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亞現在很高興。
原本她還以為要憋憋屈屈地呆在牢房裡呢,沒想到一上來就成了典獄長,整個監獄系統,誰比她大?遊戲一開始,就先佔了這麽大的優勢——才跟林三酒分開不到十分鍾,她的運氣就有顯著好轉了!
要說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就是“監獄風雲”的遊戲目標只能分階段告知。主持人會在特定的某個時間點上,告訴她目標是什麽;時間沒到的話,就算沒事做,也只能瞪眼乾等著。
“……在這個遊戲中,你不能動用超過普通人類的武力,特殊物品也在禁止之列。你在遊戲中的角色外貌,就是你本人的外貌。既然你看著是一個年輕姑娘,那麽你的體力、速度、武力,也都是普通年輕女性的平均水準。”
“什麽叫看著是個年輕姑娘?我本來就是。”
副本主持人不為所動,繼續說道:“目標1,請查明你自己的背景、身份、所處地點,以及日期和時間。下一次通報目標2,是在遊戲時間的五個小時以後。”
目標1聽起來不難。也是,畢竟是進入遊戲後的第一個任務嘛。
“注意,如果你在本階段引起了遊戲NPC對你的懷疑、將錯誤的結論當作事實宣之於口、造成了監獄內部的任何混亂……等等,一旦發生在一個真正典獄長身上不會發生的事情,那麽就算作是你失誤了。失誤一次,揭一層洋蔥皮。”
“我以前不就是幹了些坑蒙拐騙的事嗎,幹了就幹了,我才不怕你說呢。”
波西米亞看了一眼腦袋上飄飄悠悠的圓胖洋蔥,一邊咕噥著,一邊在辦公室裡打量起來。要實現目標1應該很簡單,畢竟這就是“自己”的辦公室;別的不說,門上或許應該有姓名牌吧?
她拉開辦公室門,目光落在了“典獄長辦公室”這個牌子的下方,當即不由志得意滿地哼了一聲——果然,那兒有一個小小的金色細長名牌,上面寫著“Sandy Winters”。
看看,怎麽樣,簡直手到擒來,藥到病除!
波西米亞得意之下,順便探頭看了一眼門外。在這條長長的灰白色走廊中,除了隱約彌漫的飯菜余香之外,另一頭還有幾間亮著燈的辦公室,應該是其他的監獄職員所在之處了。在被NPC發現之前,她趕緊縮回頭,關上門,目光在辦公室裡轉了幾圈。
牆上的時鍾告訴她現在是上午12:47,可惜的是午飯時間剛剛過了;合攏的百葉窗上,也被外界的日光染出了一道一道的白亮。具體是幾月幾日就不知道了,她在桌上翻了一會兒,也沒找著報紙或日歷。
掀開百葉窗,從縫隙中往外一望,波西米亞發現這棟樓外不遠處,正好就是犯人們放風的場所,此時正三五成群地站著不少穿橘紅色囚服的犯人。在操場高牆的阻隔之外,還有一層又一層的鐵絲網,分隔出了幾條道路,將放風的操場與監獄其他部分都隔了開來;從高處往下看,還能看見幾個站在角落裡的獄警。
這麽銅牆鐵壁的,她這個典獄長看起來很安全嘛。
“你猜他們什麽時候越獄?他們要是真越獄了,我看你這個典獄長就得先倒霉。”笛卡爾精不知何時也湊了上來,順著百葉窗往外看,模糊了一片日光。
波西米亞白了它一眼。
其實笛卡爾精的話也不無道理——不管是遊戲也好,電視劇也罷,所謂監獄風雲,講的其實都是犯人身上的故事;而在犯人的故事之中,最有可能與一個典獄長產生衝突的,肯定是“越獄”了。
波西米亞決定一旦摸熟情況,
就馬上把監獄的警備級別再提高個幾級。除了日期之外,還有一個“地點”,也是目標1中要查明的內容之一。不過好在她剛才在聽規則介紹的時候,就把辦公室都翻過一遍了;在她從抽屜裡刨出來的文件之中,她記得有不少信封——波西米亞坐在地上翻了幾分鍾,總算是找到了幾封發給她的掛號信,地址清清楚楚地寫著“雷霆市西郊橋水州立監獄”。
“你運氣不錯啊。”笛卡爾精趴在她肩頭,往下看著她手上的信封說。不久以前還口口聲聲要她放自己走呢,現在被卷進了遊戲以後,似乎它的注意力就全部被遊戲內容給吸引住了;跟頭頂上的洋蔥一樣,波西米亞走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生怕漏了什麽關鍵情節線索的樣子。
可能守在路上等著吃人的生活,挺無聊的吧。
“怎麽能說是運氣?”她從鼻子裡噴了一聲氣,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也是要動腦子的!比如說我這個角色的背景吧,我剛才看了幾圈,就猜出個七七八八了。”
笛卡爾精頓了一頓,明明一片馬賽克中根本沒有表情,卻愣是叫人看了忍不住想生悶氣。它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微妙地上揚了起來,聽著就像是在等好戲上場:“哦?什麽背景?”
