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是老實人,所以你們才爭著要欺負。
禾早暗暗腹誹道,面上卻未表露出來,看著禾老爺子高興了,她就沒跟著一起去,在路中間分手去了柿子作坊。
馬氏見大央也去掙工錢了,便動了心思,想把禾老大也攛過去,禾老大有點嫌丟人,這一家老的老,少的少都過去算怎回事,都指著掙三兄弟家的錢哩。
他便不太想去,被馬氏指著鼻子罵了一通,沒辦法,隻好去找了禾老爺子。
後者也不願意他去,想了想,便對馬氏說道:「老大去也中,但是大央與連翹得回來一個,不能讓咱一家都去掙那個工錢。讓外人看見,也太難聽。」
馬氏猶不服氣:「咱去幫忙了,誰有知道咱拿不拿工錢!」
「那你以為你三叔家那幾個孩子都是啞巴,不會往外說啊,尤其是早兒,那是個肯吃虧的人?」禾老爺子氣得不行,訓斥了兩句:「真不要你拿錢白乾活,你願意?」
馬氏便耷拉了臉。
「那麼,讓老大去幹活,讓大央回來,偶爾過去幫個忙搭把手就中了,要麼,就直接讓大央乾著,老大忙家裡的活計。」
馬氏想了又想,思索了又思索,才下定決心:「那這樣,大央到晌了過去幫忙,順帶留著吃頓飯,不要他家工錢,還能省下一頓飯哩。」
禾老爺子忍了忍,才沒有將「大央也去上學」這句話給說出來,
因著老師與家裡的嚴厲對待,現在的大央產生了深深的厭學情緒,早在之前收山貨的時候,他就不願意去讀書了,在家裡大吵了一架,跟著村裡的幾個狐朋狗友跑出去待了幾天,才回來,把一家子給擔心了半死。
禾家人都老實,像是找自己親兒子親孫子一樣,從早到晚地找他,一家子累了個人仰馬翻,馬氏也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天天埋怨這個埋怨那個,就是不肯說是大央不對,禾老爺子忍氣吞聲,禾老太太又氣又怒,卻一與對方吵,馬氏就要死要活的,禾老太太沒吵著架,倒是給慪了個半死。
禾老爺子想了想,才慢慢點點頭:「中哩,讓大央多多幫忙。」
多去幫忙,吃一頓飯也不算什麼。
禾老大肯乾,給三房幹活就像是給自家幹活一樣,下大力氣,而且之前那麼多事,他多少對三房有愧疚之感,幹活就更下力氣了,天天一大早就來了,晚上最後一個才離開。
麥青給他舀飯的時候,也是可憐老實人,每每都是滿滿一大碗飯。
三房的夥食很好,不是燜小米飯,就是鹹菜黃麵疙瘩湯,配著窩窩,再割上三四斤五花肉,炒燴菜吃。
大鍋飯的燴菜特別香,人人都吃得很滿足。
禾老三也從早忙到晚的,十幾天過去,宅子已經蓋了一大半了,禾老三卻黑瘦了一圈,精神頭卻很好,一雙眼睛亮得跟什麼似的,整天都笑呵呵的。
禾源松花蛋已經被定為貢品,自臘月開始專門向宮裡供應翡翠蛋,但是因為當初與韓家的協議,禾家並未受到太大的影響。
一個月後,禾三房的大宅子便建成了。
寬寬綽綽的兩進院子,後面還有個小花園,說是花園,實際上也就是個菜園子,開闢出了兩畝地,專門用來種菜。二門外面,卻是學了城裡好戶人家的宅子,一進大門,就起了個大屏石,雕了畫,屏石最上面安放了從廟裡求來的一面銅鏡,正照著大門,說是能破財消災。
轉過屏石,便是一座細細雕琢了的假山,種了花草,又從河邊引來活水,地上鋪了一層鵝卵石,周圍起院子的時候,就特意留下了幾棵高大的樹木,這樣院子圍起來,倒是添了幾分古風古色。
陳氏都已經規劃好了,等春天了,去山裡移栽兩顆葡萄架,再移栽幾顆石榴樹,山楂樹,杏樹與梨樹,這院子就成氣候了,現在還不成,就算是有幾顆古樹,看著也太荒涼了些,畢竟之前就不是住人的地兒。
村裡的老人也信這個,禾老爺子就不止一遍地跟禾老三說:「這青磚院子不怕涼氣,停個半月二十天的就可以住了,但是你們可得小心著哩,新起的莊基,沒有住過人,孩子又多,看被衝撞了,提前要燒香,多等等再住進去。」
禾老三想想禾老爺子的話也對,這才去了茱萸峰,拜了佛求了廟,捧了一面銅鏡回來。
阿澈也專門來看過三房的新院子,當蓋第二進的時候,他皺眉看了半晌,突然問禾早:「你以前不是常說羨慕大戶人家的玻璃,從南洋運來的,說是看得清晰,要不,我與韓家說一聲,讓他們弄來幾面大玻璃來。」
禾早的眼睛嗖得一聲就亮了。
她到底沒有接觸過大戶人家,村裡的好戶也隻比普通的老百姓富裕一些,用的東西不會很出格,也因此,她雖然迫切想要了清晰的玻璃鏡,卻一直忍耐著,要是早知道阿澈有辦法,她肯定早就說出來了。
就這,她還是趕著叫了阿澈好幾聲「好哥哥」,瞧著對方那模樣,像是受用得很。
韓家也確實有本事,沒兩天,就用高大馬車運來六面大玻璃,用特意派了一位懂得切割玻璃的工匠,拿了金剛石,按照禾家窗戶的大小,切割成大小三十塊,裝了上去,這比用紙糊的要亮堂多了。
惹得一個村的人都來看稀罕。
有好事的便也笑道:「有了老三家誇海口,咱以後也能用上這上等窗戶。」說著便問禾早:「早兒啊,你家這窗戶得花多少錢?」
鄉下人不知道啥是玻璃不玻璃的,直接就稱呼為「窗戶」。
禾早忍住笑,伸出手比劃了一下:「大概是一百八十兩銀子吧。」
那說話的人嚓得一聲咬了自個兒的舌頭,捂了嘴淚眼汪汪再不肯說話了。
村裡其他人便憤憤咂舌。
這南洋玩意兒竟然這麼金貴!
禾早笑了笑,這玻璃金貴不說,還是典型的有錢買不到貨。
也跟著看熱鬧的禾老爺子便眯了眯眼睛,看著那亮堂堂的玻璃,嘆一聲:「敗家,敗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