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老爺子神情一頓,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煙桿,似是平復了下情緒,才緩緩開口:「老二啊,咱們都是一家子,四寶和七寶讀書,你這個做二伯的怎也得表示表示,再說家裡多兩個人讀書,對你也是個助力!」
禾老二暗暗冷笑,屁個助力,一家子錢就這麼多,再供出三房的兩個,他們二房以後在禾家還怎麼立足?又哪裡有現在這樣富足的日子過?
「爹,我那學生束脩本就不多,大寶、二寶不交錢,又多兩個,我還不如不開這私塾,專心讀書哩……」禾老二面露難色。
禾老爺子一向最看重他,聽他說得艱難,再一想供讀書人本就不易,便有些遲疑,頓了頓,才用商量的語氣問禾老三:「老三,你家也為倆娃讀書的事攢了點錢了,不中就拿一個人的,讓倆人都去?」
這似乎還是禾早家佔了便宜。
禾老二臉色有些焦急,雖說如此,但他可不想白被人撿便宜!哪怕是親兄弟也不行!
禾老太太也是最看重這個會讀書的兒子的,當即說道:「那不中,老三一家都被分出去了,怎還能跟大寶、二寶一樣,該拿錢時就要拿,老三啊,你家也不差這麼點錢,不應整日隻想著在你的兄弟身上佔便宜!」
這最後一句話,她說得很不客氣。
禾老三隻覺滿嘴都是苦澀,這偏心,是不是太明顯了點了!
「奶,話可不能這麼說哩,我大寶哥已經過繼出去了,怎他上學就不用拿束脩?要論外人,我爹怎也不會比大姑關係更遠吧?」
出嫁的大姑姐,自然是沒法與親生兒子相比的!
禾老太太一滯,說不出話來,但她又何曾講理過,當即就又要發揮胡攪蠻纏的本領,怎呼呼地嚷道:「怎,老三,你現在還在嫉恨大寶啊,那可是你親兒子,哪怕他過繼出去了,也是你親生的骨肉,你可不興讓人作踐他!」
「奶,我爹是把他當兒子,但是他崔大寶可沒把我爹當父親!」四寶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大寶過繼出去後,就改姓了崔。
或許是這個姓刺痛了禾老太太,也或許是與她唱反調的是三房現在的長子四寶,禾老太太臉色變了變,卻沒有再做聲。
禾老爺子也聽出三房的不滿,便徑直看向四寶:「四寶啊,你們兄妹是怎想的?」
四寶看了看禾早,後者朝他點點頭,他便定定神,問道:「爺,當初分家的時候,我們家的口糧是不是一月來家裡拿一次?」
禾老爺子不知道他突然提這件事做什麼,微微頷首:「是哩,等新糧下來了再另外給你家分。」
四寶就笑了笑:「咱都是一家子,做事當然得公平才中,但我們當初也說過自己賺錢供自己讀書,所以也不會當真不交束脩就去二伯那裡去,我看,不中就拿我家的口糧代替吧?」
未分家的時候,為了能夠讓禾家允許他們自己掙錢,禾早早就與禾老爺子他們說過這個條件。但其實這樣的做法,若是傳出去對禾家的名聲會很不好,任誰家再沒成色也不會在長輩父兄都在的情況下,當真讓兩個姑娘拿自己的嫁妝錢去供養兄弟們讀書!
禾老爺子當時也是被三房給氣糊塗了,才會同意那樣的決定,可是分家後,他左思右想,都覺得當時的想法是錯誤的,或許也是那個決定才讓三房一家與他們越行越遠,他早就想著要拉近彼此間的距離。正好禾早他們上門說要讀書的事,他沒有多想,就馬上同意兩個孩子不用交束脩,也算是推翻了以前的決定。
可沒有想到,禾老二竟然會不同意!
現在四寶這樣說,也算是重新提起了當初的約定,禾老爺子遲疑了下,便慈愛地笑笑:「四寶啊,那事咱就不提了,咱家長輩都在,不會真讓你大姐和早兒掙錢供你們讀書!」
四寶很認真地點頭:「那是哩,但二伯又不同意,不如直接把口糧換成是束脩吧,說出去也好聽點……」
他說得一本正經,但禾早卻暗暗發笑。分家的時候,禾家其實並未分多少口糧給三房,現在三房的米面基本上都是自己掏錢買的。
雖然說不是買不起,但是有機會能噁心一下老宅的人她還是很願意的。
果然,禾老太太已經像是挖她的肉一樣跳起來,堅決反對:「不中,我不同意!小崽子你想得挺美!」
對於她這種從苦日子過出來的人來說,口糧其實比錢財更重要,哪怕是一碗面,一斤米白白浪費掉,都似是要挖她的血肉。
當初分家時,三房從她這裡拿走當月的口糧,就浪費了好大的力氣。
第二個月禾早也沒白費力氣,也正忙著,也就沒有來討要。
說不得禾老太太還為此沾沾自喜過呢,不管四寶七寶讀不讀書,口糧都仍是他的,現在四寶一句要抵消束脩,那豈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禾老太太當然堅決不會同意。
禾早一攤手,似笑非笑:「奶,你為啥不同意,我家的口糧抵消了束脩,不剛剛好?反正咱家新糧下來總要往鎮上拉幾大車糧食,多拉一點也不礙啥!」
禾老太太臉色漲得通紅,惡狠狠地瞪著禾早,那模樣,就像是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禾老二正巴巴惦記著三房的銀子,這口糧當然不放在眼裡,當即搖頭:「不中,我也不同意。」
禾早卻突的臉色一變,語氣冷冷的,隱含嘲諷:「怎的,二伯,你是怕少收了銀子還是怎的,算計起親兄弟來你可真是沒虧了你那個讀書人的名頭!」
她前後態度變化之快誰都沒有想到,禾老二惱羞成怒:「你這個死丫頭,有沒有點規矩,胡說啥哩啊!」他把矛頭轉向了禾老三:「老三,你就這麼看著你閨女胡說八道?」
禾老三有些懵,還不明白禾早為啥會突然改變態度。
禾早卻不慌不忙,笑眯眯地說道:「二伯,自我家在鎮上做生意後,我就聽到了老多很有意思的傳聞啊!都是跟二伯你有關的!」
禾老二不解,皺著眉頭不悅:「做生意是啥好營生,有事沒事都要提提,士農工商,商人是最低搭的!」
他一臉驕傲,讀書人地位當然是最高的。
禾早卻微微笑著,絲毫不以為杵,扭頭看向禾老爺子:「爺,和鎮上酒樓、店鋪打交道後,我才知道我二伯可是個有錢人哩,隔三差五的就要去第一家擺宴席,一頓飯都能花費一二兩銀子,出手那是相當的闊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