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細細為禾早把了下脈,然後面目沉重的看著七寶。
後者定定注視著躺在那裡的禾早,然後突然轉身往外面走去。
車嬤嬤急了,急忙追上去:「七爺,到底怎麼回事,那胡大夫跟你商量了什麼?你怎麼說呢?是不是有救郡王妃和兩位小郡王的法子?」
七寶卻被她拽著胳膊,也不肯吭聲。
車嬤嬤急得差點要暴走的時候,七寶才突然開口,低低說了句什麼。
車嬤嬤就愣了愣,下意識的鬆開了捉住七寶的手臂。
後者便苦笑一下;「為什麼這樣的難題要交給我來選擇。」
「如果,如果郡王在就好了……」車嬤嬤的嘴裡發苦,輕聲:「如果郡王在,他就能決定了。」
七寶卻突然握住雙拳:「我不該考慮那麼多,不管什麼辦法,只要能救活二姐,我都願意!事後所有的後果都由我來承擔!」
他說完,就重新大踏步進入屋內。
車嬤嬤叫了兩聲也沒攔住他,她心裡十分為難,既想按照七寶說的去做,用任何辦法挽救這母子三人的性命,但是,卻又不願意用這樣一個方法……
「怎麼辦,怎麼辦?」她低喃出聲。
這時,後面突然傳來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哪怕嗓子都已經乾啞了,但聽起來仍然那樣悅耳:「現在什麼情況?」
那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沉穩,那熟悉的語調。
車嬤嬤扭過頭,驚訝的喊了一聲:「郡王……」
而此時的屋裡,七寶剛剛將自己的決定說了出來。
胡大夫沒有太過詫異,只看了七寶一眼,點點頭:「希望日後禾七爺能夠承擔起這份責任。」
七寶十分嚴肅,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但我有個要求,此事不許外傳。」
胡大夫便點點頭:「的確該是如此。等會兒,還請禾七爺清場。」
七寶沒有做聲,隻神情很鄭重。
這時,一直守在禾早身邊的春曉突然道:「糟了,我叫不醒郡王妃!」
眾人都是大吃一驚。
七寶就推開眾人,自己去了禾早床頭,焦急的喊著她:「二姐,二姐,醒醒!二姐,醒醒!」
但是後者卻沒有半點要清醒的跡象。
秋葉嚇得臉色慘白,那幾個產婆也陡然慌亂一團。
而禾早,卻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她在夢中漫無邊際的走著,到處都是一片荒蕪,像是曾經見過的大草原一樣,但是,卻比那個時候看到的要荒涼寂寥許多,漫天的荒原中,好像就只有她一個人。
從風中隱隱吹來幾個喊聲,在喊著她的名字,那聲音是如此焦急恐懼。
禾早隱隱覺得自己還有重要的事要做,但是,她卻完全想不起來了,她循著聲音走過去,但在走到一塊小山丘的時候,沒有看到地面上的一個深坑,就一腳踩了進去,然後她就跌入了深淵中。她嚇得大聲慘叫,但實際上卻一點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在一片光明中睜開了眼睛,陽光刺眼,微風吹拂,她恍然發覺自己站在一片墓地中,墓碑如同森林,一座座冷寂的坐立在那裡。
她面前有兩個身影正在掃墓。
而有兩個身影她卻是最熟悉的,她意外而驚訝的看著那兩個身影,驚叫出聲:「爸,媽……」
眼前的兩個人,赫然就是前世的父母。
他們兩個比禾早離世的時候要蒼老多了,先是將墓地簡單掃了掃,然後兩個人就坐在一起,手牽著手,花父將幾樣點心打開包裝紙放到墓碑的跟前:「果果,你愛吃這個花生糕,多吃點啊。」
花母也倒了一杯酒放到墓碑前:「果果啊,今天是小節日,你也就喝一杯,沾沾喜慶……」
禾早獃獃的看著,突然就撲了過去,但是,她卻撲了個空。
她的身子從父母的身體中穿過,又穿過了自己的墓碑,一直滑行很遠才停下來。
她驚訝的看看自己,這才意識到現在的她只是一抹遊魂。
而記憶也在緩緩復甦,是了,當初她因為車禍去世後,就穿越到了一個架空時代,成為了一個莊戶人家的小姑娘,然後慢慢長大,結婚生子。
生子,是了,她在生孩子,她是難產,她怎麼會到這個地方呢?
難道是因為她已經死了嗎?
父母的模樣看起來比之前也蒼老了好幾歲。
好多年沒有見到他們了,禾早含著淚水,走動兩人跟前,在他們面前拚命叫著喊著,他們卻怎麼也聽不到。
她不禁一陣絕望。
這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大伯,伯母,咱們回吧,這天眼看著就要下雨了。」
禾早抬頭,果然剛還明媚的天氣,此時已經有些烏雲密布了。
她扭過頭,看見了來人,是她的二堂哥。
她在家裡是獨生子女,從小跟在爺奶身邊長大,父母卻跟著二叔二嬸在外地打拚做生意,二叔二嬸有兩個兒子兩個閨女,人丁比禾早家裡要旺盛多了,但是,因為年齡上的差距,禾早比他們都小,並不一起長大,所以彼此間還是很陌生的,但父母卻幾乎是看著他們長大,所以,彼此間很熟悉。
看樣子,像是二堂哥特意帶父母來墓地來看她了。
「浩明啊,也真難為你了,自從果果去世後,都是你在照顧我們。」花母突然嘆口氣:「欣欣放學了沒有啊,我還給她留了幾塊花生糕呢。」
「伯母,沒什麼,我們年輕人不愛做飯,天天住到您家裡邊蹭飯吃,說起來還是我們沾光了呢。還有,欣欣這丫頭才幾歲,就愛吃甜食,您也慣著她。」
「欣欣啊,最像她姑姑,果果小時候也最愛吃甜食,花生糕了,紅棗糕了,每天都要吃的。」花母就很愉悅的笑。
花父也說了一句:「孩子嘛,都喜歡吃甜食。果果長大了,還像個孩子。」
禾早再也聽不下去了,她拚命的向前追著,喊著:「爸,媽,我回來看你們了,我來看你們了……」
可是,那幾個人卻始終都沒有聽到,一直往前走著,但途中花母好像有感應一樣,扭頭看了一眼,她的目光穿過禾早所在的方向,頓了頓。
在那一刻,禾早的心臟好像都停止了一樣。
但是,花母很快就又扭過頭:「走吧。」
他們消失在了禾早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