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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最後一個太子》第26章:是你們武士!
 櫻島的小巷子裡,中午的陽光正是威力最大的時候。樺山久守憤怒地質問,不敢相信自己的失敗是因為一群低賤的農民。

   他的目光凶殘而暴戾,他開始後悔自己沒有帶上足夠的武士。要不是攝於天草久二身邊健壯的護衛,他已經想要用武士刀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相比之下,天草久二卻顯得很平靜,甚至還帶著一些自嘲和揶揄。

   “沒錯。農民會說謊,會隱瞞他們的米與麥。在你們落單的時候殺死你們武士,在你們顧不上的地方隱藏自己的稻田。他們卑鄙又懦弱,殘忍又軟弱。一打仗就殺死殘兵搶劫武器,是你們心中的殺人惡魔。但告訴我!”天草久二深呼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吐出,猶如雷霆霹靂道:“是什麽,讓他們變成了這樣?”

   樺山久守仿佛是被雷霆擊中了一樣,聽著那幾個字,仿佛是被敲中了心房,呆立著,腦海之中一片搖晃。

   對呀……

   儒家說,人之初,性本善。農民也一樣,他們本來是善良的。那又是什麽,讓農民變成了這樣呢?

   “是你們!是你們武士!你們發動戰爭讓村莊燒成白地,你們奴役農民,侮辱他們的妻女。你們將敢於反抗之人肆意殺死。面對你們?農民能怎麽辦?他們該怎麽辦?”天草久二幾乎咆哮地大喊,凝望著樺山久守:“你覺得他們都是切支丹教徒?不。他們只是為了生存的可憐人。”

   答案出來了。

   樺山久守明白了為何櫻島裡面的日本本地人突增。日本國當然沒有那麽多切支丹教徒。就算有,也基本上隱姓埋名,不可能這邊喊一聲,各處切支丹教徒就拋家舍業跑過來。

   一切的答案都很簡單,在這裡可以活下去罷了。

   在薩摩藩,他們要忍受剝削與欺壓,艱難求存。一如天草久二所言一樣,殺戮讓村莊變成白地,妻女被凌辱,父子被奴役,敢於反抗被殺死。一切都充滿了絕望。

   但到了櫻島,卻仿佛來到了世外桃源。他們可以將自己的出產賣給英國人獲得東南亞廉價的糧食。吃飽飯曾經是格外奢侈的事情,但在這裡,來自暹羅的大米價格低廉。更重要的是,他們可以活下來,還活的很不錯。

   沒有人願意這一切被打斷,不管來頭多麽驚人。

   曾經在樺山久守的農莊裡,他的農民可能卑微低賤得如塵土。但一旦見到了可以擺脫困頓生活的希望,哪怕是幕府將軍,也無法壓製他們的抵抗。

   這一點,天草久二分外清楚。沒有人是天生的賤種,也沒有人一開始就想要戰爭。如果連爭取正常生存的權力都沒有,那麽也不怪他們使用暴力的武器,對抗一切。

   切支丹教徒暴亂的時候,連幕府都不放在眼裡,更別提一個去去的大名家臣。

   當初的島原之亂之所以堅韌頑強,說到底並非是他們真的因為宗教信仰而叛亂。更重要的是,如果他們選擇信仰基督教,通過與外國人通商貿易,便可以改善生活,吃飽穿暖,實現夢寐以求的夢想。

   但是,幕府不能容忍有人膽敢反抗自己的統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鎮壓。

   “不……我不相信……一定都是切支丹教徒。你們被夷人蠱惑,將靈魂出賣給了魔鬼!背叛了日本”樺山久守喃喃自語。

   “哪裡有那麽多切支丹教徒。只有一群為了在你們欺壓之下生存下來的可憐人。如果成為切支丹教徒可以生存下來,那麽所有人都是切支丹教徒。”天草久二意味深長地說著。

   “樺山久守閣下。請你務必明白,無論是大名,還是農民。他們都有最基本的作為人的權利。他們要吃,要穿。作為薩摩藩的農民,他們饑寒交迫。但作為櫻島的人民,他們可以吃飽穿暖。我們反抗的原因就這樣簡單。啟蒙的種子已經撒開,哪怕你們選擇更殘酷的鎮壓。也無法將這樣的火種消滅……”

