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他沒有想到，嚴嵩如今竟然落了一個這樣的下場。竟然露宿在墳頭，而且沒有飯吃，只能夠偷吃墳頭上的貢品。誰敢照顧一點兒嚴嵩，就會被分宜縣令張獅抓進大牢。

　“欺人太甚！”嘉靖帝暴怒:“把徐階叫來。”

　嘉靖帝都沒有叫高拱，因為他知道這件事只能夠是徐階做的。而且你真當嘉靖帝不知道，張獅是徐階的人嗎?

　徐階很快就來到了重建好的玉熙宮，剛想要拜見嘉靖帝，卻見到嘉靖帝劈頭蓋臉地罵道:

　“徐階，你想幹什麽?朕已經將嚴嵩變為庶民，讓其在家度過余生，你都讓張獅做了什麽?讓一個八十余歲的老人，露宿墳頭，以偷吃墳頭貢品為食。我們大明，哪怕是一個年過七十的老農，也要受天下尊敬，哪怕是朕見到，也要尊敬。你就如此對待一個垂垂老矣的人?

　你這是按的什麽心?

　嚴黨?

　如今還有嚴黨嗎?

　打著正義的旗號，乾著卑鄙苟且的事情。

　這是大明內閣首輔應該乾的事情嗎?

　這是讀書人應該乾的事情嗎?”

　徐階額頭見汗，他不知道這件事，嘉靖帝怎麽知道了。但是知道了，就是知道了，瞞是瞞不過去了。低著頭，等著嘉靖帝罵完之後，急忙道:

　“陛下，此事老臣不知啊！”

　“你不知道?”嘉靖帝譏諷地望著徐階。

　徐階急忙磕頭道:“陛下啊，老臣真的不知道啊，不管怎麽說，老臣和嚴嵩也在一個屋子裡工事幾十年，老臣和嚴嵩只是政見不合，對嚴嵩的學識還是非常欽佩的。更何況，他正如陛下所言，已經八十有余，老臣怎麽可能做出此等事情?”

　“那你說嚴嵩之事是假的了?”

　“既然陛下得到了消息，那便一定是真的。

　陛下，那張獅當初是老臣派去分宜縣的。那個時候，嚴嵩剛剛被貶，嚴黨還充斥朝野。當時老臣的心思，是讓張獅去監視嚴嵩，以免嚴黨死灰複燃，但是卻絕對沒有迫害嚴嵩的心思。

　如今想來，是老臣錯了。

　那張獅原本是禦使，嫉惡如仇，對嚴嵩更是深惡痛絕。想必這些事情都是他自作主張。老臣這就嚴令張獅，善待嚴嵩。”

　嘉靖帝沉默了下去，實際上他心中也覺得，徐階這麽大一個內閣首輔，不應該做出此等事情。而且羅信和錦衣衛的奏章中，也只是客觀地講述了嚴嵩的境況，卻並沒有彈劾誰。

　所以，嘉靖帝認為徐階說的可能性非常大，都是那個嫉惡如仇的張獅自作主張。當即冷哼道:

　“不必下令讓那個張獅善待嚴嵩了，將張獅的官職罷了吧。換上一個懂規矩的人去分宜縣。”

　“是！”

　“下去吧！”

　徐階離開了玉熙宮，回頭看了一眼玉熙宮，抬手擦了一把冷汗。回到了值房，坐在那裡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吩咐書吏道:

　“去將梁東平叫來。”

　很快，督察院禦使梁東平就來到了徐階的面前，徐階低聲道:

　“你去分宜縣替換張獅回來，留在那裡做縣令。”

　“啊?”

　“見到張獅之後，給我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陛下會得知嚴嵩的境況。”

　“卑職明白。”

　第二日。

　玉熙宮。

　嘉靖帝望著羅信和錦衣衛千戶的第二封奏章，氣得滿臉鐵青。他的目光在兩封奏章上來回巡視，不時地落在相同的一句話上，那就是張獅最後吼出來的那句:

　“我都是按照徐閣老的吩咐做的。”

　張了張嘴，想要將徐階叫過來。但是，想了想，又閉上了嘴巴。

　即便是將徐階叫過來，又如何?

　還能夠把徐階罷官了嗎?

　把徐階罷官，不過是嘉靖帝一句話的事情。但是，徐階罷官之後，誰來填補徐階的位置?

　難道只剩下高拱一個人在內閣?

　那高拱很輕易就會把嘉靖帝架空。

　這是嘉靖帝不能夠接受的結果。

　那究竟有沒有能夠接替徐階位置的人?

　有！

　而且有兩個！

　一個是羅信，一個是張居正。

　但是羅信……

　嘉靖帝的心中還是隱隱地有些抗拒讓羅信進入內閣，而且羅信如今只是三品，一下子提升到一品，這不適合。

　至於張居正，雖然嘉靖帝沒有什麽抗拒，但是張居正和羅信一樣，也只是三品。

　也就是說，不管是提升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這都需要時間。所以，如今還需要徐階。

　如此，把徐階叫來，也是訓斥一頓。而且之前已經訓過了。嚴嵩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再訓一頓，也是這個結果。

　“算了！”

　嘉靖帝怕麻煩的性子又起了，慢慢平複了心中的怒氣，但是心中已經有了培養羅信和張居正的心理，將徐階罷官的心思。

　羅信開始給嘉靖帝寫奏章，奏章的意思便是，如今南方已經平定，自己在平定張道源，長時間在老林中，身體出了問題，想要回京城。

　因為他的心中十分清楚，不能夠長久的遠離京城。那裡才是政治的中心，如果一直遠離京城，便遠離了權利中心。想要再往前一步，就必須回到京城。

　他這些年一會兒北方， 一會兒南方，真正在京城當官的時間實際上非常短。立功到如此地步，卻也只是一個三品官。這要是放在別人身上，恐怕早就入內閣了吧?

　這當然有羅信年輕的原因，也有嘉靖帝忌憚羅信的原因。但是，不能夠否認，也有拿著羅信順手的原因，而且這個原因還不小。

　一個官員如果在外面太能乾，便會被人當刀，哪裡有事兒，就把羅信這把刀砍向哪兒。但是，羅信不想當刀，他想當拿刀的人。

　但是，想要當拿刀的人，就必須回京城。

　因為京城才是權力中心，不管你有多大能耐，你如果不在京城，遠離了權力中心，便只能夠做邊緣人物，一輩子別想當拿刀的人。

　所以，他給嘉靖帝寫奏章，表示自己想要回京的想法。而且他覺得不會有什麽問題。自己很快就會等到嘉靖帝的聖旨，調他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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