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小佛不行的。”虛竹兩手連擺,看著那些去下棋的人,要麽被鬧得要自殺,要麽就是神情沮喪,他實在不敢聽方景的話,去嘗試珍瓏棋局。
“去吧,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方景不管虛竹如何想,猛從他身後推一把,把他推到棋局面前。
聰辯老人看到虛竹衝出來,便朝他面前的石凳一指,示意讓他坐下,也不管他是否自願。
“老……先生,我不是故意要來的,我……是被人推出來的,我……不會下棋……”虛竹語無倫次,雙手連擺,不想去坐下,眼睛則是看著聰辯老人,期望他能說一聲沒關系,然後讓自己就這樣回去。
但是聰辯老人自號聰辯,實際是在表達他又聾又啞的意思,怎麽會開口跟虛竹說話?
眼睛看一下石凳,再看虛竹時多了幾分嚴厲,顯然是因為虛竹站出來,卻又不坐下下棋的原因。
虛竹再轉頭看方景一眼,這事是他惹出來的,想讓他替自己說句話,但是方景卻將頭一扭,並不理會他的求助。
無奈,虛竹隻好坐下。
只是下棋而已,自己不會便胡亂下,聰辯老人總不能因為自己亂下棋就不高興吧,再說,他就算不高興,然後因為不高興而不讓自己繼續下棋的話,那豈不是更好?
想到這些,虛竹便拿起一枚棋子,將眼睛閉上,也不管棋盤上局面如何,就那麽隨手一落,將棋子放到了一處空位。
“胡鬧!”
“怎麽可以這樣下?”
“自己把自己的眼堵上,這不是送死嗎?”
前來參加珍瓏棋局大會的人,絕大部分都是擅長棋道,他們一看虛竹的落子,那分明是在自取死路,紛紛開口指責起來。
坐在虛竹對面的蘇星河卻是面色微微一變。不過他馬上又回過神來,先是示意一旁的仆人將虛竹自己堵死的那部分棋子提走,這才又繼續應了一招。
剛才密密麻麻的棋子擺在那裡,眾人沒人能看出其中的奧妙,但這片棋子全部被提走之後,眾人再去看,虛竹這方的棋面卻是多了幾分生機。
虛竹不會下棋,在蘇星河落了一子之後,自己也是從盒中撚起一枚棋子,手懸在空中,遲遲卻不知道該落在何處好。
方景既然已經打定要幫助虛竹的主意,自然不會讓他在前面迷茫,運起功力,將聲音凝成一線,隻傳到虛竹的耳朵中,“橫三豎九位。”
棋之一道本是易學難精,但是方景的記憶好、思維敏捷,在學到基本的規則之後,又看了無數棋譜,竟是將各種棋局全部都記在腦中,又將之融會貫通,他的橫道已經達到了極高的水平,用來指點虛竹綽綽有余。
聽到那聲音,虛竹知道是方景在一旁指點他,他自己不通棋藝,也不知方景告訴他的方法是否正確,但是現在沒有其他方法,也只有聽方景的話。
“啪!”
一子落下,蘇星河的臉上變得更加精彩,看著棋局,竟是忍不住拈須微笑,“好……好棋!”
蘇星河自號聰辯先生,創立聾啞門,意為自己乃是又聾又啞之人,但是現在為了虛竹的一招妙棋,他意然能夠開口說話……
場中眾人聽到蘇星河的聲音,一片驚詫聲四起。
“聰辯老人竟然會說話?”
“這是怎麽回事,聰辯老人不是又聾又啞嗎?”
聽著眾人的言論,蘇星河只是抬頭向大家看看,並沒有解釋。
丁春秋在一旁卻是嘿嘿冷笑不止,“蘇星河,這麽多年來,你終於開口了!”
看著臉色鐵青的丁春秋,蘇星河終於再開口,“丁春秋,你這師門叛徒,當年逼得我立重誓,不得不裝聾作啞,可曾想過我會有重新開口的這一天?”
當時,丁春秋以函谷八友的性命相威脅,讓蘇星河不得宣揚他弑師一事,逼得蘇星河隻得立誓不再說話。
蘇星河的珍瓏棋局大會也舉辦過幾次,其中的含意丁春秋也猜得出來,無非就是蘇星河借這機會,要尋找能夠繼承師門衣缽的人。當然,還包括著要那人去向自己尋仇。
“就憑他?”丁春秋看著坐在棋局前面的虛竹,上下打量一會,這才不屑地笑道,“只是少林寺的一名不成氣候的弟子而已。看年齡已經二十有余,論功力卻還是不入流,你覺得他會有什麽成就?”
