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陽與尹慶陽喝完這杯酒放下筷子後,只見他一改之前的那種癲狂,而是一本正經道:“慶陽兄,在下跟你打探個人,如何?”
尹慶陽一聽也來了興許,他半開玩笑半認真道:“能夠入夢陽兄眼中之人,想必是能人,只是不知道夢陽兄想要打聽的是誰呢?”
李夢陽微微一笑:“此人姓花,名瀟灑。”
尹慶陽一聽,緊皺眉頭,在他的印象中似乎並沒有這個人。
倒是趙東陽放下了筷子,見著姑父不清楚花瀟灑這個人,趙東陽說道:“李先生,此人我認識。”
見著趙東陽竟然認識花瀟灑,李夢陽,尹慶陽、王守仁不約而同地將目光對準了他,就連任長能也趕緊放下筷子,他也想聽聽這個叫花瀟灑的家夥是何許來頭。
趙東陽一臉正色道:“此人乃徐州府人士也,目前在本城的寒山書院做伴讀書童,說起來我與他的認識還有段故事……。”
趙東陽所指的這段故事自然就是初次與花瀟灑認識的時候,這廝畫慕蓉婷之畫的經歷。當他說完後,眾人陷入了沉思,好一會兒,李夢陽問道:“你的意思那幅畫像是真的一樣?”
趙東陽點點頭,“確實如此,晚輩研習了好久都不知道出自何門。”
王守仁笑道:“這家夥也是個怪才,昨晚與我也有過一段照面。”
……
見著這一桌上多數人都認識花瀟灑,加之李夢陽與王守仁從人品角度出發論證,若是此人為人正直,將來定是一個對社稷大有幫助的人。
不消多說,尹慶陽在心底將這個人的名字記了下來,寒山書院?思思不也是正在那個書院嗎?有機會一定去書院看看。
當晚的酒喝的也是十分盡興,雖說昨晚眾人也才倒下,但是今晚的目的還是一個,只求一醉,在李夢陽的使壞下,王守仁第一個倒下,爾後任長能、李夢陽、趙東陽也先後倒下,僅剩最後一絲清醒的尹慶陽將房門打開,哈哈大笑地囑咐下人將這些醉酒的家夥給抬進房間。
……
翌日巳時,尹慶陽一家、李夢陽、趙東陽站在京杭大運河的客運碼頭將王守仁送往了杭州。
臨別前,尹慶陽甚是有些動容道:“岐王宅裡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伯安兄,珍重!”
王守仁點了點頭,站在客船的甲板上向眾人揮手告別。
直到王守仁的客船消失在水天一線間,尹慶陽他們這才將遠眺的目光收了回來。
李夢陽並未隨他們一起回府,而是帶著自己的隨從前往了花瀟灑的酒樓。
……
在花瀟灑的安排下,酒樓首先是貼出了歇業整頓的告示,爾後又是殺公雞、又是放鞭炮的慶祝了一番。
花瀟灑也在其中,當有的街坊鄰裡問他是不是老板後,他趕緊搖搖頭,說這酒樓的老板是京城貴人。
李夢陽夾雜在人群中看熱鬧,對於花瀟灑那點“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小伎倆定然是埋不過他的眼睛的,對此,他只是靜靜的站在人群中,摸著胡須微笑而已。
簡單的祭祀儀式結束後,酒樓的一些零零碎碎不要物品都陸陸續續地搬出了出來,之前就有過說明,若是需要的,街坊鄰裡盡可拿回去,因此當那些桌椅板凳、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搬出來後,很快便被一搶而空。漸漸地酒樓裡也都基本搬得差不多了,湊熱鬧的人也漸漸散去,而花瀟灑他們也回到了屋中。
劉永昌他們也來了,個個帶著手諭或者信件而來,裡面的內容不外乎就是關於裝修他們所提供的優惠或者資助。
其實那點東西,對於他們來說,算不了什麽的。
寒暄客氣一番後,劉永昌他們也都一臉滿足地離去了,李夢陽則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
李夢陽這個人的性格很古怪,他可以大聲哭、也可以大聲笑,可以前一刻對你後,後一刻就因為政見、學術不合而與你翻臉,總之來看,這個人能在朝廷混下去也算是不容易,不過李夢陽能夠在朝廷混下去,靠的可不是他那特立獨行的性格,而是他的才華,放眼當下,能夠引領文壇方向的才子不多,而他李夢陽更是被譽為文壇領袖,可見他在讀書人心目中的地位了。
一進門,李夢陽就板著臉,他大步奔向了在前台與李清他們說說笑笑的花瀟灑。
“怎麽?要重新修飾?”
