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省委書記冰寒柏也請來了自己的老同學——南江省委黨校的副校長李逸風, 到家裡做客。
兩人以前是中央黨校的同學關系, 只是李逸風在仕途上走得很不順利, 當年兩人共同進修的時候, 級別差不了多少, 等再次見面, 冰寒柏就已經是南江省的一號人物了, 而李逸風卻還是在原地踏步。
李逸風對這次的會面很重視, 早早備好禮物, 帶著夫人一起去了省委常委大院。
吃過晚飯, 冰寒柏邀李逸風到樓上的書房去喝茶, 李逸風心裡很清楚, 這是自己的機會到了, 自己今天晚上必須好好把握。
兩位夫人則留在樓下聊著天, 談論著一些女人比較關心的話題。
"坐, 逸風!”冰寒柏嚴峻的臉上, 難得露出一絲輕松, "這是在家裡, 你不要客氣!”
"好, 好!”李逸風嘴上說好, 卻哪裡敢不客氣, 他等冰寒柏落座之後, 才在小茶桌對面輕輕坐下, 屁股挨了半邊, 側臉笑著看冰寒柏, "冰書記, 這一晃, 咱們有七八年沒見面了吧!”
冰寒柏拿起茶杯, 輕輕飲了一口, 道:"是啊, 有八年了, 歲月不饒人啊!”
"冰書記還跟以前一樣!”李逸風笑著恭維一句, 道:"知道冰書記要來南江省的時候, 我高興得有好幾宿沒有睡著, 按說早就該過來拜訪冰書記了, 可怕打攪到您的工作, 所以就沒有聯系您。”
"這麽多年了, 你一點沒變, 還是那麽客氣!”冰寒柏笑了笑, 當年在黨校, 他對李逸風就有一定的了解, 這個人非常謹慎小心, 從來不做出格的事情。
"冰書記剛到南江, 肯定有很多重要的工作要做, 還要熟悉南江省的情況, 我怎麽好意思打攪呢!”李逸風陪著笑。
冰寒柏把手裡的茶杯放下, 道:"初來乍到, 確實有很多事情需要觀察、需要了解。”
李逸風立刻就道:"冰書記, 我在南江工作也有二十年了, 雖說平時都待在學校裡面, 但對省裡的情況, 還是有一定了解的。我知道您平時肯定公務繁忙, 要是其它方面有什麽需要跑腿出力的事, 您就交給我。”
冰寒柏明白李逸風的心思, 笑了笑, 道:"我的身邊, 眼下還真的是缺少這麽一位能夠跑腿出力的人呢!”
李逸風面色一喜, 難道冰書記準備要重用自己這位老同學了嗎, 不過隨即他又冷靜下來, 應該不是這麽回事, 冰寒柏是省委書記, 怎麽可能會對自己同學說出跑腿出力的話來呢, 這是自己客氣的說法。
心中一想, 李逸風就道:"是不是現在的秘書, 不怎麽合用?”
冰寒柏微微頷首, 道:"你在黨校工作, 接觸的優秀幹部肯定不少, 不知道有沒有什麽合適的人選推薦?”
李逸風就心道傳言果然不虛, 他早就聽人說過, 說是冰寒柏對省委辦公廳安排給他的秘書不怎麽滿意, 有自己另選秘書的打算, 今日一聽, 果然不假。
冰書記能夠在這麽一件重要的事情上, 詢問自己的意見, 這是多大的信任, 多大的器重, 李逸風的臉色頓時因為興奮而有些泛出紅光, 心思也開始活動了起來。
省委書記選秘書, 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因為不是隨便什麽人, 都可以成為省委書記的貼身心腹!
這個人能力的高低倒是其次, 但必須知根知底, 而且絕對忠誠可靠, 再加上有那麽一點點的悟性。官場之上危機四伏, 作為一名領導, 誰都不想自己身邊有一個三心二意的人!