波西米亞剛要張嘴,突然又閉上了。
她歪過腦袋,洋蔥也跟著卸過身子,看上去似乎一人一蔥都在打量著笛卡爾精。
在這間辦公室裡,零零散散地有一些介紹了她背景和身份的東西:一張老年夫婦坐在經濟艙裡的自拍相片,看樣子是Sandy Winters的父母;牆上還有一張榮譽證書,表彰她在監獄系統工作的四年之中,曾經在某個重大案件調查過程裡,成功阻止破解了監獄內外互相串通的一場密謀。
加上主持人說過,她的角色外貌就是她本人的外貌,就算Sandy Winters保養有方,年紀最大也應該不超過三十五歲才對。這麽總結下來,她很有可能來自一個普通的中產家庭,年紀輕輕就因為立功,晉升速度像坐了火箭,從哪個角度看都是精英……確實很符合她本人的形象。
……這個背景應該八九不離十了,不過笛卡爾精那種仿佛隨時都準備好要幸災樂禍的口氣,實在叫人又討厭、又心裡打鼓。
“你這個東西,肚子裡有話沒說。”波西米亞的語氣十分肯定,“你注意到了什麽東西——唔,我想想……啊!”她猛地一抬頭,反應過來了:“你想讓我把我的推測說出口!”
她差點忘了,主持人在介紹遊戲失誤時,曾提過一句“把錯誤的結論當作事實宣之於口”——她原本以為,這句話的意思是要提醒她別在NPC面前說錯話;現在再一想,主持人可沒有提過NPC這三個字,要是她的猜想中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又開口告訴了笛卡爾精,她的洋蔥就要被脫去一層衣服了!
笛卡爾精見她反應了過來,也癟了氣似的,懶洋洋地沉下去,趴在辦公桌上。“說了也沒什麽嘛,試試看你有沒有猜對唄,反正你自己也說了,你不怕讓人知道你的過去。”它化作模模糊糊的一團,看久了簡直叫人眼暈,“再說了,只要你不怕暴露自己的事,這個洋蔥就沒什麽威脅性。就算它被剝光了又怎麽樣,又沒有最終的懲罰措施。”
也對啊……就算一個人所有的秘密都暴露了,也不太可能會影響性命;這麽看來,這個遊戲還挺溫和的?
話是這麽說,波西米亞還是沒把猜測說出口,反而用意識力揪住笛卡爾精,甩麻袋一樣教訓了它幾次。就在她犯愁最後一個“日期”應該怎麽打聽的時候,有人“咚咚”敲了兩下門,隨即門就被一個男人給打開了。
“溫特斯小姐,”
那人膚色乾淨、三十來歲,穿得像個普通上班族,顯然不會是獄警。叫波西米亞眼睛一亮的是,他手上還托著一隻飯盒。“他們幫你帶了一份午餐……你今天中午沒吃飯吧?聽說調查局的那些人佔用了你不少時間。”
典獄長的生活好棒啊!
波西米亞立刻拍拍桌子:“是啊,你放這兒吧——噢,不用管地上的文件,我就整理整理。”
與飯盒一起被放下的,還有一份文件。
“調查局的人要得急,麻煩你先簽個字。”那男人帶著幾分歉意說。
波西米亞先動手揭開了蓋子,匆匆掃了文件一眼——緊接著,她忽然來了主意。
“啊,我都快餓死了,”她裝模作樣地抱怨了一聲,咬了一大口牛肉三明治,塞在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調查局的人事兒太多了,餓到現在……唔,簽好了,給你。”
那男人看了看文件,笑了一笑:“溫特斯小姐,你忘寫日期了。”
“你幫我補上吧,”波西米亞快把腦袋都埋進食物裡了,“你看我手上都是醬汁……反正名字是我簽的就行了。”
作為她的屬下,那男人猶豫了一瞬,果然還是按照她的吩咐拿起了筆。在他唰唰簽字的時候,波西米亞飛快地從三明治後頭掃了一眼——在日期那一欄裡,那個男人寫上了“Bo126年,7月30號”。
目標1完成了!
波西米亞心裡和胃裡都充斥著滿足感——她才花了三十分鍾,就把目標1完成了;接下來的四個多小時,她可以干涉林三酒的遊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