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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樂園》一千二百零八 順風順水林3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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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說林三酒在末日世界裡總結出了什麽人生經驗的話,那一定是不管她想幹什麽,都從來沒有shùn lì guò——不過她沒想到,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這條鐵律居然被打破了。

 最開始,她和波西米亞試圖從最老套的辦法入手,自己問自己“我如果是一個要躲開警衛的進化者,我應該躲在哪兒,警衛才不會來搜”。倆人湊頭想了半天,波西米亞突然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後背上:“那不就是這個工具間嗎!我們本來不就是要躲開警衛的進化者嗎?”

 “再想想有沒有別的地方,”林三酒咳嗽幾聲,看了一眼nPc:“狹小又不起眼的……”

 nPc搖了搖頭:“不用指望我,我不知道。你看我這身材,也該明白我跟狹小空間沒有什麽緣分。”

 難道得走出去,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搜嗎?

 她才想到這兒,角落裡的黑澤忌忽然再次睜開了眼睛——他顯然是一個很會休息的人,合上眼睛時就跟死過去了似的,所以每次一開口都能嚇人一跳:“你們先別說話。”

 “幹嘛?”說了就聽,就不是波西米亞了。

 “叫你閉嘴就閉上。”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林三酒還是握住了波西米亞的手,示意她與自己一起安靜下來。工具間裡迅速陷入了死寂裡,連幾個人的呼吸聲都在壓製之下,變得輕輕淺淺的;她與黑澤忌的“純觸”系出同源,心中一動,就隱隱地感覺到了——那是一種極難形容的觸動,仿佛在一片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一雙貓頭鷹瑩綠的眼睛。

 她也打開了“純觸”,工具間裡幾個人的存在鮮明清晰起來,強烈得就像印在神經網上一樣。不過除此之外,就什麽都沒有了:沒有第五個人的呼吸,心跳,或者皮膚與布料摩擦時的細微聲響。

 “什麽也沒聽到吧?”黑澤忌輕聲問道。

 林三酒搖了搖頭。

 “看見那個換氣扇了嗎?”他將目光投進了天花板角落裡。

 那換氣扇只有人頭那麽大,原本應該是白色的頁片上盡是一層層厚灰,顏色髒汙得與天花板本身沒有什麽分別,一根系在頁片上的布條垂在半空裡,凝固住了。

 “那換氣扇怎麽了?”波西米亞問道。她到現在為止,還沒收到過任何熱情洋溢的謝禮,所以說話時老帶著一股怨氣。

 “……放工具的地方,為什麽會有換氣扇?”一片蒙蒙的昏暗裡,黑澤忌的眼睛亮得仿佛看見了獵物的老鷹。

 與其說這裡是工具間,不如說它是個櫥櫃,壓根不是給人用的,在擠擠挨挨地坐了3.5個人之後,連水桶拖布之類的東西都被擠進了nPc的懷裡——林三酒騰地跳起身,緊盯著換氣扇說道:“不可能……這裡除了我們之外,沒有第五個人的聲音了。”

 “我也沒有聽見。”黑澤忌出乎意料地說,“但你不能用耳朵去聽。”

 那用什麽?

 “閉上眼睛,”他低聲說,“想象你自己身處於一個陌生的漆黑房間裡,聽不見也看不見,然後向內部打開純觸。假如我們是這個房間裡的家具……你現在能感覺得到家具在哪兒嗎?”

 林三酒捂住耳朵,過了好半晌,才終於猶豫著點了點頭。那種感覺既輕微,又時有時無,就像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一樣——那是一種隱約覺得身邊空間被事物佔用了的感覺。如果說宇宙是一張膜的話,那麽此刻這個工具間就像是一個小宇宙;在這張膜上,幾個人的存在與重量,就像星球一樣壓進了膜裡,佔有、扭曲了空間。

 “我……好像感覺到了。”她仍舊閉著眼睛,壓著耳朵,喃喃地說:“波西米亞……是你吧?你挪了地方,對不對?”