新的省委書記到任, 出於影響考慮, 一般都不會自己直接指定秘書, 這種情況很少, 而是會由省委辦公廳指定一名秘書, 來幫著省委書記處理一些工作以及迎來送往的事情, 這是新來的省委書記, 對省委辦公廳、尤其是對原來的省委秘書長的一種信任體現。
而省委辦公廳指定的這名秘書, 雖然也叫省委書記的秘書, 但距離真正的省委大秘, 卻還是天遙地遠。
這個人能力如何、底細是否乾淨、是否有擔當、能否給予信任, 這些都是未知數, 省委書記也需要跟自己的秘書有一段磨合時間, 這個時間很可能長達半年之久, 如果覺得可用, 那麽省委書記才會讓這個秘書開始慢慢接觸到一些機密的事情, 然後繼續觀察他的表現, 很可能等最後確定省委大秘的身份, 都需要長達一年, 甚至更久的時間。
然而能夠通過這種考驗的人, 卻是非常少, 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一般省委書記會在熟悉新的環境之後, 欽點自己信得過的人擔任秘書。這時候, 省委辦公廳一般也不會有反對意見的, 新來的省委書記能夠使用你指定的秘書, 這就是投之以桃, 你當然也得報之以李。
何況, 只要省委書記主意定了, 誰敢反對?
所以, 省委辦公廳在給新來的省委書記推薦秘書時, 一般都不會說這是你的秘書, 而是說讓其臨時過來跑腿幫閑, 從表面看, 這就是省委書記的秘書, 但正式的編制和職位, 卻要一直等到省委書記點頭之後, 才會確定下來。在這之前, 就是個臨時幫忙的, 外人很難想象得到, 風光無限的省委大秘, 其實也有臨時工。
李逸風在這一瞬間, 想到了很多人選, 有自己的學生, 有自己的親屬子弟, 甚至是朋友的子弟, 這都是自己信得過的人, 但最後都被他一一給否決了。
如果就這樣推薦出去的話, 毫無疑問, 自己推薦的這個人, 肯定無法被冰寒柏選中, 而且自己也會因此前途盡失。冰寒柏能夠親自向你詢問秘書人選, 豈是要你推薦你自己信得過的人嗎?如果這樣簡單的話, 那冰寒柏找誰辦不到呢?
要找一個信得過的人, 對於省委書記來說, 並不難。
李逸風的腦門上就開始冒汗了, 他必須想明白冰寒柏的真正意圖。
冰寒柏看到李逸風的臉色緊張了起來, 反倒是有些放松, 拿起茶杯, 慢慢地品了起來, 等待著李逸風的答案。
過了許久, 李逸風才一咬牙, 道:"既然冰書記您信得過我這位老同學, 那我就冒昧向您提一個人吧!”
"我肯定是信得過你的!”冰寒柏微微一頷首, 道:"你說!”
"白陽市高新園區管委會的常務副主任, 曾毅!”李逸風說這話的同時, 心裡很是捏了一把汗, 他說出這個答案, 可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氣, 在賭冰寒柏是要借著挑選秘書的機會, 打開南江省的局面。
冰寒柏就盯著李逸風, 眼神一如往日般地凌厲。
李逸風感覺自己的大腿都有些發抖了, 但還是強梗著脖子, 迎向冰寒柏的目光, 一幅內心無愧的模樣。
許久, 冰寒柏眼中神光稍斂, 笑道:"那就說說這個曾毅同志的具體情況吧。”
李逸風心神松懈, 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濕透了, 他悄悄把手心的汗一抹, 道:"這個曾毅, 在咱們南江省可是小有名氣。雖然年輕, 但已經擔任過很多個職位了, 有省保健基地的籌備委員、南雲縣衛生局的副局長、南雲縣招商局局長、白陽市高新園區管委會的常務副主任, 履歷豐富, 而且在每一個職位上, 他都乾出了很大的成績。聞名中外的將軍茶, 就是曾毅在南雲扶貧時的成果, 南雲縣從一個國家級貧困縣, 一躍成為咱們南江省的經濟大縣, 曾毅也是功不可沒。”
冰寒柏微微頷首, 照這麽講的話, 這個曾毅確實是一名乾將。
李逸風看冰寒柏頷首, 心裡更加放松, 道:"另外, 曾毅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 他是南國書記的保健醫生[ 超級醫生 推薦閱讀此書 ]。”
冰寒柏面色如常, 心中倒是有些意外, 能擔任方南國的保健醫生[ 超級醫生 推薦閱讀此書 ], 肯定都是五六十歲的人物, 這個曾毅也不知道多大的年紀。但李逸風既然說了年輕, 想必不會很大, 這就有點意思了。
"南國書記在南江省執政期間, 一直都有個心願, 要解決白陽市無法融入榮城經濟圈的問題, 曾毅很受方南國同志的器重, 所以被派到了白陽高新園區!”李逸風說到這個, 也是不得不佩服, 道:"雖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 白陽高新園區就已經成為了咱們南江省的一顆明星, 拿下了包括韓國平海集團在內的許多大項目。”
冰寒柏讓李逸風這麽一說, 心裡起了很大的興趣, 自己只是想找個秘書, 沒想到還發現了一名善於經濟的幹部, 他道:"你跟這個曾毅, 接觸過嗎?”
