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交鋒
次日天明時,慧珠睡醒,一睜眼,胤禛已不在屋子裡,剛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就見素心端著熱水進屋來,便隨意說道:“爺呢,怎的不見人。”素心笑道:“爺起身的時候,見主子睡的正香,就在耳房盥洗的,倒沒把主子給擾醒。”慧珠頓了頓起身的動作,想著昨晚一夜都恍恍惚惚的,直到子夜時分才迷糊睡下,今早該是睡的沉了,遂說道:“睡的沉了,不知竟起來的這晚,現在什麽時辰了,我還得去給福晉請安。”
素心放好了熱水盆,又從櫃子裡取了件滿地印花絲綢夾袍伺候慧珠換上後,方答道:“今放晴了,天亮的早,現在也不過卯時一刻。”說著,素心就停了手中的動作,望著慧珠眉開眼笑道:“爺說主子身子乏了,今天不去給福晉請安也是可以的。”慧珠皺眉道:“能不去嗎,我這剛出了消息,頭一天就不去給福晉請安,這不是自找麻煩的。”聽後,素心心下安慰,遂打趣道:“看來主子是相信自個有了身子,現在是回過省了。”慧珠臉上一紅,嗔怪道:“得了啊,別說了,再說下去,可真得遲了。”素心倒是見好就收,卻也歇了這話,專心服侍慧珠梳洗起來。
小半個時辰後,慧珠也就用了早飯,盥漱畢,外罩了一件坎肩,便帶著素心去正院請安。路上,慧珠倒是想的很明白,她在這個時候有了身子,定有不少人會眼紅,明裡暗裡給她使絆子、擠兌也是少不了的。可昨個兒一晚上,是想了個清楚,既然她有了孩子,無論府裡的情況如何,一定要平平安安生下來。又或許是她自私,想留個真真屬於她的孩子,證明她不是夢一場,而是真真切切的活在這個三百年的清朝,讓她不再孤單一人的存活於這個陌生的世界。想到這,慧珠不禁溫柔的低下頭,雙手撫上了她的肚腹,心下一片柔情。
不時片刻,就到了正院,不待慧珠走進,老遠就有院裡的丫環、仆婦熱情的迎上前來道喜,並連著門簾處的傳話丫頭也笑呵呵的給慧珠請了安,躬身隔開門簾後,才揚聲通傳道:“鈕祜祿格格到。”慧珠見狀,暗皺眉頭,和素心彼此換了個眼神,方含笑進了裡屋。
不過卯時將闌,府裡除了沒名分的姑娘外,胤禛一應妻妾皆是到齊。慧珠稍頓了下腳步,垂眼掃了下屋內眾人,暗自斂了心神,行至屋子正中,蹲安行禮道:“婢妾請福晉大安,請兩位側福晉大安。”烏喇那拉氏嘴角帶笑,看著一臉恭順的慧珠,半響才頷首疑惑道:“慧珠妹妹怎來了,今一大早,小祿子就來遞話,說你身體不適,今個得稍作休息。”說完,王嬤嬤就領了烏喇那拉氏的意,攙扶著慧珠在加了軟皮褥子的雕漆椅上坐下。
李氏撥了撥護甲套子,指甲死死的掐進手心裡,歪頭斜眼看向慧珠,笑嚀嚀道:“呵呵,真真是喜事,鈕祜祿妹妹進府有七年了,可算是有了,按日子算,也該是十月份在熱河行宮懷上的吧。”慧珠心下一怔,竟沒想到這茬,弘昀殤逝的消息傳來正是十一月間,而她卻是那時懷上的,這不正是得罪了李氏。瞬時,慧珠不知怎樣回答,就直直的看著李氏。
耿氏忽的按住了慧珠的手,安撫的拍了下,抬頭迎上李氏,淺笑道:“李福晉說的甚是,鈕祜祿妹妹有了消息可真真是件喜事。不過,這也是妹妹她平時積的福氣,這些年她可是恭恭敬敬的伺候著爺和福晉,年前八月又不畏凶險的照顧身染時疫的爺,一直到十月底爺的病,這才是全好。所以妹妹她十一月能懷上,也是她自個兒該得的福氣,畢竟當時可是妹妹一人近身侍奉爺的。”聽後,慧珠頓時眼眼睛一亮,轉頭對著耿氏感激一笑。
