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趕上雙休,劉堅就在家休息了兩天,身體也就基本恢復過來。
周一,也就是5月31日,劉堅正式邁向久違的校園。
記憶中的校園太久遠了,二十多年了,許多東西都記不住了,有些曾經的舊識,不是面對面都想不起來是誰。
來到八中校門的這個早晨,就被一個乾瘦的家夥摟住了。
“堅子,中午放學我請客,福來順。”
瘦小枯乾的小子給劉堅一種賊眉鼠眼的感覺,怎麽看這家夥也不象隻好鳥。
跟他一起的兩個人,一個死胖子,也是斜著眼、吊著膀子,發展的好就是一二流子。
另一個瞅著還算順眼,他們都望著劉堅呢。
而蹲在校門口的一個皮膚很黑正在啃麵包的小子,看到劉堅也跑了過來。
“老大,早上沒等到你,我就一個人先來了。”
這個黑小子在劉堅記憶中比較深刻,他叫孟陽,也住在坤武店,是他的鐵子死黨。
不過就身邊這幾個,包括自己在內,劉堅知道大家都是福寧八中的渣子生,渣子生是對壞學生的總稱謂。
渣生混在學校一般不學習,搞個對象,打個群架,抽個煙、找點事,和老師頂頂嘴,更有甚者敢約會年輕的老師,這是來上學的態度嗎?
劉堅認為,在學校不一定非得學習才是端正了態度,其實,‘混’也是一種態度,雖然不夠端正。
這個摟著他肩頭的家夥叫魏宏軍,是初三66班的第一渣生。
旁邊那個順眼一點的是64班的葛平東,同渣。
然後就是死胖子趙剛,也是66班的,和魏宏軍關系很鐵,但在學校裡,他沒有宏軍那麽出名,最多算他的跟班小弟。
黑不溜球的孟陽和劉堅是同班,這小子不愛說話,有點一根筋,是61班的好戰份子,打架就屬他積極,學習就沒他。
就這五個渣子,在八中也都算有點小名氣,從初一混到初三,再沒點名氣不是白混了?
這幾天,劉堅更確認了自己‘重生’這一事實,不認為是做夢了。
既然是新的開始,他就必須接受現階段這個學生的‘身份’。
學生不去上學怎麽行?所以,學校是必須來的。
劉堅呼出一口氣,看來暫時要和學校打交道了,想參與社會行為都不被獲準,老爸不準,舅舅不準,老媽就更不準。
“魏板J,你是不是和陳飛他們約了架,要拉我和我老大去給你撐場?”
孟陽站過來後就問魏宏軍。
魏宏軍的綽號叫板J;又叫攪屎棍。
這小子這個綽號有個故事,是從死胖子趙剛和葛平東嘴裡傳出來的,據說有一次他們三個在趙剛家偷吃什麽吃壞了肚子,一起出來後感覺肚子不對勁,就跑到路邊的野地裡拉屎。
隨地大小便對於男人來說是比較方便的,按說在平地上屙也不會出意外,但是魏紅軍就出了意外,拉的中間他調整蹲姿,結果把鳥晃到了屎上,那叫一個惡心。
趙剛和葛平東笑的半死,他們也發現魏宏軍的鳥和他們的不同,他們的都是圓柱形的,而魏宏軍的是扁圓的,又扁還又長呢,隨便就能耷拉到屎上去,故名‘攪屎棍’;
平時和魏宏軍在一起玩的,都叫他‘魏板J’,與魏宏軍處在對立面上的都叫他‘攪屎棍’;
陳飛是初三65班的大渣,也是八中有名的混子生,和社會上人也有較深的關系,誰要惹上他,他能叫來社會上一堆地痞混子找你的麻煩。
這種牲口在學校自然就混的不錯,在那些守本份的學生們眼中,陳飛是八中的‘大哥’。
因為一個初三出了名的破鞋,陳飛和魏宏軍就不對付了。
魏宏軍仗著他堂兄魏宏濤也是隆慶街上的混子,所以不懼陳飛,敢和他叫板。
但在學校裡,魏宏軍就沒有陳飛那麽牛的號召力,他想在校內和陳飛乾一仗,非得拉些人來幫襯。
有‘武術家’綽號的劉堅就是他想拉攏的一個人,劉堅的死黨孟陽是個猛人,打起架瘋猛不要命,在魏宏軍眼裡,孟陽比他身邊的死胖子趙剛強十倍。
至於劉堅,他在學校基本沒動過武去欺負誰,但也沒人會去惹他,不少同學都知劉堅是坤武拳劉老爺子的嫡孫,不動手還好,動起手來,怕是十個人也打不過他一個。
魏宏軍拉劉堅的目的不是衝他,而是衝著孟陽。
能把孟陽‘借’過來,他心裡就有底,他見過孟陽打架,同齡人中三五個也不是孟陽的對手。
而剛剛適應了‘新生’的劉堅,還有點迷迷瞪瞪,對‘往昔’學校裡的記憶有點模糊。
魏宏軍請他吃飯,讓他心裡有些狐疑。
不過平時也和這個魏板J比較熟,因為住的較近,坤武店和魏宏軍家所在的太元店隔不過二三裡路。
那年頭兒的學生混子們,講究個‘街道聯手’‘精誠團結’‘一致對外’,所以就算走的不太近,遇事也容易生出同仇敵愾的感覺。
陳飛家在隆慶街南面的泰祥新城,與坤武店太元店就隔著一條隆慶街,但一街之隔就好象有了仇似的,這個時期的少年人受九十年代港片古惑系列的影響,地盤觀念極重。
說實話,劉堅還沒有完全融入這個1999年呢,他心裡面強烈懷念2019年的富饒繁榮,20年的差距,讓他眼裡此時的福寧市看上去象個土鎮子。
就拿學校這幢紅磚大樓來說,看著那麽剌眼,那麽陳舊。
再看身邊這幾個土癟樣兒的同學,更叫劉堅心裡糾結,實際上自己也是個土癟樣兒。
“怎樣?堅子,給哥們一面子?”
