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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葉表面凝聚著夜露，晶瑩的露水剛剛反射出晨輝，郡城便已經醒來。

　從天空俯視下去，數平民出現在大街小巷，攜老扶幼，在身著深黃色製服的城衛維持下，如同數溪流，有秩序地向城東的廣場聚集。

　城東廣場位於市集外面，是郡都大的廣場。

　這裡是平民區的范圍，以往郡都的貴人們從不會出現在這裡。

　即使是重大節日，貴族們也只會在貴族區那個用大理石鋪設的拚圖花紋廣場上慶祝，大公會仁慈地下令，允許一部分平民踏入貴族區，與貴族同樂，盡情享受大公府和貴族們慷慨提供的醇美酒水和豐富食物。

　但這一天，黎明剛剛降臨之際，城東廣場簡陋的石階旁邊，已有上百輛貴族馬車靜靜停靠。

　貴族們高貴的鞋底首次踏入平民區的地界，他們之中的許多人，還是首次站在平民區的地面上。

　這些貴婦紳士們身著正式場合穿戴的罩袍和禮裙，安靜地集結，表現出一國統治階層的秩序，沒有人竊竊私語，肅穆得仿佛在參加一場嚴肅的葬禮。

　富人佔據廣場的外圍，男人們帶著氈帽，女士小姐們覆著面紗，夾雜著年幼的孩子，每一個人都筆直站立，面朝東方。

　平民們看到這一幕，自從得知厄運後惴惴不安的心終於放下。

　不管平時在心中如何腹誹貴族們，平民潛意識中對貴族階層的尊崇敬畏依舊根深蒂固。

　貴族是平民的模范，天然的統治者，也是領民心中後的城牆。

　他們集體出現，而不是如這兩天的流言一般，早已悄悄出城避難，這個事實，令數平民吃了定心丸，放下後的恐懼。

　連貴族老爺和他們的家眷們都還在，他們又有什麽害怕的，大不了一起死！

　平民是弱小的，如散落在地上的沙礫，任由命運踐踏，但如果有貴族在中間領導，他們有時候又能擁有懼生死的勇氣。

　廣場前方搭起了一座木製高台。

　藍鳶尾城堡的私兵持盾負劍，披著甲胄，將方形木台嚴密地包圍，令人群與木台間隔出三丈距離。

　紅色的絲絨氈毯覆蓋方形高台，一直垂到三尺高木台下的地面上。

　抱著小約翰的伊麗莎白公主出現在上面。

　她身著大公夫人出席正式場合的罩袍，精致的圖案花紋從她領口一直垂到腳面，繡花後擺一直向後拖，需要兩個人在後面托起。

　台下的貴族和廣場外圍的平民們都看到，大公夫人懷中抱著他們的未來主君——

　不到兩歲的男孩頭戴金色額箍，肉圓小臉稚嫩卻肅穆，皺著小眉頭，端正地坐在母親懷中，一臉嚴肅地望著他的子民們。

　“我的屬臣們、子民們！”

　大公夫人開口。

　擴音術將她柔和中帶著威嚴的女聲傳遍廣場，連與城東廣場相隔四五條街的地方都能清晰聽聞。

　“我們遭遇了一場可怕的陰謀。”

　“這個陰謀，來自冰原那些可恨的、與我們所有人有著不共戴天血仇的魔族，以及我們隊伍中某些喪心病狂、遺棄了先祖尊嚴的墮落者的謀劃。”

　“幸運的是，在這場陰謀策劃的瘟疫爆發之前，我們及時發現了它！”

　“幸運的是，偉大的斯圖亞特沒有墮落先祖的光輝，我們擁有一群忠實的擁躉，論是貴族，還是平民，在這場災難中，都並沒有令我和約翰伯爵失望——”

　大公夫人猛然提高了聲音，柔和的女聲在此時變得鏗鏘:

　“——我為你們感到驕傲！！！”

　論貴族還是平民，在這瞬間，都不自覺挺直了胸膛。

　“我們有忠誠可信的屬臣們！他們沒有放棄貴族信條，恪守對大公的誓言，以他們手中之劍，守護他的領民與土地，沒有一人臨陣脫逃，令大公與民眾們失望！”

　“我們還有恭順服從的民眾！他們是可靠的基石，沒有懷疑大公許予他們的諾言，勤懇，順服，充滿勇氣，並且條件信賴他們的統治者！”

　伊麗莎白公主深深吸了口氣，忽然將懷中的約翰伯爵交給一旁的侍衛:

　“身為約翰伯爵地的母親，我為他將能擁有你們這樣忠誠的臣民，感到驕傲，和深深的感激！”

　眾目睽睽下，她忽然彎下腰！

　兩秒後，她挺直上身，炯炯目光掃過整個廣場:

　“——你們，不愧為斯圖亞特人！！！”

　現場靜默了兩秒。

　除了抱著約翰伯爵的侍衛之外，所有衛兵放下長槍，單膝跪地。

　然後從第一排開始，貴族男性摘帽，撫胸躬身，女性提起裙擺，深深下蹲，所有人低下頭:

