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金霍洛旗是蒙古四十九旗裡的一個,原本的土默特部早已臣服滿清位於滿清的控制之中。巴音,伊金霍洛旗的劄薩克,也就是這一旗的首領。巴爾哈拉便是他的兒子,也是蒙古八旗軍中的牛錄章京,對強大的滿清極為驕傲。
遙遠的盛京距離伊金霍洛還是太遙遠了,沒有人知道盛京發生的慘劇,聽聞大清的豫親王趕來河套,巴音頓時十分重視。面對這個征服了整個漠南蒙古的強大國家,草原人十分敬從。
巴爾哈拉手捧著藍色生絲做成的哈達,敬獻多鐸。
這是喇嘛教的成果,一樣也是清人推行的宗教。喇嘛教在蒙古草原上流傳極廣,清人稍加利用就讓喇嘛教成了穩固在蒙古統治的利器。
多鐸當然明白清廷推行這個宗教的原因,他笑著收下了哈達,又從身邊的侍衛手中拿過一柄鯊魚皮刀鞘的鋼刀拿過去送給巴爾哈拉,道:“這是送給我大清蒙古八旗勇士的禮物!收著吧!此外,我還給伊金霍洛旗帶來了一百副鎧甲,以及繁榮昌盛的未來!”
“拜謝豫親王殿下!”巴音高呼著。
其余蒙古人不明就裡,紛紛跟著大聲歡呼。
……
多鐸看著巴爾哈拉若有所思的模樣,哈哈大笑一聲:“巴音,你這兒子我看天資不錯。不如就跟在我身邊,做一番事業出來!”
“長生天保佑,這是巴爾哈拉的榮耀!”巴音喜不自勝。
多鐸的目的地並不是伊金霍洛旗,他給這裡帶走了一百副鎧甲後就輕而易舉帶走了足足五百名騎士,統領則是巴音的幼子巴爾哈拉。
十八歲的巴爾哈拉已經是一名成熟的蒙古戰士了,他馬術嫻熟,領著蒙古的士兵們跟在滿洲八旗軍隊的後面,紀律嚴明。
更後方,還有來自蒙古其余十數個旗裡拚湊起來的戰士與牧民。他們充當了押運漢人的保衛隊。多鐸激勵了軍功給予了賞賜之類的東西後就遣返走了他們,最終的隊伍停留在了烏拉特旗。
那裡,無數男子滿頭大汗地在初春的日子裡修築著……
一座嶄新的城市!
“迅速分派男女,讓他們在這裡耕作、將鐵爐與武器工坊修築起來!朝堂會給你一切有力之臂助。”回憶著多爾袞堅定與焦慮的目光,多鐸感覺肩頭上的任務迅速沉重了起來。
當然,更多繁重的勞動……還是需要這些被拐賣而來的漢人充當的!
“農田、鐵爐、工坊……兵甲與火銃。這裡,會是一個嶄新大清的起點!”多鐸堅定地說著,緊緊握著手中的一卷情報。
那裡,是多鐸前往明國京師最大的收獲,半卷火銃圖紙!
……
京師、二月十九、京師東南角落明時坊東邊靠近北邊貢院的盔甲廠面目一新。
這座泡子河北邊的建築顯然重新被人洗刷過,往日裡灰蒙蒙的牆壁此刻顯得鮮明光亮,看起來十分乾淨。
曾經人盔甲廠是人馬稀落的,因為這裡是整個京師的東南角落,既不是主乾道,又不是人流量大的地方。再加上這是官辦工廠,地處河邊,圍牆環繞,接了東邊與南邊都是城牆。以至於永樂初年的時候這裡尋常都沒幾個民戶敢過來。
到了崇禎年間,盔甲廠早就沒落了。不僅是交通不便,更是因為朝廷銀子稀少。朝堂沒了銀子,盔甲廠的活兒就少,能養活的人更是少。再加上百年積弊下來,其中亂七八糟伸手者眾多,還願意在這裡乾活的人就更加稀少了。
漸漸的,盔甲廠就沒落了,成了京師裡少有人知曉的所在。
但今日,盔甲廠卻是來來往往,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聲。
不僅門臉洗刷了乾淨,內內外外,喜慶的氣氛跟著三裡遠就能聞見。
崇文門裡街379號的福祿茶館裡,守著這盔甲廠祖祖輩輩已經有八代的席大財見了人就拱手,逢人一聊,話頭就往著盔甲廠裡帶過去:“哎呦,是王哥呀。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您那生意怎麽樣了?唉,也是,天也快熱了,山西的媒是不好賣了。不過呀,您也別喪氣。我可告訴你,聖上要用兵!盔甲廠的鐵爐子都換了新的,要燒煤,到時候,這生意還會紅火的!”
