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威領了任務也跟著下了馬車,一看對面,不由皺起了眉頭。獵『 Δ 文網WwΔW.『LieWen.Cc
對面的人也不少,尤其是馬多,一眼看過去,都是馬。顯然,這是一個馬隊。更重要的當然還是馬上的人。朝鮮不是一個多馬的國家,濟州島倒是個養馬的好去處,可眼下也不屬於朝鮮了。
這樣的情況之下,能騎上馬的人顯然並非常人,更加讓寧威心中微微上心的還有這一回眾多的人數。
如果說自己能騎馬,那還算得上是一個高帥富,可能組織起一個馬隊,那就更加不凡了。
這就好比後世,你能買得起法拉利的跑車自然能說明你身價不菲。可若是比起隔壁能拉起一個豪華跑車車隊的老王,那就不免要遜色幾分,擔憂起家中嬌妻。
眼下,寧威是不擔心家中嬌妻的。他擔心的是這要怎麽過路。
山道不大,雖然也算得上是一條官道,但顯然在山路之中年久失修後,這裡路況糟糕,寧威前後看過去,都尋不到可以方便足夠兩隊人馬並行通過的地方。
如此一來,這就得有人讓了。
“眼前不知哪位尊駕?我等具是來此外地的商旅,護送我家公子出來遊學。因為公子有些閑暇愛好趣味,車駕裡行囊不少,頗為佔了地方去。委實尊駕不知可否行個方便?”寧威不卑不亢地拱手致禮。
對面的馬隊裡一陣喧鬧,大家顯然沒有想到這裡竟然會走出一隊明人。
見是明人,原本幾個臉色不善的豪仆紛紛收起了表情,看向自家主子。至於那些豪仆的主子們,自然又是紛紛看向自己隊伍之中最核心的那人。
“竟然是明人啊,還是個明國來的士子,可惜來得晚了些,不然進了王朝,可是好一陣爭搶了。”馬隊之中緩緩走出一人,赫然便是一個穿著新式明國新漢服的男子。這已然是近似於後世現代服飾的改良新漢服,身著長褲,外罩對襟短袍,若非漢話顯得生澀,恐怕讓人看不出這原來是個朝鮮人。
寧威摸著頭腦,那馬隊裡的其余人卻明白。
“這人身在朝鮮卻未開口我朝鮮話,那顯然是個不懂朝鮮話的。自然才會開口說漢話。”
“若是不會漢話,那也沒法教我朝鮮兒郎漢話了,成恩大哥原來想的恐怕是岔了。”
“管他差不差的,這路要怎麽過?偏偏湊巧撞上這羊腸道裡,真是掃興。也不知那些人走了沒走,若是趕不上去了別處,又要飛奔追去了……”
……
眾人議論紛紛,寧威卻找到了正主,朝著這個被稱作成恩大哥的人拱手一禮,道:“敢問尊駕高姓大名……?”
“免貴姓崔,崔成恩。”騎在馬上的男子身量是朝鮮人中少見的高大,聲音洪亮,濃眉大眼,很讓人生出好感,又道:“小事一樁,看你們車馬行動也是不便,讓讓便讓讓了。兄弟們,給遠來的客人讓個道兒。”
“好嘞!”
……
一陣應和聲中,馬隊調轉碼頭又重新朝著前方馳去。
寧威見此,忙不迭拱手致謝。他倒是沒想到,這些一看就是二代的家夥竟然這麽好說話。
崔成恩讓了道以後並沒有走,而是策馬一同與寧威說起了話。
見此,寧威不得不歇下了指揮車隊的心思,將事情拜托給了陳貞慧,與崔成恩說起了話。
“你們是從仁川來的?”
“的確如此。”
“要去漢城?”
