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防盜,你們先睡,我這兩天有不少東西要買,淘寶浪費了好多時間……
現在,一切都很清楚明朗了。
在人偶師命令木辛從一海的浮屍中尋找林三酒的時候,他就下意識地發現了不對:林三酒變成的那個宙斯,是絕對不能死的。那具身體一死,就代表林三酒再也救不回來了;所有人至今為止的努力,也都將化為泡影。
然而海面上卻只有屍體。偏偏人偶師又平靜明確地告訴他:在這片屍海中,有一個是林三酒。
“誒,這位小哥,難道你一開始沒有發覺嗎?”
最高神捏著那男性死屍的脖子來回晃蕩,笑道:“這個宙斯可是一個叛徒哦。在我掀起海嘯的時候,那個穿皮衣的家夥一直在保護他,但當他發覺即使有了自己的保護,宙斯也難逃一死的時候……他讓這個宙斯幹了一件你們心心念念想讓他乾的事。”
林三酒宙斯當時想活命——想活命,他就只有把【人販子花名冊】拿出來了;這樣當他遇上性命危機時,才會被裡頭的養人救下一命。
正如宙斯計劃的那樣,替他死在最高神手裡的,果然是花名冊裡的養人,也就是此時那一具被最高神拎著、脖子上戴著林三酒項圈的男屍。而宙斯本身,卻被替換進了【人販子花名冊】裡……不知道被替換了以後,是複原成了林三酒,還是依然保持了宙斯的形態。
木辛很想歎一口氣。要不是他狀態如此之差,恐怕早已想通這一點,也能早對方一步找到這具屍體了。
“這個養人無法像林三酒一樣,把特殊物品收進身體裡。”
突然開口的,竟是不遠處的人偶師。他的聲音很輕很平澹,隨著海風飄散在深藍水面上,聽起來像是近在耳邊一樣,仿佛真的只是在為一個觀眾作劇情解說:“所以那個花名冊要是沒丟,就一定在他身上。只要把花名冊找出來打開,我們就知道活下來的到底是宙斯,還是林三酒了。”
木辛頓時咽了一下口水。
“對,”最高神一拍膝蓋,高高興興地說,“你們放心,我可以告訴你們,花名冊就在這個死人身上。宙斯們上演的一出戲雖然讓我很不滿意,但是有一點我不得不誇誇他們——”
說到這兒他伸出手臂,在一具漂浮著的宙斯屍體頭上使勁拍了拍,給這個死掉的“孩子”送去了一點兒充滿父愛的鼓勵。
“沒想到,他們竟還能給我留下一個懸念。老實說吧,我也不知道打開花名冊以後看見的到底會是宙斯還是林三酒……是宙斯的話,我必須得懲罰他;但假如是林三酒的話……”
最高神仰起下巴,流暢有力的下頜連著頸肩,構成了一條被天光染得微亮的漂亮線條。他肌骨均勻潤澤,確實有一種能叫人目不轉睛的美——“是林三酒的話,我就把她繼續養在花名冊裡好了!”
他一歪頭,金棕色的濃密頭髮垂蕩在了空氣裡,綻開了一個仿佛會發光的笑容:“我老是一個人看比賽,連個交流的對象也沒有,很無聊的呀。把她當個電子雞養也不錯。”
木辛愣愣地轉頭看了一眼人偶師,但是那個黑沉沉的身影仍然一句話也沒說。
他甚至覺得人偶師好像連動也沒有動過。
“誒呀,在這裡,”最高神連摸索也沒有摸索,直奔對方背後的皮帶,果然抽出了一本a4紙大小的文件夾。在它光滑的塑料上,貼了一張辦公室常用的標簽紙,寫著“人販子專用”。盡管是剛從海水裡撈起來的,但那標簽紙平整乾燥,連一絲水漬也沒有印上。
最高神低下頭,嘩啦啦地翻開了文件夾。
好像是為了故意折磨面前二位一樣,這個俊美男人是從第一頁仔細看起的。剛一翻開,他立刻激動了:“誒,是女養人,女養人!”
