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新的一天到來了。
朱慈烺睡眼惺忪的起身,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佳人,輕手輕腳的起了床。卻不料,一見朱慈烺這邊有動靜,那邊的皇后便立刻醒了,也不顧朱慈烺的勸,淺笑著此後起了朱慈烺沐浴更衣。
一番洗漱折騰,朱慈烺在小廳裡用了早膳,目光落到一個宮女的身上。
當然不是這宮女清秀的容貌,而是宮女一雙芊芊素手將日歷撕開。
大明二七七六月一日。
這個後世的兒童節在這裡單純無比,沒有任何特殊的節日意味。當然,對於朱慈烺這個身份的人而言。身為帝國皇帝,他已經不是去過節的人了。
相反,他要是有足夠的興趣,完全可以創立一系列的節日。
比如說,日歷上便寫著朱慈烺今日的安排:京師大學堂開學典禮。
“京師大學堂要開了啊。”朱慈烺喃喃的說著。
大明此前早已有國子監,是整個帝國的最高學府,也是朱慈烺手底下一批從龍之臣的母校。兩年多前,朱慈烺在國子監借力,完成了對戶部胥吏的清理。其後就是南下河南,一樣也從國子監拉起了隊伍,帶走了許多學子,充實了朱慈烺的文職官僚體系。
有了足夠的技術官僚,便讓朱慈烺在一系列的行動之中都可以發揮相當強悍的執行能力。
還只是太子的時候朱慈烺便已經注重儲備人才,注重人才的梯隊建設,而今成了大明皇帝,自然不會錯過這些。
畢竟,朱慈烺手中要建立的嶄新帝國可不是過去那種沉暮的舊帝國。
無論是新的工坊帶來經濟生態的變革,還是火器化軍隊讓帝界煥然一新,亦或者財稅改革下需要天文數字數量的技術官僚,都需要更加足夠的人才去填補。
大明不缺人,缺的,從來都是可用之才。
朱慈烺眼中可用的人才顯然不是眼前南北國子監,以及南京師范學校與陸軍學校可以填補的。同樣,那些舉子進士裡頭就是全部拿去充數,也填補不了,更別提裡頭有多少可以用的人才了。
在這樣一系列的背景之下,京師大學堂便應運而生了。
說起來,也有些頗為惡趣味的意思。名字顯然便與後世北京大學前身的京師大學堂一般無二。
作為高等教育體系裡的第一個開端,朱慈烺自然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錯過。
日歷上的事情還有很多,不過朱慈烺還是將京師大學堂的開學排到了第一。
早膳用畢,宮中的車馬也準備妥當。一路輕車簡從出了皇城。
出人意料的是,京師大學堂的地方並不在內城。
車隊往北出了皇城的北安門以後,便一路直抵鍾樓,拐道西北方在斜街上一路直去,從德勝門裡出了城。
城牆上,早已有禁衛軍的將領換了關防,迅速而利落的打開城門。
出了京城,外間卻是依舊熱鬧萬分。
靠近城牆邊角上,無數新房矗立。車隊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悄然間,又有一個車隊出現在了朱慈烺的視線裡。
不同於皇室車隊的低調,絲毫不起眼,只是安保嚴密,不著痕跡間便有無數人將各個要點嚴控,生人想要靠近半步都不得。這一個車隊,卻是好生喧囂熱鬧。不僅那車隊的馬車具是高大華麗,就連駑馬也是比起尋常的馬更加的健壯。看起來一看就是豪門家的打扮。
現今的豪門不知何時已然有一個風潮,最是喜愛在馬車上標記上自家的家徽。有眼力勁的人一看便知,就如同後世汽車的品牌一樣。
只不過,只要看了這一隊車隊上的標志,便可以看得出來,這不是任何一個什麽大家豪族的。
“陛下,這是匠作大院的車隊。”一旁,隨行的寧威認了出來
朱慈烺略一沉吟,卻是下了馬車,果然在人群裡聽到了不少議論聲。
“一群匠戶,今日看倒是發家了……”
“今時不同往日呐,往日的匠戶那當然是淒慘難言。可現在,誰不想攀上匠作大院的高枝。前幾日,我還聽我那三叔念叨著,就因為他家的工坊因是沒有拿到匠作大院的一個技術,便生生被一個新來的福建佬開的工坊搶光了生意。你說都是開工坊賣火撚子的,怎麽還有那麽多講究?”