李逸風就搖頭, "我本人倒是沒有跟他接觸過, 但據省委省府裡跟他接觸過的人講, 這個曾毅為人極度謙虛, 又很穩重, 包括省裡的幾位副省長在內, 都對曾毅很有好評。”
冰寒柏就點了點頭, 這倒是很難得, 不過他也並不完全相信, 以前方南國在, 大家就算對曾毅有意見, 也不敢說什麽的!
李逸風看沒有打動冰寒柏, 思索片刻, 扔出了一枚重量級的炸彈, 道:"我有個不爭氣的小舅子, 以前是在省政府給領導開車的, 後來犯了點小錯誤, 被派到駐京辦去了。據他講, 南國書記每次回京城, 都要把曾毅帶在身邊, 有一次曾毅晚上出門, 是他開車去送的, 他親自看到曾毅幫龍山市拿下了機場的項目, 事後, 他還看到一位陸軍少將把曾毅給接走了!”
冰寒柏有點微微失神, 都說方南國能夠穩進一步, 是得到了軍方的支持, 難道其中的關鍵, 就是在這個曾毅的身上嗎?連駐京辦的司機都可以輕松認出是陸軍少將, 那麽對方當時來接曾毅的時候, 一定是全身戎裝出現的, 這裡面的意義非比尋常啊!
說巧不巧, 駐京辦那個曾經給曾毅開過車的司機, 正是李逸風的小舅子, 李逸風從最小舅子嘴裡得知這個消息已經很久了, 他知道這個消息留著, 肯定能幫到自己, 但就是沒有一個機會, 眼下機會終於來了。
"我的那個小舅子, 雖然不爭氣, 但在我面前, 他從來不敢說假話的, 肯定都是他親眼所見, 才敢告訴我的!”李逸風笑著說到。
冰寒柏微微頷首, 看來自己找李逸風, 還真是找對了!
省委辦公廳派給冰寒柏的秘書, 冰寒柏確實不滿意, 可能是為了避嫌, 辦公廳特意挑了一名剛分配到辦公廳的大學生, 這樣的人在南江沒有根基, 也和各方勢力沒有任何牽扯, 可以說是一清二白, 用起來絕對放心。但有一點, 悟性太差了, 一點做秘書的靈性都沒有, 不管大小事, 都一律向冰寒柏請示, 屬於是那種撥一下才轉一下的人。
配秘書本來是為了幫自己處理一些小事, 結果這個秘書卻是給冰寒柏找事的, 冰寒柏點撥了幾回, 對方也沒明白過來。
別的秘書, 都會跟省委其他秘書打得火熱, 總有一些靈通的消息向老板匯報, 但這個秘書卻如木頭一般, 冰寒柏新來南江省, 本來消息就不多, 結果這位秘書還讓他成了孤家寡人、睜眼瞎一個, 一點有用的消息都得不到。
冰寒柏也就喪失了耐性, 準備另選秘書, 他在南江省唯一認識的, 也就是以前的黨校同學李逸風了。
但冰寒柏今天找李逸風來, 並不全是為了秘書的事, 出於一種政治上的敏感, 他覺得南江省最近有點蠢蠢欲動的跡象了, 他想聽聽李逸風對於南江目前的局勢的看法。
正在思索這件事, 書房的門傳來"砰砰”兩聲, 冰凌端著一壺新沏的茶走了進來, 放在了兩人面前的小茶幾上。
放下茶, 冰凌沒有離開, 而是笑盈盈站在了那裡。
冰寒柏笑道:"我這邊沒什麽需要的了, 你去忙吧, 也不用再特意送茶進來了。”他對自己的這個女兒, 格外珍愛, 他看冰凌不走, 以為女兒是要問自己這邊還有什麽需要的東西。
冰凌卻道:"我進來的時候, 聽你們在說‘曾毅, 是白陽高新園區的那個曾毅嗎?”
李逸風有些詫異, 心道冰寒柏難道早就在觀察曾毅了嗎, 不然他的寶貝千金怎麽會知道曾毅, 看來自己今天真的是賭對了!