被換做王哥的也是常來的,只不過是個新進住在明時坊裡的山西人,他也認得席大財,心中下意識就落下幾分不爽利。心道你一個盔甲廠的破落戶,縱然家裡子嗣旺,讓你在盔甲廠那被搶得七零八落的經費裡能不被侵佔,可這煤炭的生意你懂個什麽?
雖然這般說,這王東家生意人二三十年下來,場面功夫那叫熟絡,拱手稱謝,道:“那就借您吉言。”
“嗨,王立啊,你可別聽大財胡說亂吹。這聖上的事情,哪裡是我們一個小老百姓能說的準的。倒不如說起來,這山西被亂軍佔了,往後煤少了,這才賣得出價了。要是這樣說,恐怕立爺的生意也是不好做。兵荒馬亂的,一個不小心命就丟嘍。”門口進來一個中年男子,提著鳥籠,說逗起來,很是有滑稽演員的天賦。
王東家名作王立,是個山西出來的晉商。只不過他較為不同,是個本分賣煤的商人。
山西煤炭豐富,地方用得著的卻不多。
近日京師解圍,需求旺盛,不少看到商機的商人都跑進京來尋找財路。這王立聽了,也巴巴趕了過來。
“是啊是啊,秦爺說得是。”王立勉強地笑著,有些豔羨這位秦爺。這是京裡一位閑散的貴戚,年紀輕輕倒是有個錦衣衛千戶的職位。當然,這錦衣衛千戶非彼錦衣衛千戶。就是朝廷賞賜的職司,既不會真的去錦衣衛衙門乾活,錦衣衛也不會當這一號人真能過來主事,就一個用來定品級的罷了。當然,最關鍵的還是這位秦爺是京裡一位侯爺的外甥,在京裡真是無憂無慮的那種富貴子弟。
被秦爺說了幾句,要是往日,席大財也就乾巴巴笑了,這事就這麽過去了。可今日席大財卻迥然一變,目光炯炯有神,臉上也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光彩照人,道:“秦爺喲,可不是我吹。咱們盔甲廠,那也是有一天能起來的。這大明眼下一番光景是如何還不知道?處處要打仗,盔甲廠也能改振作,造出大明兵備神器來!不然你看看,外間這京師,這才一月過去,怎樣的?不說夜不閉戶,這城內日夜警察巡邏,可不是太平了?”
“太平……是太平了。可……”秦爺想要反駁幾句,卻腦袋一歪,忽然道:“這京師啊,是變太多了。就說這街頭上吧,流民竟然也漸漸少了。”
“許是戰亂平複,都回鄉了吧。要不然山西戰亂,我也想回去嘍。”王立有些意興闌珊,沒怎麽聽出秦爺的話音。
秦爺一聽,笑道:“你是沒見過往年間的京師。這天下人都道京師乃首善之地,以為跑到這兒了,衙門總不會不管,會賑濟災民。可要說啊……這首善之地,善麽,聖上肯定是有的,就是下面人……哈哈,總歸,縱然戰亂平了,百姓也不會輕易回去的。因為,他們連回去的路費都湊不上啊!這可不是警察彈壓能有的路數。”
“這些警察不是就地擴充的?”王立道。
“那不是。就咱們明時坊說吧,給衙門做事吃皇糧的差事哪裡輪得到這些外人。流民苦,京裡那些街坊鄰裡就不辛苦了?圍城一起,多少家裡一樣還是餓的頭暈眼花,甚至花光積蓄買不到糧生生餓死的?這一回聖上開恩,京城四城加一個外郭城都是建了警署。多少人家都去應募了,要知道,這可是國庫直管糧餉的,斷然缺不了!萬歲爺親眼盯著呢!”一說起這,席大財唾沫星子飛起來。
這一次,就連秦爺也不由點頭起來。他來路廣,知道這席大財的九叔是個老秀才,家裡揭不開鍋下發現了滿街飛的邸報上寫著京師警署招募,一陣驚喜也扎進去應募了。
王立也聽過一些風聲:“糧餉的法子是高明的,聽聞都是恆信錢莊裡開了戶,每人糧餉按月直接劃撥過去,中間沒人能插手呢。”
“足足每月一石的糧,我那九叔總算熬過去了。”席大財感歎著:“咱們這個萬歲爺啊,可真是英明神武極了!就說說,這錢款直接帳上劃撥,一分克扣都無。就說說這擴建警署。原本以為是個殘害百姓的調調,可五城警署建好了,哪裡不是治安平靖?更間則,足足招了五千良善子弟呢。聽聞萬歲爺的近衛軍團裡也抽調了數百好漢子,就為了這京師太平!”