   “薩摩藩的軍隊不可戰勝!哪怕你買到了紅夷大炮,也無法抵禦幕府的大軍!”樺山久守聲色俱厲。

   “沒錯!我們的肉體可以被消滅。在強大的幕府軍隊面前,我們的反抗微不足道,但這注定意味著日本國的毀滅。”天草久二昂然挺立:“閉關鎖國的下場,是注定要讓千萬日本國民走向饑餓與死亡,總有一天,他們會走向反抗。如果他們從未看到希望,那麽你們也許可以得逞。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對外開放的貿易是必須進行的,樺山久守閣下。我可以放你離開,因為我相信,我……我們絕不會輸。也許,輸的是我。但獲得勝利的,一定是我們!”

   樺山久守感覺身子裡的精氣神被抽空了,一直到天草久二安排的人送他離開櫻島,也久久沒有回過神。

   盡管眼前只有兩千多叛亂之民,他相信自己只要多付出一些代價就可以消滅。但是,那句勝利一定是他們的仿佛是有魔咒一樣,在他的腦海裡久久徘徊。

   他發現自己竟然好像真的開始相信他們的話。

   沒錯,他們說的的確很合理。他只是回到大隅半島稍稍一打聽,就知道最近薩摩藩有許多人逃亡去了櫻島。

   其中,甚至還有幾個武士的親戚。他們絕對不是所謂的切支丹教徒。

   他們只是一群渴望通過貿易改善生活的普通人。

   樺山久守再次見到了島津光久,只是這一次,他已經準備好了切腹自殺。

   “閉關鎖國的下場,是注定要讓千萬日本國民走向饑餓與死亡,總有一天,他們會走向反抗。”島津光久默默地念著這一句話:“你說的沒錯,無法對治下的民眾施以仁慈,是我這個大名的過錯。切支丹教徒,說到底是一群走投無路的可憐人。”

   “是臣下的無能,請主公允許我以切腹謝罪。”樺山久守顫抖地說著。

   “非戰之罪。你不要死,要活著,為薩摩藩的事業留下有用之身。好了,你下去吧。”島津光久揮退了樺山久守,喃喃地看向一旁沉默的山田有榮:“不得不說,鄭森……走對了一步棋。我想,我應該見見這個聰明的中國人了。”

   與樺山久守一樣,島津光久也看出了這是鄭氏在搞亂。

   “鄭森打中了我們的七寸……”山田有榮苦澀地說著:“鄭氏是海商,切支丹教徒也被鄭森俘虜過。如果說他們前往櫻島不是鄭森的計劃,恐怕就是那些鄭氏之人自己都不相信。”

   “說不定就是鄭氏假借一些切支丹教徒在與英國人做生意。只不過借此讓切支丹教徒可以分潤一把。但如此一來,卻不得不承認,真的讓我們被動了。”切支丹教徒是必須要平定的,不然幕府知道以後,說不定就是自己帶兵平叛了。

   到時候,島津光久就不得不面對因為江戶的介入而自己對薩摩藩控制能力削弱的窘境。

   況且,這年代軍紀很差。一旦江戶的軍隊進入薩摩藩,那不啻於一場浩劫,哪怕將亂民統統殺死,留下來的也是一個殘破的殘局。

   “不管是農民還是商人工人,都不會在乎是與中國人還是英國人、荷蘭人做生意。但對我們而言,卻是大大的不一樣。”山田有榮鄭重地看向島津光久:“既然只有通過貿易才能解決貧困的問題,那麽……比起會讓所有百姓變成無法無天切支丹教徒的英國人,更應該讓百姓打交道的……是明國人!”

   山田有榮畢竟年紀大了,一連說了這麽多話也累了,倦了。

   更重要的是,這是一件大事。

   如同當初放棄琉球經歷了無數的掙扎一樣。

   現在再放棄吞吃鄭氏填補虧空的計劃,就要經歷更多的掙扎。

   甚至,不同於放棄琉球,那是江戶直接作出決斷,不容薩摩藩反抗。還能讓薩摩藩內部不至於分裂。

   現在放棄吞掉鄭氏,卻是要讓島津光久自己做決定。

   江戶的大人物們也許有些會給鄭芝龍說情,但面對鄭氏龐大的財富,薩摩藩有信心抵抗住江戶那些大人物的干擾。

   “我再想想……在想想……”這當然不是一個可以簡單做出決定的事情。

   島津光久揮退了眾人,獨自留了下來,靜靜的思考,任由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腦海裡,一句話久久回蕩,在島津光久的心房不斷回響。

   “沒錯,農民最吝嗇、最卑鄙、狡猾沒有仁義,是殺人的魔鬼。但,又是什麽,讓他們變成了這樣?是你們!是你們武士!”

