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大明二八二年三月的時候,位於盛京城外的婦幼保健院裡,人來人往。
朱慈烺看著院內眾人忙忙碌碌,自己卻是一點勁頭都使不上去。
孔洛靈這會兒正從馬車上來,身邊的護士給他穿上醫生服,他見了旁邊的朱慈烺,也知識微微點頭,隨後就走進了院內。
朱慈烺也顧不得禮節,重重點頭回禮,隨後就見兩家的父母都過來了。
崇禎皇帝與周皇后本來就不常在宮中,生怕作為太上皇會耽誤了朱慈烺的政務。這一次朱慈烺出京,他們也樂得過來看看兒媳婦即將生下來的第二個孩子。
而另一邊呢,自然是有些局促的趙詩瑤父母,趙廣印以及趙楊氏了。
趙廣印白白胖胖,養的很好的模樣。這位國丈一直以來表現十分低調,只是幫忙操持著商業上的事情,靠著在海外貿易,不知道掙了多少家種植園。但國內政務卻從來不碰,深得朱慈烺讚賞。
當然,相應的。趙廣印也顯得有些陌生,這會兒見了朱慈烺,拘謹地行禮之後,便是緊張地看著房內。
他也知曉,這一回是皇帝陛下有心皇后,這才特地帶出來躲避京師內那些風言風語的傳言。
反倒是趙楊氏作為女流之輩不用考慮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情感純粹,只是純粹的擔心皇后生產不利。
“放輕松一些,這一回呢,是皇后第二次生產了。有了經驗,總比上一回要更加輕松。”周皇后是過來人,安慰著趙楊氏輕聲說。
崇禎皇帝則是拉著趙廣印,安慰起來“這一回呀,我可盼著能多來個小孫女兒。兒女雙全,那才是福分。”
趙廣印笑著:“是呀,女兒是貼心小棉襖。”
他也知道這是崇禎皇帝的另類安慰。不同於民間,老百姓要搞個七郎八虎,生越多越好的男丁。那是因為內卷化的農村沒有男丁,就沒辦法在農村爭奪更多的資源活下去。
但朱慈烺需要嗎?
顯然是不需要的。
自然,這一胎是男是女便是無足輕重了。
“母子平安,就一切都好。”朱慈烺這會兒,也插話了進來:“別的,我可就不求了。”
朱慈烺說完,心中也不禁想了想,自己是不是要拿點錢出來,到市場上放個話,讓人研究出來*。
只不過,天底下事情何其多,這種事,他實在沒什麽心思去跟進的。罷了,且等有空找個人出去放話吧。等等……要找誰,又得研究一下。
要不然,被人誤解了皇帝陛下要高限制生育,那對國策又有影響。他可是對計劃生育這種東西並無好感。
真正想要解決性別問題,說到底還是社會生產效率的問題,而不是那麽點簡單的人為的行政手段就能控制得了。
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著,屋內也是一陣騷動傳來。
若有若無的驚叫聲裡,大家都有點揪心。
朱由檢看出了大家的揪心,喊人換了個地方,開始談起了一些閑話。
“皇帝,我打算出海了。這一回,不是偷偷摸摸,而是正是打算出海。”朱由檢說著,拿出了一張地圖。
趙廣印白白胖胖的大臉有點驚訝,也有點緊張,他分外提醒自己,可不能亂說話。
朱慈烺有些驚訝:“父皇,這是怎麽想著要出海了。是國內不自在麽?有誰說酸話,父皇盡管指出來,看我回去不收拾那些無聊之輩。”