“放學再說。”
劉堅懶得和他多說什麽,先應付過去再說。
魏宏軍還當自己是老大了,拍了拍劉堅肩膀,“成,中午福來順等你。”
說完,魏宏軍領著趙剛、葛平東先進學校了。
劉堅的目光還在陸陸續續入校的學生群裡兜轉,要融入這個時代,就要接受自己也是一個‘學生’的身份。
想起前兩天辦的那件大事,叫劉堅很難把自己和這堆還不成熟的學生們放一起。
“老大,我們也進去吧?”
孟陽一點沒發現自己的堅哥有什麽變化,不過也是,劉堅父母都沒發現什麽,他怎麽可能發現?
而劉堅現在對‘學校’還很排斥,讓自己融進去,感情上一時難以接受。
“陽子,你進去吧,替我和老師請個假,就說我去醫院看病。”
“啊……那中午的飯局呢?”
“那個小飯館福來順,我認得,我直接過去。”
“那好,老大,你真沒什麽病吧?”
“你才有病呢。”
“嘿嘿。”
孟陽傻笑著走了。
……
劉堅沒有進學校,而是沿著隆慶街向東,在十字路口拐進了向南去的‘中興街’,一入街口就是‘隆慶街派出所’;
無聊的劉堅到派出所找他四叔劉弘盛了。
劉弘盛是所裡的副所長,那是所裡出名的乾將,是跺跺腳能叫隆慶街地面上所有混子蛋根抽搐的猛人。
背地裡,混子們給劉弘盛起了個綽號叫‘大狗’,說他是隆慶街最凶猛的一條狗。
所裡和劉弘盛關系好的同事都叫他‘大狗哥’,小民警們會尊敬的叫‘劉所’;
在劉堅記憶中,四叔被隆慶街的禿頭警長胡順民壓製的很厲害,一直到二零零幾年,禿頭胡警長東窗事發,因暴露了他參與‘長興’某些不法經營,被剝了警服送上被告席。
在禿胡倒台前,他牢牢掌控著隆慶街派出所的大權,這家夥不僅會鑽營,還會迎奉上級,城區分局長郭長東後來因被禿胡扯累,沒能兼上市局副職不說,還丟了分局長之位。
憶起前事的過程中,劉堅也進了派出所。
“喂,小子,你背個書包找誰呢?哪的學生?”
一個年輕民警攔住了要進來的劉堅。
“找我四叔劉弘盛。”
“劉所是你四叔?”
劉堅沒好氣的翻了下眼,“怎,不能進?”
民警聽他口氣不耐煩了,也沒敢硬攔,真是劉所的侄子,自己攔人家乾嗎?
“二樓,第二個辦公室,你上去吧。”
民警放行了。
劉堅嗯了聲,朝裡行去,路過幾個辦公室時,看到裡面都有人。
在快到樓梯口的最後一個辦公室,他聽到裡面傳出一聲慘哼。
那辦公室門半掩著,劉堅腳下一頓,看到了裡面的情形,辦公室裡的單人床一頭,用銬子銬著一個青年,青年看上去不太妙,臉上有紅腫,眼眶黑了一個,他穿著緊身的小背心,寬肩粗臂,體形相當健壯,大臂和肩頭的青色紋身連成一片,一看就是混混。
不過此時他正蹲在地上,縮著腦袋躲什麽。
在他身前站著個體魄渾雄的男警,看背影就認出是四叔劉弘盛了。
“瑪的,縷教不改,你是準備三進宮了吧?”
是四叔罵罵咧咧的聲音。
那青年手護著頭,幾乎把腦袋貼在床邦子上,因為手銬穿過床尾的鋼管銬著他。
他解釋道:“劉所,我真的沒做什麽,這一陣都在我哥的小飯館幫忙來著,我都進去兩回了,怎麽可能再犯錯誤?”
“你狗日的,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的爛貨,一大早就和長興的鬼強在一起,你以為我眼瞎了?”
“劉所, 我那隻是和鬼強在街上碰見打個招呼,真沒和他走近。”
“林風,你狗日的,要不是看在你是坤武店人,老子早收拾慘你了,你哥出來之後就不混了,他不是你的榜樣?你混下去有個好下場嗎?”
聽著四叔的罵聲,劉堅憶起了坤武店林家那兩個兄弟,老大林銘,也是蹲過兩次監獄的混子,出來之後真不混了,在坤武路南街口上開了個小飯館叫福來順。
而此時蹲在裡面被銬著的正是林銘的弟弟林風,和他哥一樣,才二十五六,這都二進宮出來了,再混下去,三進宮那是妥妥的一樁小事。
不過劉堅記憶中的林氏兄弟,並無大惡,就是早些年在坤武店偷學了一些坤武拳,從隆慶街到長興一帶那是出了名的能打。
記得多年後,林風的女人被那個聘他為保鏢的長興鬼強給搞跑了,林風發現奸情之後咽不下這口氣,闖進長興會館去砍鬼強,但架不住鬼強手下人多,給打斷腿扔了出來,後來是他哥林銘和他一起,瞅住一個鬼強領著馬子逛商場沒領多少人的機會,直接把他砍翻在大商場裡,當時引起轟動,鬼強因失血過多,不治身亡,林氏兄弟倆也因殺人被判重刑。
認識這兄弟倆的人都知道他們義氣,肯拚,但他們的命運真不夠好,最後落了個淒悲的下場。
“四叔……”
劉堅收拾記憶,推開門進了那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