“有什麽成就,你就不用操心了!”蘇星河同樣是冷臉相對,“等他破了這個棋局,自會有機遇在等著他。你還是多操心一下自己以後的日子吧,師門叛徒,肯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哼!只是下了一步棋而已,要說破這棋局,那還早著呢!”丁春秋嘴上當然不會示弱。
他站一旁觀察棋局也有好一段時間,知道這珍瓏棋局不簡單。
虛竹雖然通過自堵一眼的方法,殺死自己一片棋子爭取到活動空間,這也只是剛剛有轉機而已,後面的棋局如何還是難以判斷,自己沒有必要太早就驚慌。
“那就拭目以待。”蘇星河又冷言一句,不再理他,低頭去關注棋局。
“只要你不故意讓棋,這小子怎麽會贏?”丁春秋不放心,特意說句話激一下蘇星河。
“我還不是那種作假的小人!”蘇星河頭也沒抬,直接表明自己的態度。
在方景指點,虛竹根本不用思考,完全是聽音落子。也幸好他平日裡坐禪,已經練出了打坐的功夫,枯坐在那裡,也不覺得寂寞難耐。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虛竹胡亂下一子,置之死地而後生,竟然是打開了棋盤上的局面。又在方景的指點下,竟是越戰越勇,就算蘇星河拚力抵抗,還是被虛竹佔據上風,控制了棋局。
“哼!”丁春秋的眼珠亂動,不時地看向虛竹,顯然是心中在變化著想法。
當初丁春秋殺師叛門,這些年來也在提防著自己的這個師兄,不知道他為了替師父報仇,會使出什麽招數。所以在聽到聰辯老人要舉辦珍瓏棋局大會,這才特意趕來看個究竟。
雖然不知道虛竹贏了珍瓏棋局後,會發生什麽事,但丁春秋還是從中感覺到了威脅。他又怎麽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小子,你會不會下棋,怎麽能胡亂落子呢?”
丁春秋暴喝一聲,趁著虛竹又落一子,再次堵死自己十幾枚棋子的時機,突然對他出手。
在他想來,或許以後的虛竹會對他有威脅,但不是現在,既然現在有機會,又何必要等到以後讓自己麻煩,直接現在出手就把虛竹給解決掉,那是最保險的方法。
“你敢……”
“無恥!”
蘇星河對於自己的這個師弟很了解,早就在防著他,見他突然出手,急忙一掌擊出,替虛竹抵擋。
旁邊,方景為了指點虛竹,站的位置距離他很近,察覺到丁春秋的異常後,他也是在防備著,現在見他果然出手,怒罵一聲,一拳朝著丁春秋的腦袋轟過去,攻敵之所必救。
蘇星河的抵擋,丁春秋並不怕,他的功力本來就比師兄要高一些,正面對抗自己還佔上風,師兄可以自保,但沒有余力再去照顧別人。
但,方景轟來的這一拳卻是危險。論功力,兩人本就是伯仲之間,若對方景的進攻不理會,那純粹是自己找死。
無奈之下,丁春秋隻好中途改變方向,收回攻向虛竹的招式,轉身擋住方景的進攻。
“小子,你敢來擋我的好事?”丁春秋滿面怒色,瞪著方景問他。
方景又怎麽會怕了丁春秋,不屑地衝他一撇嘴,緩緩開口,“哼!丁老怪,虛竹是我朋友,你要找他的麻煩,我怎麽會答應?”
兩人交過手,丁春秋知道自己拿方景沒辦法,再看看站在一旁虎視眈眈的蘇星河和函谷八友,對比一下自己的人馬,只有自己一個高手,真要開戰的話,鐵定會吃虧,無奈之下,也隻得氣憤地連哼幾聲,有些不甘地退後幾步。
其他人觀看對弈,正是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卻被丁春秋生生打斷,不由大怒,忍不住就朝他喝罵。面對眾人指責,丁春秋也不敢犯眾怒,退下去之後便沒敢再向前。
方景繼續指點虛竹,再下數十步之後,就算虛竹不通棋藝,也能從棋盤上的實力對比中看得出來,自己已經是佔得勝局。
啪!
蘇星河落下最後一子,朝著虛竹拱手,“小師父天賦英才,可喜可賀。先師布這珍瓏棋局,數十年來都無人能解,小師父今日破局,在下感激不盡。”
虛竹實在,聽到蘇星河如此恭維,心中不安,忍不住就斜眼去看方景,口中期艾,便想說出是方景指點了他。
方景一見虛竹的動作,便猜到他內心的想法。他本來就是想把這原屬於虛竹的機會留給他,又怎麽會承認,趕緊拍一下虛竹的肩頭,“虛竹師父能破這珍瓏棋局,實在是讓人高興。”
虛竹還沒說出的話被堵在肚子裡,見方景的神情,知道他不在意這些虛名,也就沒再堅持要說出來。
另一邊,蘇星河還在那裡讚歎,虛竹也隻好謙虛地應一句,“我這是誤打誤撞,還多虧先生手下留情,先生過獎,我實在是愧不敢當。”
蘇星河笑一笑,沒再多說其他,上前兩步,拉起虛竹的手就拖著他向走,來到旁邊的一處小林屋前,扭頭看著虛竹,笑著對他說道:“小師父,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