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說,你打扮得這般美,是給誰看的?」
禾春兒臉一紅,強自鎮定:「凈是胡說,我打扮了是讓你看的。再說了,過了年我也就大了一歲,咱娘說以後是要好好打扮才中哩」
「哦,對哦!」禾早拖著長長的聲音:「是得好好打扮哩,過了年就大了一歲,大姐該說婆家了!」
禾春兒正描眉的手便是一鬥,眉尾出現了小小的瑕疵,她卻顧不得這個,猛地跳起來,順手拿了一把雞毛撣子就朝禾早撲過來。
禾早「哎呦」一聲,撒腿就跑。
禾春兒也只是做個樣子,追了兩步就停下來。
禾早則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門口處,哈哈大笑兩下,在禾春兒再次變臉前就忙忙出去了。
禾春兒恨得咬牙,低罵了一句,又到鏡子前看了看自己的妝容,耳邊似是聽到了正屋裡傳來的清越笑聲。
她的心就跳得莫名慌亂,乾脆拿了帕子將好容易畫好的妝容擦了乾淨。
好像這樣,就能稍微掩蓋些什麼似的。
她去廚房裡忙活了一回,又與郝三嫂說了幾句話,這才端著一壺熱茶,盡量比平日走得更加端莊優雅,進了屋子。
李宏綴的目光第一個落在了她身上。
因為屋裡有阿澈在,禾早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倒是四寶與七寶都在。今天有客在,禾老三讓四寶去與金先生說了一聲,放了半天假。
兩個男娃粗心,並未發現禾春兒的異樣,倒是陳氏朝禾春兒身上多瞅了兩眼,對方今天似乎有些拘謹的模樣。
阿澈與李宏綴則談著一些風土人情。
後者雖說年紀不大,但也跟著父親走過生意,又讀書,相比較同齡人來說,倒是顯得見多識廣。
阿澈又是可以結交,兩個人相談甚歡,最後禾老三基本上就插不上什麼話了,只聽著對方兩個人說。
禾春兒進屋裡停了一停,就又趕忙出來了。
她在出門前,又往後望了一眼,好巧不巧的,李宏綴的目光也正好跟隨出來。兩個人目光相對,彼此心中都打了個突,又趕緊忙忙避開。
陳氏一直注意兩個人的動靜,見狀便微微皺眉。
她笑著起身:「你們坐,我去準備飯菜。」
家裡來了兩個重量級人物,說什麼午飯也要準備得異常豐盛才好。
兩個小輩就彬彬有禮地道了謝。
比較阿澈的坦然,李宏綴就又多了一層拘謹:「那太麻煩三嬸了,我去給三嬸幫忙吧……」
說著就要起身。陳氏忙忙阻止了他,嗔怪道:「大過年的來家裡做客,怎會讓你動手,你快坐著吧。」
她又吩咐四寶與七寶:「你們倆招呼著點啊,四寶,多去抓點瓜子。」
四寶應了一聲,起身去抓瓜子。
陳氏進了廚房,見禾春兒正在洗菜。想了想,到嘴邊的話就又咽了回去。
她與對方到底是繼母繼女的關係,即使再親,有些話也不好講。
不過,在忙乎的時候,她倒是不由自主就想起李宏綴這個人來,面相,長得那不用說,百裡挑一的好相貌,方圓幾個村的人都沒長得比人家俊的,然後就是家產,那也不用說,李家在當地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商戶了,李宏綴自己又是個讀書人,身上也有功名,怎看也配得上自家。
就是怕人家會嫌棄他們!
不過,陳氏切菜的動作就慢了下來,細想了想,他們老禾家,門第倒也不算太差。家裡到底也出了一個秀才,又有好幾個讀書人,就是禾春兒的親哥哥崔大寶,也快考出名堂來了。
這樣想著,陳氏倒是對李宏綴越來越滿意了。
幾次進屋,都對對方特別熱情,倒是讓後者受寵若驚。
四寶就有點看出端倪了。
七寶則糊塗了,他記得之前娘最看重的是阿澈哥啊,怎李家公子一來就變了呢!
禾早一早上都沒進屋。
作坊裡又沒多少可以忙碌的,她待得無聊了,就出門去逛。
村裡人對她一向是熱情又帶著點微微的討好的,因為幾次發飆,整個村的人都知道惹惱了不講理會撒潑的禾老太太不要緊,但要是惹著了這個小姑娘,那絕對會弄得滿頭灰。
又有呆管事那一番警告在前,村裡人對禾早就更敬畏了。
一路走來,她收到的都是友好的打招呼聲。
等走到柳鶯家門口,裡面傳來劈柴的聲音,探著腦袋一瞧,卻是柳會在家。
也是老熟人了,禾早就笑眯眯地打個招呼,走了進去。
柳會也算是在外面做事的人,平日穿著也是考究的,長衫,束著發,但是,這會兒在家裡做活,就隨便套了一件破棉襖,褲腿也扎了起來,方便做活計。
見禾早突然造訪,他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腳亂地去拿隨意搭在架子上的衣衫,胡亂套了上去。
這樣慌慌張張的,倒是顯得他有些獃頭獃腦。
禾早就忍不住掘唇笑。
「中了,柳會哥,在我面前你幹啥不自在!咱都是老熟人了!」她走過去坐下,與他聊天:「你啥時候走哩?」
給人做學徒打工的,很辛苦。
柳會摸摸腦袋,有些尷尬地笑:「原是今天就走的,但是又請了兩天假,初十再走!」
「哦!」
禾早眼尖地看到他抬起的袖口向下滑下了一點,露出了手肘,上面赫然有些青紫。
她不由驚訝:「你這手脖子怎了?」她本是個快性子,一步並作兩步地跳到對方跟前,拿了他的手看。
柳會有些驚愕,反應過來後就忙著拿袖口去遮掩青紫。
禾早的神情鄭重起來:「柳會哥,你跟人打架了?還是誰打你了?」
她大大的眼睛中盛著滿滿的關心與擔憂。
柳會垂下眼睛,低低的無奈的苦笑一聲:「早兒,給人做學徒,本來就是這樣的……前幾年的苦頭是少不了的!」
禾早張了張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說這是你師傅打的?他虐待你?」
禾早的眼珠子睜的大大的,義憤填膺起來。
「不是……只是,當師傅的難免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那我們這些做徒弟的當然要為師傅解憂……我師父他……對我還是把有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