   ……

   嘩啦啦……

   新華港的風很大,四月六的這一天,鄭森的心情卻是異常的緊張。

   “真……真的這麽快?這麽突然?”在數萬中國移民面前運籌帷幄決勝千裡之外的鄭森今天顯得手足無措,又激動無比。那個表情,就和追星追了十幾年的狂熱粉絲今天終於有機會可以心中偶像見面一樣。

   “看來我們的鄭少主這些天都太忙了,沒顧上國內的新聞呢。”王夫之笑著說道。

   “什麽少主,見笑了見笑了。這幾天實在是忙昏了頭,是以沒有怎麽關注。王兄,眼下還未到時候呢。現在這會兒,還請萬萬給小弟解惑一二。實在是太……太激動了。要不是這些都有你們準備,我……我可真是要失禮大發了。”鄭森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好半天才冷靜了下來。

   王夫之見此,也不再拿喬,笑道:“這事說來話長了。陛下朝鮮之行原本是奔著打開市場去的。但意外卻促成了一個效果……移民。”

   “難道有許多人移民朝鮮發了大財?”這是正常的邏輯,也是鄭森了解到的情況。

   “這種當然是有的。但另一個卻很關鍵……”王夫之先是頷首,隨後又是一種十分驚訝的心情道:“更多的,是在鴨綠江的邊關上,在漢城、平壤的領事館裡,擠滿了申領大明工作簽證的人。在大明的日子比起在朝鮮的日子真是好太多了。一江之隔,卻是兩個生活水平,說不上天上地下,卻也是羨煞旁人。於是不少人就從朝鮮移民大明。原本呢,這也算不得什麽事。可……南直隸一群工坊主不知抽了什麽風,竟然捏竄著十幾個言官,要求大明放開簽證,更要從日本國引進移民。真是……真是……”

   王夫之說著,一連哭笑不得的表情。

   這下子,卻是讓鄭森也感覺驚訝萬分。

   但很快,聽著王夫之娓娓道來,他也就明白了緣由。

   大明本就是有資本主義萌芽的,雇傭百姓在國初是非法結社殺頭的罪過,但現在卻是發大財的奧秘。

   於是乎,伴隨著內外戰爭的結束,無數工坊工廠如雨後春筍一樣冒出。

   原本,大明的人力是十分充沛的。可惜經過戰亂,農業恢復吸納了大量人口,原本充沛的城市人口反而顯得少了起來。再加上大明官府雖然在皇帝陛下的壓製之下不再歧視工商業,可要說服他們將農業人口轉移到工商業人口上,卻也是磕磕絆絆,頗為艱難。

   偏偏這個時候,伴隨著大明對外擴張,有著近乎無限的土地等待著大明兒郎去征服開拓,人力資源的稀缺一下子又彰顯了起來。

   當然也不是說工坊主們都招不到人了,人當然還是可以招到的。只要工資開高一點,待遇好一點,比農村好一點,一樣可以招到人。

   只是這個時候,那些朝鮮移民、蒙古移民、越南移民各處移民紛至遝來。比起漢民,這些說不定就是非法移民的黑工當然廉價得多。

   至少,不用給這些人簽訂繁瑣要命的勞動契約。

   雖然朱慈烺對雇傭百姓不簽勞動契約的工坊嚴厲打擊,可大多數官府卻覺得這算不得個事。畢竟,對於在新時代下治政壓力很大的基層官府而言,光是發展經濟教育、疏浚交通、維護治安就已經夠嗆了。哪裡還有時間管人家簽不簽勞動契約。

   總而言之,在朱慈烺與中央朝廷種種努力之下,馬爾薩斯人口陷阱暫時是邁過去了。可是,無良工坊主們可不管這些。

   他們隻想招募更多廉價的黑工,一番運作之下,竟然捏竄著言官上書皇帝,懇請朱慈烺盡快攻略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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