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的眼睛頗為幽怨地瞅了一下陽春白雪的少年,禾早舉舉手中的籃子,抱怨道:「我可是頂著大日頭給你送吃的來了,你就忍心這麼笑話我?」
阿澈很淡定,瞥了一眼目測很重的籃子:「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一定有事找我幫忙!」
他的語氣十分篤定。
禾早眨巴眨巴眼睛,有些石化了。她還真是來找阿澈幫忙的!
微微不自在的同時也在心裡反思,難不成她每次都是需要對方幫助的時候才登門?
唔,四哥背書那次……上次,是去縣城送松花蛋……再上次,想求他進深山裡……再再上次……
禾早徹底囧了。
原來,她每次登阿澈的門,都是來蹭大腿的啊!
有些心虛地朝對方露出一個最大的甜甜笑容:「阿澈哥,你幫了我四哥好老大的忙,我家原本想請你過去吃桌的,你卻不在,這不,聽說你回來了,我娘趕緊支使我給你送來了!」
她又討好地把籃子往前舉了舉。嗯嗯,今天堅決不說幫忙的事了,反正也不要緊,往後推遲一天。
阿澈看著她那燦爛的小臉,忽而扯扯嘴角,懶洋洋笑了笑:「原來是嬸子讓你來的啊!這大日頭的還真是辛苦了!」
禾早的眼睛瞪得溜圓,獃獃地想,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阿澈看著一向機靈狡黠的禾早露出這樣呆傻的神情,剛剛煩悶的心情瞬間康復了,很好心地接過籃子,轉身往回走。走了兩步,又扭頭看她:「你不進來?」
「啊?哦,哦!來了來了。」禾早瞬間滿血復活,蹦蹦跳跳地跟著進了院子。
院中,扔了一隻比禾早要高壯得多的野豬,邊上,隻已經染了血的獸皮,禾早驚詫地問:「阿澈哥,你就直接背著這東西回來了?」
阿澈淡淡瞟她一眼,似是在問有什麼問題。
禾早心裡腹誹,相處時間越長,這個人就越覺得不好相處了。
她笑得很假地說:「阿澈哥的力氣好大!」
阿澈默默扭過頭,進了屋。
禾早已經垂涎三尺,開始在腦海中想象待會兒要割下哪一塊的肉回家吃。
野豬肉的肉質非常鮮嫩,比家養的那些肥豬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而且野豬很兇惡,村裡的獵戶很難逮到,這也就導致野豬肉比較珍貴。
臆想完畢,禾早也跟著進了屋,這才發現阿澈坐在那裡沒有動彈,連籃子的蓋子都沒有掀開。他清淺的眉微微皺著,似乎有為難的事。
禾早奇怪地問:「阿澈哥,怎了?」
阿澈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敲了下桌子,想了想,說:「我過兩日有一個賭約。」
禾早沒有聽明白。
「我和我表兄約定在這後山裡打獵,堵了一件事,但是我這幾天上山後發現我的打獵計較似乎有些退步……」
阿澈慢慢地說道。
禾早「哦」了一聲,怪不得剛一進門就覺得他不對勁。
「我覺得韓公子肯定沒你強!」她很肯定地說道:「就算你們以前一樣,但現在他打獵是為了玩樂,遊戲性質重,阿澈哥你不同啊,你打獵是為了生存,要不然你就要挨餓了,這打獵技術鐵鐵地得提高啊……
我覺得你說的打獵技術退步什麼的,可能是因為你們以前打獵都是有僕從侍衛幫你們驅趕獵物的吧,集中到一塊,周圍圍了一大堆的人,獵物想跑也跑不了,那肯定你一射一個準兒,但是現在沒有人幫忙,就你一個人,又沒有馬代步,我們後山又不是打獵場,深山裡連路也沒有的,你能打一頭野豬就很不錯了……」
阿澈想了想,覺得禾早說得很有道理,只是:「大家族打獵的規矩,你怎麼這麼清楚?一夢侄子就這麼厲害?」
明明連字也認不全!
禾早呆了呆,貌似又露出馬腳來了,明明叮囑過自己要低調再低調的。
她露出一個天真無暇的笑容:「是金舉人說的啊,就是我們家剛請到的金先生,他見多識廣,今天給我四哥講道理的時候,提了提大家族公子的例子……」
在對方那雙漆黑幽沉靜的眸子中,禾早越來越沒底氣,聲音變得很低。
但幸好,對方沒有再追問下去,隻挑了挑唇角:「是嗎?」就打開籃子,往外拿盤子。
禾早擦擦額角的汗,想著總算是又過了一關。
見裡面擺了兩雙筷子,阿澈便很隨意或者說是習慣地遞給禾早一雙。
禾早已經吃了半飽,這會兒看到香噴噴的飯菜,便忘了剛才的驚險,大快朵頤起來。
阿澈慢條斯理地吃著,那動作不知道比禾早優雅高貴了多少倍。
最好的獵獵物時間,是從凌晨開始,深山中的大部分動物這個時候就都開始覓食了,等到半晌午太陽炎熱的時候回洞裡去,傍晚再出來。
所以他總是半夜的時候就上山的。
早上也隻隨口吃幾口乾糧,有時候情況緊急的話就不吃,頂多喝口水。
所以,他此刻能保持這樣高雅雍容的吃飯動作,非常非常不容易。
禾早是知道獵戶的規矩的,無意中瞟了他一眼,再對照一下自己狼吞虎咽的動作,頓時汗然!
她真心覺得,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女性,她其實比村裡大部分人都要有教養得多。
只是,這教養,到了真正的大家公子面前,就瞬間被秒成渣渣!
從獵戶打獵這個規矩來看,禾早說得也沒錯,至少從前自己是不會有耐性在蚊蟲蟑螂遍地的深山裡窩上半夜不動彈的。
他確實進步了。
那麼,與表兄的比試也一定能贏了。
贏了的話,那個賭約也就能實現了。
阿澈便看了禾早一眼,暗想,如果她知道自家的松花蛋即將成為朝廷貢品的時候,會什麼反應?
想想之前對方誇張與情緒外露的表現,阿澈覺得,這件事,到時候還是先通知更靠譜的四寶為好!
但,心裡那點點的彆扭是什麼原因呢?
禾早吃飽喝足後,才想起了阿澈的那個賭約。
但是後者已經決定要告訴四寶了,所以沒有說話。
禾早隻得悶悶地偃旗退場。
其實,她今天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的,隻不好意思太厚臉皮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