“也不是誰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而且,這事兒,說起來也是皇帝你的本事。”說著,朱由檢不緊不慢把自己的緣由起因說了起來。
原來,是宗藩改封的問題。
從前,宗室的封藩等於是一個大囚籠,將皇室子孫囚禁在各個封地之中,既是禍國也殃民。於國,他們耗費巨大的財政開支又讓數十百萬人不能正常地參與社會勞動。於民,宗室又借著特權,橫行無忌,目無王法,難以約束。
朱慈烺登基之後,便是著力做起了宗藩改革的事情。
這一番改革之下,成績竟然還不差。
在朱慈烺的強力推動之下,原本無所事事的宗藩有了一個新的去處。
那就是……改封製。
在國內,他們雖然有特權,可以魚肉鄉裡,但在其他地方上,卻是不折不扣的囚徒,更是要時時刻刻擔心自己什麽時候富貴全無。沒錯,他們魚肉鄉裡朝廷不管。可要是他們一不小心被誤會成要造反,那身家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可現在,這個死結解開了。
改封製下,國內的宗室可以海外開拓了。
“周王,你記得的。現在在那個什麽,唉,就是呂宋西南邊的那個地方,建起了周國。雖然只有方圓百十裡大,卻是個正兒八經的國家。還有,他也喊了幾家封王過去。大家開始陸陸續續朝著東南亞那地方搬過去了。海闊天空啊。”朱由檢羨慕地說著。
朱慈烺砸吧砸吧了下,良久才說:“東南亞倒真是個好去處。只要沒了瘧疾,治理了瘴氣。那就是個一年三熟的好地方,就是簡單開個種植園,也能一年攢起來上千石的糧食。加上呂宋平定,東南亞也進入了大明的勢力保護范圍。現在去東南亞,的確是最成熟的時機了。”
“看來,皇帝也支持我去東南亞了?”朱由檢笑著說。
“父皇要去,孩兒豈敢不孝拒絕。只是,總得容孩兒思量明白,想清楚如何給父皇安置妥當罷。那些各地藩王……罷了,孩兒不提他們。只是父皇要去哪裡,思量明白了麽?”朱慈烺問說。
“自然是明白了。”說著,朱由檢拿出了更加細致的地圖,以及幾張寫實風格很濃重的畫,悠然笑道:“天底下竟然有這等美景好去處,我是真的想陪你母后多去逛逛呀。”
朱慈烺一見,頓時失笑。
原來朱由檢找的是馬來西亞的地盤。
不過,馬來西亞可是有主之地。上面的幾個土著立國之後,荷蘭人都沒解決掉他們。朱慈烺對那邊情況不熟悉,卻是不敢貿然下定論。
好在,朱由檢似乎也考慮到了這樣的擔憂,又給出了幾個其他的選擇。
最終,朱慈烺選中了位於後世印度尼西亞的巴厘島。
“此處風景一樣優美,而且荷蘭人被我們打怕過一回。這一回父皇要去,我便在那立一個新國度,讓父皇去執掌。一應錢糧軍隊,要什麽支持,孩兒都準備妥帖。還有陸軍醫院,也組成一個醫療團,由錢太醫隨同父皇左右。”朱慈烺叨叨絮絮地說著,還未行動呢,準備已經想得妥帖了。
朱由檢笑著頷首:“趙國丈,你若是有俠也可以多去南天之處逛逛。別聽京師裡那些窮酸破落戶亂講,說什麽瘴氣之地,去不得。咱們什麽身份,用得著去排水乾活等死?這巴厘島,實不相瞞,我也是去過一趟的了。要不然,這些年是如何度過的?這天底下啊,好風景好風光的地方,可是多了去了。我已經遣人在那開拓建莊,你在海外的那些莊子,也別隻想著當個糧戶,也多花銷花銷,人生就這十幾年,豈能白費了去?”