 波西米亞咕噥著說:“他讓我挪的。”

 “還有……”林三酒睜開眼睛,緩緩放下了手,盯著換氣扇說:“上面,也有一個‘家具’。”

 黑澤忌沒有說話,輕輕勾起了一側唇角。

 就在這一刻,換氣扇像是突然被人按進了水裡似的,顏色與形狀都迅速擴張融化、滲進了天花板裡,在一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從原本是換氣扇的那塊天花板上,迅速掉出了一個影子,緊接著就仿佛蕩秋千一般在空氣裡劃了一個弧,在半空zhōng zhāo門口撲了過去——那人影的速度快得驚人,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能夠逃出門去的才對。但他大概沒料到,剛才波西米亞在黑澤忌的示意下,早早地堵在了門口;此時一見半空中老大一個黑影衝自己撲了過來,她小聲驚叫了半句,抬手就扔出了一隻木製小鳥。

 林三酒反應的確算是極快的了,乾脆利落地“啪唧”往地上一趴,恰好躲開了半空中那隻迎風而漲的木鳥——就算她躲得及時,後背上還是挨了一下木頭翅膀。

 她翻身一滾跳了起來,險些踩著nPc的大腿根。那隻木製大鳥的身體緊跟在她身後繼續膨脹,直到再也沒有空間可以膨脹了才停了下來;它的雙足落在剛才林三酒趴著的地方,兩隻翅膀裡緊緊抱著一個男人,身軀擠滿了整個工具間。每個人都被推著、壓著,緊貼在牆上,至於水桶一類的塑料製清潔工具,早就成了一塊塊碎片了。

 “這麽窄的地方,你用這麽大的特殊物品幹什麽?”她沒好氣地低聲叫了一句。

 木製鳥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壓根都瞧不見波西米亞了,能看見的,只有木鳥低低垂下來的、和小冰箱一樣大的腦袋,以及頭頂上精心雕刻出來的一縷縷羽毛花紋。它把頭靠在懷中男人的肩膀上,雙翅死死將他按進自己的胸脯裡,一張鳥臉上居然泛起了慈愛之色。

 “不是要抓住他嗎?”波西米亞被擠得喘不上氣,卻不代表她沒話可說:“你說,我抓沒抓著他?”

 “……這是什麽鬼玩意兒?”

 “這是母愛,”波西米亞反唇相譏,“你懂個屁。”

 等他們好不容易把紅臉人從母愛中解放出來的時候,後者看起來已經快沒有人樣了。說來他也真是倒霉——他的能力之一,可以讓他融進牆壁、天花板、床墊子之類的固體內部,不僅能完全遮蔽他的生物表征,就連留在表面上的身體痕跡,也會形成一個合情合理的假象:比如天花板上的換氣扇,或者床墊上的一塊汙漬。他找到了一個不起眼、適合藏身的小工具間,還不敢完全放心,於是想辦法爬上了天花板,把自己埋進了天花板裡,隻把頭頂的痕跡改成了一個換氣扇。誰能料到剛一藏好,林三酒就扛著半個胖子、領著兩個人,熟門熟路地進來了。

 “又見面了啊,”林三酒打量了他幾眼,發現紅臉人恢復得不錯,已經看不出來警衛化的後遺症了,“你還記得我嗎?”

 “你拿走了我的東西,”紅臉人自打進來之後戰力物品紛紛折損,今時不同往日了;尤其是朝黑澤忌多看了兩眼之後,說話都客氣多了:“……你還想要我過去作為gamer的遊戲攻略?”

 幾個人不由一怔。

 事情過於順利了,林三酒反而滿腹狐疑起來。“你聽見了?”

 “對,這個家夥是nPc對吧?”紅臉人朝胖子抬了抬下巴,“我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幫你們,但是他說的沒錯。作為一個gamer,我的確知道應該怎麽賺取隱藏點數。”

 他話音一落,臉上就浮起了一個笑。紅通通的油漆在皮膚皺褶上乾碎了,簇簇地落下了粉末;不管是誰見了他的表情,都知道即使自己追問了,他也不會說的。

 波西米亞忽然抬起頭,像個要聞聞是否快要下雨的兔子一樣,使勁抽了抽鼻子。

 “有香水味,”她喃喃地說,順著氣味一點點聞到了紅臉人的旁邊,“你長得又醜又沒品味,為什麽還懂得噴香水?”