“崔公子慧眼。”
“說起來,我留下來倒是委實有一事相詢。”
“方才崔公子想讓,在下真感激不盡。有何想要問的,定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寧威看著崔成恩不好意思地問著,很是謙遜。果然,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不過,看起來崔成恩也是很少這般問好聲好氣問人。
“仁川城裡聽聞出了一個極厲害的戲班子,演了一處三國演義裡的草船借箭,我聽友人說當真是精彩極了。就是不知道那戲班子眼下現在何處……你也知道,這些戲班子東奔西走的,誰也不知道下一處會去哪裡,要不然,我也不會急匆匆,便是組了馬隊,要奔去仁川啊!”崔成恩說著說著,倒是著急了起來。
“想不到崔公子還是個戲迷?”作為同時代的人,寧威比起朱慈烺可要理解這年代娛樂有多麽匱乏,看戲可是個了不得的愛好,等閑人想要看戲還沒得看呢:“說起來,在下的確知曉一些呢。”
尤其是這可不是雜耍,這是正兒八經的戲劇改編,加上三國演義的魅力,可是要比那些草台班子強多了。
待到再過些年月,京師裡的京劇展起來,不僅是市井百姓,就是王公貴族也會染上這麽一個愛好。
當然,這年頭有這些閑心,未免會被扣上一個不知上進的帽子。
但正是因為這東西足夠吸引人,這才會讓人痛心疾地斥罵一句不知上進……
崔成恩眼巴巴地看著寧威,也不顧前半句話裡平時說起來會多讓他暴躁難安,此刻聽寧威知曉,當即大喜:“自然是歡喜這《三國演義》了。我在漢城裡,廢了牛鼻子力氣這才尋全了三國演義,每日翻來覆去地看,還不敢讓人瞧見了,生怕說我看了雜書,不思上進。嘿,前陣子聽說那金家七子就為這三國演義丟了家傳的玉佩,哈哈,高興得我召集了好友,就要去看一看那三國演義上了戲台子是個什麽模樣!”
“哈哈哈,如此說來,這可有趣了。”朱慈烺聽聞,不知何時也騎馬走來。
“這位是……?”崔成恩看向寧威。
寧威躬身一禮,道:“這是我家公子。”
“秦俠,秦益明。”朱慈烺道:“要說那劇組的蹤跡,這可巧了。”
“如何個巧法?”崔成恩目光灼灼。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朱慈烺笑道:“閣下直呼一聲孔明亦可。”
劃拉……
只見崔成恩不知何時從懷中掏出一副畫像,看著眼前的朱慈烺,當即目光一亮:“諸葛孔明!”
“見笑了見笑了。”朱慈烺笑道。
“萬請孔明給在下賜字!”崔成恩忙不迭翻身下馬,湊到了朱慈烺的身前,高高舉起手中畫卷,又連忙從呼朋喚友尋來了紙筆。
朱慈烺連連擺手,下了馬,從兜中掏出一支鋼筆,道:“不必,在下手中便有一處簽字筆。”
見此,崔成恩將畫卷放到自己的背上,讓朱慈烺當眾簽字。
朱慈烺簽字完畢,就見崔成恩吹乾墨跡,待墨跡乾透,仔仔細細將畫卷收起。此刻,崔成恩身邊的小夥伴們自然又是紛紛好一陣忙前忙後。大家可算是找了好一陣子這才現的確沒有人帶上筆墨紙硯……
一念於此,崔成恩倒是目光一撇,見朱慈烺隨時掏出一隻模樣怪異的筆,大為好奇。
朱慈烺下意識要將鋼筆收入內襯口袋裡,見崔成恩這目光,倒是停住了這動作,笑道:“這是家中朋友特製的,名曰鋼筆。是能工巧匠耗時數日打造的,可以自動吸入墨水存入內丹,經筆尖緩緩留出,完成書寫。今日未曾想能遇見有緣人,這寶馬贈英雄,我看兄台有緣,這一支筆還請務必收下,也算一場好緣分的見證。”
崔成恩原本就想開口問了東西的名字去買,但一聽是定製的,就有些要打退堂鼓。畢竟,大明與朝鮮遠隔,找商人買市面上能買到的東西還好。若是要尋能工巧匠訂製,那可就難了。能不能找到是一回事,找到了人家願不願意做,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此刻,朱慈烺主動提出贈送鋼筆,說話又是如此漂亮,當即讓崔成恩感覺心中熨貼。