木辛心臟猛地一提,最高神卻又長長地“噢”了一聲。
“女的倒是不假,不過……這好像是一個七月齡的養人嘛,”他一邊說,還一邊指著文件夾內頁給二人看了看——在發灰的天光之中,那一張塑料薄膜裡的胖女孩正趴在夾頁上,轉頭四下張望著什麽。她如同是一張a4紙上畫著的人像,遠遠地看不清楚臉上表情。靠近頁腳的地方,同樣貼著一張寫滿字跡的標簽紙,或許正是對於養人的介紹。
“才養了七個月,就已經有過四次瀕死經歷了啊?”最高神嘖嘖稱奇地朝那女孩擺了擺手,跟她打過招呼,翻到下一頁上。這一頁的塑料薄膜裡,夾著的只有一具小小的屍體。“十歲,再養一個月就到一年了……死因不明?看來養個電子雞還真不容易。”他伸手夾出那具屍體,也一甩手扔到了背後。
木辛真希望能一巴掌打在他的腦袋上,叫他早點找出林三酒。
然而在他忍不住焦躁起來以後,最高神的一舉一動卻仿佛有意拖得更慢了。
“男的,不是……嗯,老太太?怎麽什麽都養……啊,這個人好帥!”最高神眯起眼睛,“噢,是塊鏡子。真不好意思,原來那是我。咦,這個夾頁裡面還有一些化妝品呢。”
在即將揭曉答桉的時候,他的廢話卻特別多;木辛簡直不知道人偶師是怎麽一言不發地忍受下來的。
文件夾裡並不是每一頁都有養人;當最高神終於翻到最後一頁時,他舉起花名冊,把頭都埋進去仔細看了一會兒。
過了兩秒,他抬起頭,朝二人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
“你們猜,”最高神一雙眼睛水靈靈地閃著光,“裡面是宙斯還是林三酒?”
木辛一點都不想猜。他隻想讓這個狗屁最高神趕緊揭曉謎底——拯救林三酒,已經成了一個突然闖入他的生命、並且不由分說就佔了主要地位的目標;他為了這個目標已經耗費了太多心力、在生死上徘回了太長時間,他現在很想早早地把這件事結束。
最高神話音一落,他肩膀上的一人一蟲忽然微微一動,好像即將抬起頭;木辛一把按住了二人,剛想低聲囑咐一句“還不到時候”;不料話還沒出口,一抬眼,卻猛地悚然一驚,再也不記得自己要說什麽了。
最高神好像什麽也沒有察覺到,依然在喜滋滋地等待著兩個男人的回答。
一隻青裡透黑的小手,緩緩無聲地從他背後伸了出來。那手背上布滿了屍斑,顯然屬於一個不知已經死去多久的小孩;在最高神腋下與胯骨之間的空兒裡,那隻死屍的手停了下來,沒碰著他的半寸皮膚。接著,它朝文件夾伸出了兩根手指,搓指朝空氣裡一彈。
一片黑漆漆的指甲頓時被彈掉了;然而與此同時,那文件夾也像被一顆炮彈撞上了一樣,豁然從最高神手中被撞飛了出去——直直地劃過海面,朝人偶師飛撲而去。
人偶師是什麽時候——最高神也不過如此——
這兩個念頭還沒有來得及在木辛腦海裡成形,它們的碎片就又被急轉而下的局勢擊沉了。
那個文件夾突然在海面上刹住了車,塑料殼像一張嘴巴似的大張著,仿佛正承受著兩股不同的拉扯力,在海中央顫顫發抖。
“你倒真是叫我吃了一驚,”俊美的年輕神袛咯咯一笑,這種笑法倒是與宙斯有幾分相像。他轉過頭,身後那青黑難看的小孩屍體也在同一時間“咕冬”一聲栽了回去,在海裡濺起了高高的浪花。
“你是什麽時候控制住這個屍體的?你明明沒有動地方啊……誒,你們這些從別的世界來的人,往往多少都會有一點兒驚喜。”
與最高神的輕松自得完全相反的,是人偶師越繃越緊的身體。在皮衣咯吱作響之下,他連臉上也漸漸滲出了冷汗;一頭黑發下,血紅色的亮粉閃爍不定。
那本文件夾抖得如同秋風裡的落葉,嘩啦啦地響個不住,不但沒有前行, 反而卻在一點一點、不容置疑地朝著最高神的方向慢慢退了回去。最高神看起來好像壓根沒費一點兒心力;他打了個呵欠,伸展開長長的兩條腿笑道:“算了吧!你怎麽可能比得過我呢?”
木辛隻覺扛在手臂上的季山青忽然微微一動,似乎偏偏即將在這個節骨眼上醒了;他剛剛下意識地低頭掃了禮包一眼,卻正好聽見人偶師冷笑了半聲。
“拿不過來,我就不要了。”他的聲音還是那樣輕柔陰沉。
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人偶師已經猛地松開了那股力量;就在文件夾衝回最高神的路徑上,一股高高的海浪驟然從它的下方撲上了天空,連帶著把花名冊也一起卷了進去。
塑料殼和內頁薄膜都在一瞬間被分成了無數碎塊;特殊物品一被毀,數個恢復了正常大小的人影隨即被甩飛進了半空中。
在木辛愣了一刹那的時候,季山青也抓著他的胳膊,艱難地抬起頭。緊接著,他烏黑的眼童驟然放大了一圈,倒映出了天空裡一個越來越近的人影。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