“京裡的漢子有了活路,俺們這些外鄉人,也好歹能尋個活處了。”王立說著,忽然有了些振奮:“這一回的煤要是都賣出去了,我就待京師了,再也不走了!”
“好!”席大財見秦爺不說話,有些驕傲,大刺刺地道:“我也一般,將這話放這兒,您呀,隻管瞧好嘍。這京師,斷然沒有更變壞的道理!就比方說我們盔……”
“三爺爺!三爺爺!您原來在這啊!”一個年輕後生氣喘籲籲衝了進來,一見席大財高談闊論的聲音,大喜過望,臉上帶著笑,話裡埋怨透著歡喜的急切:“趕快回去吧!九爺爺念著呢!不僅如此,東城與南城警署的劉署長、齊署長都趕到了。還有盔甲廠的頭頭腦腦都在了。三爺爺,快回去吧!”
“啊?”席大財一聽,頓時也不得瑟了,立起身拔腿就跑:“掌櫃的,茶錢記在帳上!”
掌櫃茫然地走了出來,看著席大財的背影,一臉懵逼。
秦爺丟了一把碎銀子在櫃上,看著遠處一隊隊身著黑皮立領衣裝的人影徐徐走過去,砸吧砸吧道:“這是萬歲爺……出宮的節奏啊!”
“啊?”掌櫃的一聽,撒下手頭的帳本,隔著老遠喊了一聲:“小二,看好店鋪,我去盔甲廠!”
“啊?”小二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掌櫃的背影。
王立看著秦爺,低聲道:“萬歲爺來了?”
“這警察啊,是吃得好穿得精神,訓練也充足,調教也盡心,糧餉更充沛。這種地兒,你說是三班衙役那是跌分。輪起來,比起京營還強。你想想,這警署人馬哪裡是尋常人等可以調動的?要說縣太爺能調動百十來個查個天怒人怨的大案要案。可這足足幾千人,半個京師的警察都被調來了。不是萬歲爺出宮的陣仗,還有哪個奢遮人物抵得上這威風?”秦爺說完,忽然聽啪嗒的一聲響起。
王立趁著桌子就跑出了茶館,隻留下遠遠一道聲飄回來:“秦爺,得罪了。我要去瞻仰天容!”
這聲傳回茶館,原本沸反盈天,熱熱鬧鬧的茶館登時安靜了下來。
人群顧自回望著,終於明白了方才席大財與掌櫃的那般異動是如何情況。
“是萬歲爺出宮駕臨盔甲廠嘍!”秦爺說完,提著鳥籠子就出了茶館。他知道,這茶館是歇業定了。
果不其然,一堆碎銀子與銅板如落雨一般丟向櫃台上。隨後,人群如奔走的鳥獸一樣奪路而出,所有人紛紛朝著東面走去。
“這可是打贏了韃子的新皇啊!”
“定要沾染天容,沾沾福氣!”
“同去,同去!”
……
四馬車在京師的道路上緩緩碾過去,大匠們精心打造的彈簧禦駕馬車的避震效果不計工本地提升到了舒適的地步。響起這些年來馬車那糟糕的避震效果,朱慈烺終於可以舒舒服服坐一趟馬車了。
馬車從紫禁城的小門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一行豪仆打扮的大內高手們警惕地看著四方所有的危險。街道各處,散步的錦衣衛密探嚴密觀察著沿途的異常。一直到進了明時坊紅藕,增援而來的親衛隊與東、南兩城衙署紛紛趕到,接力護衛。
終於,朱慈烺平安抵達了盔甲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