著呢,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再說了不告訴你這些就是不希望你心理有負擔,咱們一家子把日子過好就是母親最大的心願了!”
“哦,那大嫂有母親的照片麽?小姑長得像母親嗎?”
……
妯娌倆你一言我一語的,阿玨也在裡面聽得七七八八,雖然有些詞還不太明白但也猜的差不多,似乎大家都很和善呢。
實在是有點渴,阿玨慢慢的起身卻不想睡得太久身上沒力氣,“嗵”的一聲悶響,感覺整個床都撞的震動了。
我在考慮偶不要放七少出來和阿玨見個面,不讓七少要相思病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