“可不是……不過,這些匠戶真是抖起來了。就是聽說那新開的大學堂,裡頭也有幾個,聽說以後是要專門學這匠人們的手藝呢……”
“這可真是不像話,堂堂的讀書人,讀的是聖賢書,竟然,竟然要去當匠人?不過……我那三叔要是聽了,倒是說不定會將庶出的幾個孩子送過去……”
“是啊是啊,現在雖然比過往好一些,但要想尋個好生計還是不容易。能當個匠人,跟著匠作大院研習手藝,將來也是一條路子……”
朱慈烺聽著百姓們的議論聲,忽然眼睛一亮,看到路上徐煥武也是下了馬車,好生打量著匠作大院的車隊。
說起來,匠作大院的車隊規模可真是龐大。一連將近上百輛馬車,有的裝著人,還有的更是馱著東西,將整個官道佔了一半多。引得路邊人無不是側目,也是引得不少人議論紛紛。
那徐煥武,顯然也是過來看這熱鬧的。只不過,徐煥武顯然沒有想到在這裡會遇到朱慈烺。
“陛下……”徐煥武連忙過來見禮。
朱慈烺擺擺手,倒是顯得很開心:“何必多禮,且住且住,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來我馬車上說吧。”
朱慈烺在宮中也是事務繁忙,每日操心的都是國家大事。徐煥武雖然時不時也能見到,但那個頻率是按照月份計算的。
打個比方,哪怕是一棟樓的公司,想要見到其他部門的同事,除非專門找,偶遇起來也是個很低頻率的。
故而,朱慈烺見到徐煥武,心情也是不錯。
京師大學堂修築的地方距離京城距離不進,車馬行走也得要一些時間,路上有個人說話解悶,也是個樂事。
“徐卿就住這裡附近?記得沒錯的話,城內那裡是積水潭吧。”朱慈烺對德勝門附近的情況還是有些印象的。
“陛下聖明,臣的確就住這裡。中央銀行也在西城鳴玉坊,距離積水潭近。而且,臣家裡人口多,住著城內也是有些物價騰空,居京不易之感呀。”徐煥武見朱慈烺是說著閑話解悶,也盡力配合。
“哦?”朱慈烺看了一眼徐煥武,倒是沒想到從徐煥武身上聽出了一點北漂的氣氛。當然,能住積水潭也是不容易。在後世,這可是二環內呢。
話說回來,在這個年代,作為內閣直屬部門的一把手,住到積水潭這裡的確是偏遠了。
說著,徐煥武便也將裡頭的掌故一一說來:“這兩年呐,其實比往常是好許多了。往常呢,許多同仁都得搬去城外尋便宜一些的地方住。現在,地面平靜,戰事遠離,內外城的差距也就小一些了。當然,總的來說,京師地價比往年是全都在漲。畢竟天下平靜,京師又為全國首善之地,自然是人人來此,以圖生計。好在,同僚們這有了去年一番革新,手頭都是寬裕了許多。”
朱慈烺登基一來,京師的房價倒是騰騰騰漲了起來。
一道城牆阻隔,便讓內外地價截然不同,差了數個檔次。
在內城的,想要尋到一處三進的體面院落,不費個三五百兩銀子決計尋不到一個好的。但在外城,便是三五個這樣的院落也會搶著出手,就怕你不買。
往常,那是因為崇禎年間年年戰亂,隔著一堵城牆,差的不僅是每日出入城門的繁瑣,更是安危上的天差地別。住在城內,好歹能不被外間的亂軍哢嚓了。住在城外,卻會被時不時席卷而來的兵禍侵擾,房子再便宜,戰火一起,全都被燒了也沒出說理不是?