烏喇那拉氏笑容加深,複雜的看了眼慧珠與耿氏交握的手,隨即低低的垂下眼瞼,掩下了滿眼的情緒,本想看著李氏去應對慧珠,沒想到平時默然的耿氏居然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她倆是何時連成一線的。烏喇那拉氏這樣的念頭轉瞬即逝,想著這兩人娘家是沒什麽勢力的,現在還成不了什麽氣候,便也順個人情,陪話道:“是呀,鈕祜祿妹妹這次剛出了年就有了消息,也是為咱們府裡添了喜氣。我看啊,來年眾位妹妹也得傳個消息,為爺開枝散葉。”
武氏咬了咬下唇,待烏喇那拉氏一說完,立馬接話道:“可不是,我就覺得鈕祜祿妹妹是個福氣人,大家可記得昨個是二月初二啊,那是龍抬頭的日子呀。妹妹這不早不晚,正是這個龍抬頭的好日子傳了消息,不是更應該可喜可賀嗎。”說完,武氏就直直的看著慧珠笑了起來。
武氏的話一落,屋內瞬時氣氛異然,姐姐妹妹的親熱勁也不見了,皆是各自低頭不語。慧珠心下暗惱,看來她還是低估了她們,什麽話也能找來說。慧珠壓了壓心中的怒氣,看著曾經淡漠溫和的武氏,笑道:“希望真能趁了武姐姐的話,妹妹這還上身子是在十一月間,全是仰仗爺吉人天相,妹妹才能得了喜的。而咱們爺又是皇四子,萬歲爺是龍,爺不就是龍子嗎。不過,妹妹昨個診出喜來,卻是巧合。其實前早妹妹就似知道了,只是不敢確信,才拖到了昨……。”
烏喇那拉氏面色一沉,直接打斷道:“這萬歲爺,龍子什麽的豈是我等後宅婦人能議論的。武氏、鈕祜祿氏你們二人進府時間也不短了,竟如此不知輕重。現在念在鈕祜祿氏有著身子,就算了,不過武氏你就得回去好好反省,就把《女戒》、《女則》抄一遍便是。”聽後,武氏狠狠的咬了下牙,與慧珠一起站起身向烏喇那拉氏福身道謝。
離慧珠來請安已過半個時辰,一直沒說話的年氏此時卻忽的站起身,用冰寒的目光瞪了眼李氏,又久久的看著慧珠的肚子不語。就在慧珠忍不住用手輕護上肚腹時,年氏才轉身對向烏喇那拉氏,福了個身道:“妹妹身體不適,還請福晉許了我先行離開。”烏喇那拉氏眼睛一閃,抬眼頷首道:“年妹妹身體向來羸弱,你盡管下去歇息便是。這只有養好了身子,才能向鈕祜祿妹妹那樣,早日傳出喜訊。”
年氏聽後,捏著錦帕的手緊了緊, 卻沒回話,反是攜著刑嬤嬤的手行至慧珠跟前,停下腳步道:“鈕祜祿妹妹,可記得我以前說過,你我緣分不比平常。這次你有喜訊,我在這道句恭喜,以後有什麽事隻管找我便是。”慧珠連忙站起福身行禮道:“不敢,年福晉能記著婢妾就是婢妾的福氣,怎可再勞煩您呢。”年氏聽後,隨意笑了下,便帶著刑嬤嬤離開了正屋。
這一幕過後,眾人見年氏已走,烏喇那拉氏明顯的幫著慧珠,就連李氏也被擠了話。一時間,連同烏喇那拉氏和李氏在內都起了隔岸觀火的想法,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畢竟離孩子出世還有進八個月,慧珠也不可能這樣順順利利的誕下孩子,晉為側福晉。
於是,屋子裡的氣氛倒是緩和了不少,大家又寒暄了幾句。烏喇那拉氏便開口道:“好了,鈕祜祿妹妹這還未出三月,得多歇息,大家也就散了吧。唔,對了,爺可是特意交待過我的,鈕祜祿妹妹後面若有什麽需要的,隻管吩咐就是,會有底下的奴才辦照辦的。”慧珠福身告謝道:“謝爺和福晉的體恤。”烏喇那拉氏溫和的笑笑,便揮手讓眾人離開。
然,最後這句話,卻是在眾人心中投下了不小的漣漪,孩子,有了孩子,規矩、分位什麽都是假的,只要有了孩子,才能在這個府裡真正站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