　“——誓死效忠！！！”

　廣場外圍的平民們看到這一幕，不知是誰，大大喊一聲:

　“——斯圖亞特萬歲！”

　而後，不需要再帶領，平民紛紛跪地，用盡胸腔中大的力氣，呼喊:

　“——藍鳶尾萬歲！”

　逐漸的，貴族和平民們的喊聲匯合整齊:

　“誓死效忠蘭斯特大公！”

　“——大公萬歲！！！”

　“約翰伯爵萬歲！”

　“——約翰伯爵萬歲！！！”

　萬人膜拜。

　不知不覺中，伊麗莎白公主臉色變得通紅。

　狂熱的氣氛，很容易令人感染。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心裡忽然明白，為什麽男人們不惜一切代價，陪葬上自己的前途，甚至是所有親族，也要向權力的峰頂攀登。

　“殿下。”

　耳邊輕柔的聲音將伊麗莎白公主拉回現實。

　雖然沒有人看得見林安，但伊麗莎白公主知道她就隱身在附近。

　她終於從剛才熱血衝頭的幻想中醒過來。

　伊麗莎白公主側過身，讓抱著約翰伯爵的侍衛和自己一起居中，而後三個平平托捧絨墊托盤的衛兵上前。

　三個托盤中分別是一個花盆，一培土，以及一個小鏟。

　小鏟很小，簡直像個小杓子，完是迷你的。

　台下的貴族和平民們都不知道他們的大公夫人要做什麽，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伊麗莎白公主拿起小鏟，讓約翰伯爵握在手中。

　衛兵跪下，舉著花盆，讓包裹著約翰伯爵小手的大公夫人鄭重地鏟起一鏟土，倒進花盆中。

　整個過程，在所有人注視下，論大公夫人還是衛兵，都表情嚴肅，動作鄭重，如同在完成一個儀式。

　做完這一切，大公夫人的貼身女官走上來，托著一個比前面三個托盤都貴重得多的金盤，上面沒有覆蓋絨布，只有一顆碧綠的種子。

　也許是因為之前的儀式，讓人們不知不覺中受到感染。

　所有人本能覺得，這顆碧綠的種子和所有種子都不同，充滿魔力，似乎在呼吸，同時微微放出綠光。

　伊麗莎白公主抱著約翰伯爵，親手將種子放進了盆中。

　幾乎就在種子落入盆中的一刹那，巨大的、明亮的光芒從盆中綻放開來！

　……

　“輪到我了。”

　林安隱身在空中。

　她頭戴葉冠，手持橡樹樹枝，黛眉被能量形成的細碎綠葉所取代，神秘美麗的金色紋理從她額頭，到面頰，再到頸部，一直蔓延身。

　如果有人看到此時的林安，會毫不懷疑女神降臨。

　從種子登台開始，林安已經開始念咒。

　她的腦海中，十二個淡金色神文旋轉，橡樹果實施放出的自然之力幾乎在精神海中形成濃鬱的綠霧，隨著每一句咒文，一股一股被抽取——

　所有人都看到，空中開始析出金綠交雜的微微細芒。

　咚——

　種子落入盆地。

　林安也正好念出後的咒語，張開雙臂，微微向上平托，像是一個擁抱:

　“神文箴言——生命禮讚！”

　……

　“啊！”

　台下的貴族和平民口中發出低呼。

　金綠細芒形成的光點逐漸匯聚成一個巨大的女性形體，影影綽綽，伴隨著花盆中綻放的光芒，“她”從身後環抱住一所覺的大公夫人和她懷中的約翰伯爵。

　哢嚓。

　粘土花盆破碎了。

　生根，發芽，抽枝，綻葉，開化，結果……那顆碧綠的種子在一瞬間完成了整個過程。

　粗長的根須直接刺破了木製高台，插進地底，成長到腰粗的大樹已經能夠讓人清晰判斷出這是一顆橡樹。

　而後，橡樹的枝條仍然在擴張，抽長，如同巨人的手臂，撐起巨大繁茂的樹冠，將它頂向天空，遮天蓋地，連朝陽的光輝都法與之爭奪！

　廣場周遭的人們已經失去了聲音。

　他們注目著神跡的出現。

　一片碧綠的橡樹葉飄落下來。

　它來到一個平民的頭頂，毫阻隔地融進了他的身體。

　猶如甘霖。

　往日沉重的身體忽然變得輕松，像脫去了一層厚重的棉衣，繁重體力勞動殘留的勞損和暗傷在不知不覺中被消除。

　平民怔怔的。

　在他的眼中，千萬片綠葉正在落下。

　它們打著旋，融入了所有人的身體中。

　猶如一場夢境。

　他們下意識撫住心口，望向被橡樹托舉在樹冠中間的大公夫人和約翰伯爵。

　那個巨大的女神虛影已經消失，一層神聖的金色光芒包裹住了他們。

　一股以名狀的喜悅包圍住了他們。

　他們紛紛跪地，虔誠膜拜，樂的淚水從眼角流下，他們喜悅地親吻腳下土地。

　“我至高的母親啊，您未曾拋棄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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