不過呀,這兩年顯然就不一樣了。
大明依舊還在打仗,但打仗的地方距離京師卻是越來越遠了。一開始還直接殺到了通州,到了京師城外,後來就遠去了遵化,再後來,便一直推到了遼東,推到了山西北方的蒙古草原上。
京師地面開始平靜起來,內城與外城之間的差距也開始縮小。
而這一切,都意味著大明開始從亂世裡漸漸解脫。
撇去這些小細節,朱慈烺一路與徐煥武有說有笑地進入了位於京師西北角落裡的京師大學堂。
與朱慈烺手中幾乎所有的新生物件一樣,京師大學堂修築得距離城內很遠,但格局十分巨大,佔地萬畝,一口氣圍牆圈的極大。當然,內裡還是有些空空蕩蕩的。
……
“學校真大呀……”穿著一襲素淡百褶裙的吳巧兒看著佔地廣闊的校園,張著小口,驚訝著說著:“還有這麽多的高樓,比起京師看起來還是要厲害幾分呢。”
一旁,田英琦微微有些傲然的道:“這可是大明第一學府哩。”
田英琦沒有說的是,京師大學堂能夠這麽快平地裡修築出眾多屋舍,其實也有恆信商行的功勞呢。
這些年全國各地都已經漸漸戰時平靜,開始進入了和平時期。
恆信商行也敏銳抓到商機,建立了眾多的建築公司。這些建築公司大量采用新材料新工藝,甚至將昂貴的鋼鐵弄進混凝土裡,讓建築強度得以躍升,兩層三層的小樓處處可見,五六層的大樓更是不絕於目。
……
光鮮亮麗的高樓大廈下,除了新技術的應用,自然也有工人的苦力與血汗。
比起其他建築公司,恆信商行旗下的建築公司便又多了一樁好處:戰俘。
要讓滿洲建奴亡國滅種,當然也不能搞慘無人道的大屠殺。除了一些能夠追查到在戰爭裡犯下屠殺劫掠罪行的將官被列位戰犯審判處死以外,大部分的普通士兵還是留下了一條性命。
當然,大明是不會有那麽好心每年撥付錢糧去養著的。
監獄裡也從來不會養閑人。於是,勞改營就應運而生。鑒於這年頭監獄裡的管理水平落後。於是很多戰俘被審判定罪以後,便要用最短十年,最長二十年的時間進行勞動改造。
滿洲戰俘都能有這一條活路,在內戰裡造反的那些順軍戰俘自然也有這個機會不至於身死。
比如李岩。
因為在軍中名聲不錯,造反後也並沒有做下什麽有民憤的罪行,李岩也得到了一個老改十年的審判結果。
十年的時間說短不短,但終究能有一個盼頭。
李岩進入了勞改營以後,日子也還算平靜,除了每日勞作辛苦也沒什麽過不下去的。不少戰俘裡知曉這是李岩,對他甚至還有些關照,讓他不至於被戰俘裡那些拳頭大的惡霸欺辱。
熬了幾個月,勞改營裡見李岩還算安穩,便將其調入了這一回恆信建築公司裡最重視的京師大學堂修築項目。
於是……
李岩此刻也出現在了京師大學堂裡。
他看著矗立起來的一棟棟建築物,不由有些心神飄忽。
今日是開學的日子,學校裡縱然還有一些沒有完成的工程也必須停了下來。李岩此刻在一處未完工的樓頂上看著, 望著不斷進入學校的學生師長,心中禁不住心神飄蕩了起來:“想不到,這才區區不到一年的時光。這大明的變化,竟是這般大……能修築得如此高樓,又能廣開學校,這大明的日子,真是越來越過得了……”
辦學校向來是個十分需要財政投入的事情,如果國庫裡沒錢,決計是擠不出這些錢糧的。反過來,顯然也能說明眼下國勢蒸蒸日上。
李岩想得出神,忽然間身邊一個苦力扯了扯李岩的袖子,低聲道:“那邊,好生熱鬧呢。”
“哦?”李岩順著工友指的方向看過去,忽然間心底裡無數酸楚浮現,那裡,無數個年輕書生舉起一塊巨大的橫幅,走在校園之中,一邊走,一邊歡欣高呼:“王師北定草原,河套已然收復!”
“大明萬勝!”
“大明萬歲!”
……
無數歡呼聲在京師大學堂裡響徹,李岩靜靜的看著,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