"我跟你李叔叔, 就是隨便聊聊天!”冰寒柏大手一擺, 笑道:"你出去吧!”
"如果是白陽高新園區的那個曾毅, 我認識!”冰凌嘴角翹起一個微笑, 道:"爸爸你其實也認識他!”
冰寒柏很意外, 自己初到南江, 怎麽可能會認識下面的一個小幹部呢, 這個名字, 都還是從李逸風口中才知道的呢!
"他是我的大學同學!”冰凌似乎對冰寒柏的"健忘”有些不滿意, 道:"你忘了嗎, 他還治好過我媽的失眠症!”
這麽一提, 冰寒柏的腦子裡頓時就出現了一個年輕人的模糊影子, 當年是有這麽一回事, 好像那個年輕人的名字是叫曾毅, 治病很有一套稀奇古怪的法子。
旁邊的李逸風此時一拍大腿, 道:"你看我這個記性, 曾毅確實是從君山中醫學院畢業的, 只是沒想到會跟冰凌是同學啊!”
李逸風身為省委黨校的副校長, 平時主要負責理論研究,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做了學問, 仕途心就不強, 相反, 李逸風時刻都在準備著被伯樂相中, 他不僅對南江省這些領導的履歷做過深入的研究, 就是國內的那些政壇明星, 隨便提出一個, 李逸風都對其背景履歷如數家珍, 是省委黨校裡的"百科全書”。
冰寒柏腦海裡的印象就更清晰了一些, 道:"原來是他, 我想起來了!”
冰凌這才有些高興, 道:"他現在是白陽高新園區管委會的副主任!”
冰寒柏微微頷首, 他不可能記著每一個小人物的名字, 但冰凌這麽一提, 他還真的記起曾毅來了, 因為曾毅當時的治病方法, 給他留下了不淺的印象。
當時君山省的省長因為年齡到點, 要退居二線, 冰寒柏是有力的競爭者, 跟他一起競爭生長大位的對手, 實力同樣不俗, 而且身世顯赫, 是某開國元勳的旁系後代, 當時兩人的競爭非常激烈, 甚至都有傳聞, 說是冰寒柏收到對方暗中遞來的消息, 要讓冰寒柏退一步, 競爭幾近白熾化。
勝了, 就是一省之長, 風光無限;敗了, 肯定會被迅速被邊緣化, 前途就此終結。
冰寒柏的妻子吳曼青當時承受不住這種壓力, 思慮過度, 患上了很嚴重的失眠症, 有好幾個月的時間都很難入睡, 保健局的專家用盡了一切辦法, 都毫無效果, 吳曼青整個人非常憔悴。
冰凌當時雖然是學醫的, 但只是半吊子水平, 拿不出任何辦法, 情急之下, 她去找了同班同學的曾毅去試試。
曾毅去診了脈, 斷為憂思過度導致的脾傷, 吃幾服藥調理一下就可以, 但吳曼青有個毛病, 她不能服藥, 不管是中藥還是西藥, 吃了之後她就會渾身不舒服, 難受。 曾毅隻好想了個奇怪的辦法。
他告訴吳曼青, 這個病得曬一曬太陽, 於是搬了一張椅子放在門口, 讓吳曼青坐在門外去曬太陽, 而自己卻轉身進了冰凌的閨房。
第一天如此, 第二天還是如此, 但吳曼青的失眠一點都沒有減輕;到了第三天, 比較倒霉, 天下[ 遮天 ]起了雨, 太陽是曬不成了, 曾毅隻好搬出一把椅子, 放在了陽台上, 告訴吳曼青今天不用曬太陽, 看雨景即可。
把吳曼青安頓在陽台上, 曾毅又跑進了冰凌的房間。
吳曼青聽著房間裡不時傳出的嬉笑聲, 心裡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當時勃然大怒, 這小子哪是來給自己治病的, 分明就是借機來勾搭自己女兒的, 竟然還想出這麽一個損招把自己給支開了, 簡直是狗膽包天啊, 連副省長的夫人都敢戲弄!
吳曼青心中無名火起, 叫來警衛直接把曾毅給打了出去, 當場把冰凌狠狠訓斥了一頓, 更是把曾毅罵得狗血淋頭。
罵完之後, 吳曼青出了一身汗, 然後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是兩天三夜, 醒來之後, 失眠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