 林三酒被這麽一提醒,也吸了兩下鼻子,突然明白過來了:“你剛才見過衛刑?”

 不止見過,二人一定近距離接觸過,紅臉人的身上才會沾上香水味。

 紅臉人嘴唇張合幾下,最終還是不甘不願地說:“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私仇……這和眼下的事沒關系。”

 “她人呢?”

 不等紅臉人說話,波西米亞先開口了。她此時的樣子,讓人想起了緝毒犬:“香水味真的就像是噴在他身上的一樣誒……你確定是那個女人用的嗎?說不定這家夥其實很有上進心。”

 “衛刑在你的身上?”林三酒這話脫口而出,隨即又覺得不對。她把紅臉人的特殊物品都拿光了,他不可能還有地方藏一個大活人……不過,那個抓人用的網兜呢?

 “你進實驗室的時候,手裡還拿了一個長杆,它當時和你一起摔地上了,”她緊盯著紅臉人,加快了語速:“我把你吸出來的時候,壓根沒有多看它一眼。怎麽,你是在出來之後,又想辦法把它拿到手了?那個東西是幹什麽用的?”

 “我說過,她和眼下的事沒關系。”紅臉人猶豫了兩秒,“你和她又不是朋友,我知道……”

 “少廢話,衛刑是不是在你手裡?”

 頓了頓,紅臉人這才慢慢將手伸向了自己的懷裡——他剛一有動作,原本置身事外、閉目養神的黑澤忌就猛地睜開眼睛一扭頭;紅臉人手一抖,剛從懷裡掏出來的東西哐啷一聲掉在地上,一節節打開,變成了一根骨碌碌滾了幾下的長杆。

 “這是我的瑞士軍杆,”他不情不願地說,“一根杆子,多種用途……”

 其中一種,就是從杆子裡打開一個大網兜,使它搖身一變,成為一隻巨大的捕蟲網。那隻鼓鼓囊囊的捕蟲網剛一打開,衛刑就翻滾著掉了出來;在她還沒有站起身、看清環境的時候,她已經舉起一隻手低聲叫道:“別信他,我才是gamer!”

 怎麽又來一個?

 他們剛才在天花板上,把自己幾人的對話都聽見了,這一點已經顯而易見了;但是為什麽都要爭著做gamer?

 “這工具間的人口密度太大了吧,”波西米亞抱怨道,仔細看了兩眼衛刑,轉過頭小聲問道:“你對美人的標準不大對啊?”

 “什麽?”

 “我就說呢,你怎麽從來沒誇過我好看。原來你就覺得這種平平常常的長相好。”

 平平常常?

 林三酒忍不住了——她明知道這是無關緊要的細節,還是以金屬拳套包裹住的右手拽起了衛刑;二人目光一碰,她也愣了。

 五官、發色、身材、臉型……甚至包括皮膚上的裝飾,都沒有一點兒變化,不管誰看了,都會覺得“這就是衛刑”——然而衛刑身上那種令人為之奪目屏息的“美”,卻像黯淡下去的燈光一樣消失了。

 “我真的是gamer,”她似乎全沒察覺到自己身上的變化, 又急切又窘迫地說:“不然的話,我怎麽知道可以和nPc聯手?當然了,那次是我對不起你……但是你沒有變成警衛,其實我也是高興的……”

 林三酒一個字也不想聽她說。眼看著連紅臉人好像都要張口了,她一擺手,二人就都頗為識趣地住了嘴——在她沉思的時候,工具間裡一時陷入了寂靜。

 就在她分心思考的時候,有人近乎無聲地輕輕地走近了門的另一側;緊接著,一隻手在工具間的門上輕輕敲了敲。

 林三酒從沉思裡一激靈,猛一擰身,卻先看了一眼黑澤忌——後者的臉色頓時臭了下去:“你看我幹什麽?我像你的看門狗嗎?”

 “那個……”門外的人低聲說,“能放我進去嗎?我剛才就躲在附近……聽見你們說要找gamer。實不相瞞,我就是一個ga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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