“如此,益明這個朋友,我崔成恩交定了!漢城之中,若有什麽麻煩,盡管報我的名字!”崔成恩說罷,這才半推半就地從朱慈烺手中收下鋼筆。
這時,車隊也出了山口,漸漸就要走出了山外的大道。
得知劇組就在這裡,他們不用再去仁川,一行人倒是有些沒精打采。似乎對漢城這地方都是呆夠了。不過,待到朱慈烺承諾還會在漢城上演三國演義全套劇情以後,大家又是紛紛滿滿期待,七嘴八舌地聊了起來。
朱慈烺時不時回應著幾句三國演義裡的問題,主要還是與崔成恩聊了起來。
崔成恩是漢城裡的大族之子,祖上也層出過議政高官。
看得出來,這個崔成恩對明國的事情十分有興趣。朱慈烺口才上佳,又是見多識廣,大明哪裡的新鮮事他不知道?甚至,許多新鮮人都是因為朱慈烺而起。自然,隨口說起幾句,就讓崔成恩目光灼灼,連帶著他身邊的小夥伴們也少有打鬧,都尋著朱慈烺問起了明國的見聞。
這倒是讓朱慈烺感覺有點應付不過來,只見他丟給了陳貞慧一個眼色,比劃了一下嘴型。
沒多久,陳貞慧拿來了十份東華報。上面,赫然就有《石頭記》的連載。
朱慈烺大力推薦了一下《石頭記》,果然就見大家又嚷嚷著去尋漢文比較好的一人過去朗誦了。
很快,大家又都跟著入迷了《石頭記》的坑……
朱慈烺暗自點頭:“四大名著功力非凡啊……”
唏律律……
山腳路口,馬隊停住了腳步。
朱慈烺與崔成恩等人齊齊看了過去,現山腳下不知何時又來了一行人,他們湧入山道,跟著衝了過來。
朱慈烺忍不住拍了拍額頭:“今天是出門沒看黃歷麽,這交通情況這麽堵塞……”
他並沒有注意到,崔成恩的臉色有些難堪,皺起了眉頭。他的身邊,那些小夥伴們也跟著臉色變得陰沉了起來。
寧威又想過去交涉,但他很快就開始慶幸自己還好沒有上前。
只見那些人縱馬疾馳而來,眼見山道裡堵了這麽多人,卻仿佛沒有看到一樣。
“不怕撞死人嗎!這麽快的馬,就算是要躲避,一不小心也要跌入懸崖!寧威,疏散人群,全體就位,設置拒馬!”朱慈烺當即下令。
寧威剛剛應命,卻見崔成恩堅定地搖頭:“秦兄!這不關你的事,他們衝著我來的。”
說罷,就見寧威縱馬馳去,箭一般地衝入眾人身前,仿佛是一名孤絕的勇士,對上了千軍萬馬。
“兄弟們,跟著一起上!”崔成恩身邊的夥伴們紛紛湧了上去,站在了崔成恩的身邊。
崔成恩見此,一陣感動。
朱慈烺搖了搖頭,丟給了寧威一個眼神。
寧威心中一歎,拿出了火撚子點燃了懷中一個小鐵瓜,隨後遠遠拋出,落在了崔成恩的身前。
眼前這一馬隊度越來越快,滾滾馬蹄聲在山中越來越清晰,震動得樹葉都不由出颯颯聲,添作了背景色。
“崔成恩,還算你有點膽子!”對面馬隊之中,一人高聲說罷,微微一夾馬腹,開始緩緩減。
朱慈烺見此,微微一笑道:“可惜,晚了。”
噗哧……
一道濃煙升騰起來,借著山風,朝著北邊這莫名衝來的馬隊漂去。這年頭的戰馬或許都經歷了熟悉爆炸聲的訓練。但嗆人煙霧的訓練卻絕沒有人經受過。
更何況,就算馬受得了,馬上面的人顯然也是受不了的。
戰馬迅停駐了奔馳的腳步,借著慣性,馬隊突破了煙霧。只是,再見時,已然是個個紅著眼珠子,眼眶通紅,豆大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原本,上百騎衝來的馬隊威勢驚人,仿佛要讓人陷入絕路。
但現在……
崔成恩看著眼前這些人的景象,忍不住噗哧地笑出了聲:“金西石,你這……你這怎麽一副大姑娘被了的模樣。我還沒怎麽你呢,怎麽哭哭啼啼來了我這裡?”
“誰!誰在搗亂!”金西石怒吼著,這個俊俏的高官此刻眨巴眨巴著通紅的眼珠子,豆大的眼淚往下掉,憤怒與悲戚齊齊湧上心頭。
朱慈烺大步走上前,也走到了崔成恩的身邊,笑道:“既然是剛剛認的朋友,就這麽將我拋下,不合適呀。”
“只是不想連累你……”崔成恩道。
“是你!”金西石看著朱慈烺,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