“太上說得對。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我便是跟著出去逛一逛了。”趙廣印笑說。
……
一行人有說有笑,屋內,卻忽然間一陣慘叫聲響了起來。
不多時,一個面色蒼白,有些緊張的小護士跑了出來:“陛……陛下……皇后難產了。”
朱慈烺愣住了,屋內,所有人都是安靜了下來,不敢置信。
……
一時間,在幾人有說有笑的范圍之中,屋內一片歡欣。
與此同時,婦幼保健院的一公裡外,一處小山上,一行人潛藏了進來。
安德烈與傑日涅夫蒙著面,兩人有些緊張地看著山下的那處山莊。
婦幼保健院是純粹為皇后娘娘新修築的。因為盛京城內宮殿還未修繕好,加上清人的宮殿,朱慈烺總有些不喜歡,便挪到了城外,另外尋了一個山莊建起了婦幼保健院的住址。
雖然是草草修築,卻一樣是風景如畫,深得園林設計之美。兩個鄉下土包子雖然早已見識過中國人的繁華,但還是被這種高大上的園林之美給震住了。
兩人愣了愣,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們不是遊園的,是要來搞事的。
想到這一茬,兩人振奮了一下精神,互相點了點頭,隨後扎進了臉上的黑頭巾,悄咪咪地溜進了院子裡。
只不過,安德烈與傑日涅夫顯然全然想不到,中國人的禁戒竟是超乎想像的嚴密。
還未等他們衝進去多遠,就見一聲破空之中響起。原來,也不知是誰行進之中碰到了陷阱,一發弩箭疾射而去,當即就讓安德烈不得不急忙閃躲。
有了這麽大個空子,他們哪裡還能順利突襲進去,當即就發現前後左右冒出來不止數百的衛士。
“上帝啊,這些中國人能夠預言嗎?”安德烈懊惱地說著。
“這個時候可不是抱怨的時候!”傑日涅夫急忙扯出,但很快,他又格外不甘心。
他是來搞事的,可不是來當笑料的。
如果只是簡單的衝擊禁地,怎麽可能證明他們的本事。
“既然如此,就來讓中國人感受一下這個家夥吧!”說完,傑日涅夫從懷裡丟出一連串的鞭炮,尤其是那種特大號的炮仗,更是練成了一線,似乎做了什麽特別的處理。
隨後,傑日涅夫點燃了火撚子,引燃了火線。
先是鞭炮響起,隨後,就是一個又一個巨大的炮仗響了起來。
寧威本來是在外圍巡視著,百無聊賴。他跟隨朱慈烺許久,在海外,還有些危險。但到了國內,卻是很有些無聊。一來是國內少有人想要行刺朱慈烺,二來也是經過朱慈烺國外好幾次亂跑,近衛隊的保衛力量已經是越來越強,越來越少有漏洞可以讓敵人抓住了。
朱慈烺身邊越來越少的刺殺事件就是明證。
就算是有,也大多是被發現於微末之中,隨後迅速撲滅,朱慈烺甚至都不會察覺到。
只是,眼下婦幼保健院的外圍卻是突然間響起了無數的鞭炮聲。
對於久經行伍的朱慈烺而言,他自然是分得清鞭炮聲與火銃聲的。但對於趙廣印以及那些護士醫生而言,卻分不出來。
“有刺客!”
“有亂軍殺過來了!”
“快救駕!”
“快來人啊!”
……
無數慌亂的叫聲響起,朱慈烺當即拍岸喝令:“都給我冷靜下來, 那不是槍聲。有寧威在,誰都殺不進來。都給我安靜下來,詩瑤在難纏啊!”
朱慈烺的額頭也是見汗了。
果不其然,屋內的叫聲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是心頭一陣揪緊,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因為,並沒有順利生產的消息傳出來。
這個緊要關頭,沒有消息就是最大的壞消息。
想到這裡,大家都不由地惱恨那個搗鬼之人。
可是,眼下不是分心去忙活那些的時候。
生產,是女子的一道鬼門關。
而難產,就等於黑白無常在勾人性命。
這個時候,能不能從黑白無常手中搶人過來,就只能依靠醫生依靠醫學。如果是後世,朱慈烺還不會慌。但這是古代啊!
想到這裡,朱慈烺揪心了起來。
沒多久,同樣是汗水浸濕全身的孔洛靈走了出來,他看著朱慈烺,低聲說:“陛下,做好準備吧。保大,還是保小。”
“不能兩個都救嗎?”朱慈烺問出來就知道自己傻了。
“希望很小……保小,產婦很難救火。保大,以後肯定也沒有生育機會了。”孔洛靈低聲說。
趙廣印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最是無情帝王家,他似乎已經猜到了結局。在皇室裡,這種選擇還要想麽?當然是保小。一個沒有生育功能的皇后,還撐得住地位嗎?
“難產,便如疾病。重病之人,自然是要救火病人。首先,他是一個人,是我的妻子。其次,他才是一個有生育功能的女人。朕在此立法,帝國之中,再遇難產之事,一律保大,無論任何人,不得違背!”朱慈烺一字一頓,格外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