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在尹府之中,氣氛相當熱鬧,正在埋頭苦讀的趙東陽一臉彷徨地被邀約至了尹府來一同作陪。
當他見著了王守仁的時候,不由得笑了出來,而王守仁看著眼前這個已經完全成熟正值風華正茂的趙東陽,他也會心的點了點頭。
王守仁、李夢陽、尹慶陽、趙東陽、任長能五人圍坐在圓桌前談笑風生。
作為東道主,自然這祝酒詞由尹慶陽來說,只見尹慶陽端起杯中的紹興女兒紅,環顧圓桌一周後,眼含笑意緩緩道:“今日老夫屋中真是蓬蓽生輝,兩位摯交不遠千裡下江南,令老夫感動,雖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古人卻有雲,‘酒逢知己千杯少’,所以老夫鬥膽提議,今晚不醉不歸。”
祝酒詞說完,眾人哈哈一笑,在五人中間李夢陽的性格較為癲狂,雖說貴為當今文壇領袖,但是他罵起人來卻是一點也不比那些言官差,見著尹慶陽提議不醉不歸,李夢陽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今晚若是喝的酩酊大醉,慶陽兄明日就不去官府了?當心南京吏部過來巡檢。”
尹慶陽哈哈一笑,“今日不談明日之事,來,幹了再說。”
李夢陽一樂:“若是慶陽兄今晚不醉,待到來年的京察,可別我這嘴臭啊。”
尹慶陽點點頭,笑道:“定會醉,但是在醉之前,我肯定把你灌醉。”
一席話說的是眾人大笑,紛紛舉杯,一飲而盡。
席間尹慶陽問起了王守仁此番到江南有何要事,王守仁只是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告訴他們,自己回老家。
王守仁這點是瞞不過李夢陽的,他也是認識任長能的,見著身為錦衣衛的任長能與王守仁同行,他知道必有大事,只是這事並不在蘇州罷了。
見著是這事,尹慶陽不由得說道:“既然是回老家,眼下離冬至還有一段時日,更何況老弟你老家離蘇州府並不遠,不如多呆些時日。”
王守仁笑眯眯地謝絕了尹慶陽的好意,他告訴尹慶陽,家中還有不少事情要處理,等到忙完之後再來拜訪。
見王守仁謝絕了自己的好意,尹慶陽頓感有些失落,聰明的王守仁也察覺到了這點,他趕緊端起酒杯,與尹慶陽連幹了好幾杯。
李夢陽、趙東陽、任長能也沒有閑著,加之李夢陽那張相當能忽悠的嘴巴,三人喝的不比王守仁他們少。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略有些醉意的李夢陽開始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見著房中並無多余的人,他開始借著酒勁罵了起來,從朱厚照到劉瑾,再到八虎,再到其他人,洋洋灑灑都沒有逃得了他的嘴巴。
幾個人的共同話題還是在以劉瑾為首的八虎之上,李夢陽告訴眾人,八虎半年之內必亡。
見著李夢陽這麽一說,尹慶陽與趙東陽他們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王守仁,想從王守仁那裡知道一些消息。
王守仁倒是一臉的平靜,他看著已經處於醉酒狀態的李夢陽,只是輕輕地笑了笑,並未回答,而是招呼大家繼續喝酒,在眾人敬酒的時候,王守仁來者不拒,一杯杯地乾,乾完之後繼續談笑風生。
而李夢陽已經醉了,在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已經溜到了桌子下面呼呼大睡起來。
雙眼腥紅的尹慶陽哈哈一笑:“夢陽兄,你認慫了吧。”
趙東陽畢恭畢敬地敬了王守仁一杯,王守仁喝完後卻是雙眼緊緊地看了他一會兒,直到趙東陽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王守仁這才收回自己的眼光。
“中了舉人怎麽不進京考取功名?”王守仁這話對於趙東陽來說很是熟悉,之前的李夢陽已經勸過他了,加之受慕家茶葉生意的影響,趙東陽已經堅定了無論如何來年一定要進京考取功名的信心。
趙東陽點點頭,一臉誠懇道:“王大人,晚輩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考取一番功名了,到時候還望大人多指點。”
王守仁微微一笑,朝他投去了讚賞的目光,“指點談不上,不過有什麽要幫助的,只要是我能盡力的,一定在所不辭,雖說考題弄不到,但是幫忙說好話,這還是沒有問題的。”
順便說一句,賞識王守仁的李東陽最近幾年都是主考官,王守仁說這話也並非打妄語。
見著王守仁對賢侄前途一事相當上心,尹慶陽不由得點了點頭,隨即他朝趙東陽使了個眼色,聰明的趙東陽立馬心領神會,畢恭畢敬將王守仁杯中倒滿美酒,爾後雙手舉杯敬起了王守仁。
王守仁照樣來者不拒,照單全收……
在尹慶陽與趙東陽的輪番勸說下,王守仁終於答應小住一兩日。
快要到子時的時候,眾人這才結束,不過走出房門的第一個是王守仁,他朝裡面看了一眼,竟是些東倒西歪的醉鬼。
很快王守仁招呼來了下人,將這些喝的七暈八素的家夥給抬回了屋。
而王守仁並未閑著,竟然讓尹府的家丁們打開府門,他要出去走走……
在家丁的目目相覷中,王守仁雙手背後,瀟灑、從容地走了出去。
……
這一夜有肉吃的不光是在尹府,在花瀟灑旗下的酒樓,也擺了幾桌酒席,算是犒勞一下兄弟們了。
今晚的心情花瀟灑顯然不錯,天黑後不久,李清就帶著人來了,告訴他今晚從蔡書成那裡滿載而歸,說完之後,李清就將幾張總計二百兩銀子的銀票遞與了他。
有了這兩百兩銀兩後,花瀟灑決心近期要辦兩件事,一是對酒樓完成大規模的改造,二是動用五十兩銀子在劉老伯家不遠的地方建一處小莊園,這莊園在他看來,並不是為自己而建,而是為唐寅。
在印象之中,晚年的唐寅有一處名為“桃花塢”的四合院,在那裡,落魄的唐寅孤老一生。
有了銀子,花瀟灑決心不會讓唐寅再那般稀裡糊塗地過下去,他要改變唐寅現有的人生,不為別的,就為當初唐寅對他的收留之恩。
晚上他興致也很高,與王守仁一樣,他也是來著不拒,照單全收,喝到子時這場酒宴才結束,不少兄弟當場被他放番在地。
意猶未盡的花瀟灑吩咐好清醒的兄弟們照顧好那些躺在地上的家夥後,也隨之背手走出了酒樓。
從路線上看,他與王守仁是相對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