李夢陽雖說乃文壇領袖,但是他的相貌卻實在不起眼,當花瀟灑見著他的那一刻,只是覺得眼下這個人很熟悉,打過交道,但是就是記不起來姓甚名誰了。
不過此人身上的那種不與常人的氣質還是讓他不由得刮目相看,花瀟灑點點頭,“大人,我們準備好好經營一番。”
從花瀟灑的言行舉止中,李夢陽看出來了,他沒有認出自己來,“隻想當個商人?”
花瀟灑一愣,心想這話什麽意思,不過他隨即搖搖頭,一臉淡然道:“開酒樓只是謀生的一個手段罷了。”
“那你人生的方向是何處?”
這家夥真的很奇怪,問的問題實在是太尖銳了,花瀟灑想了想道:“人生並無方向,只有找到了目標才有。”
李夢陽微微一笑,瞬間卻又是一臉嚴肅起來:“老實說你這個回答我並不滿意,目標並不是去尋找,而是要自己去定。”
花瀟灑微微一笑:“其實我這輩子就沒有想過要開酒樓,但是眼下我卻做上了這一行當,並且我發誓要把它做的最好,請問這個怎麽解釋呢?”
李夢陽一愣,“你要把它做的最好?”
花瀟灑點點頭。
“哈哈,依我看,你這酒樓裝飾的再好,也只是無睛之龍,缺少靈氣。”
花瀟灑一愣:“畫龍點睛?”
李夢陽點點頭,“還算你悟性不錯,文房四寶伺候。”
顯然李夢陽的話不如花瀟灑的一個屁管用,李清他們也只是看著這個奇怪的家夥。
李夢陽倒也不生氣,只見他微微笑道:“若是不需要龍睛,當我沒說。”
花瀟灑還是不說話,他只是一個勁地看著李夢陽,這下該李夢陽奇怪了,心想莫非頭長犄角了?要不然這花公子為何這般看我?
好一會兒花瀟灑突然抱拳一衝道:“在下失禮了,原來是前輩。”
見著花瀟灑終於認出了自己,李夢陽微微一笑:“說好的文房四寶呢?”
這下不用他再次傳話了,王掌櫃趕緊將文房四寶拿了過來。
“這酒樓今後叫什麽名字?”鋪開潔白的宣紙,李夢陽問道。
“狀元第。”
李夢陽哈哈一笑:“這名字取得還算不賴,不過我可由不了你。”說罷,只見李夢陽提筆疾書七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天下第一狀元第”。
“酒樓開張,再送你一副詩。”
說完之後,李夢陽繼續埋頭奮筆疾書,寫完之後,他隨意地拍了拍手掌,“好好用金紙裱起來。”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花瀟灑拿起來一看,“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北京花。”王掌櫃也算是個有文化的人,見著這寓意中榜的詩,他更是不由得連聲點頭稱讚。
不過對於落款李夢陽,他們還是不知曉此人乃何許人也,但是對於李夢陽的兩幅字畫,花瀟灑吩咐道:好好裱起來,開業大吉好用。
花瀟灑心中隱隱約約覺得,這李夢陽絕對有個大有來頭的人。
安頓好酒樓近日的事物後,花瀟灑決心下午去顧可久那裡看看,這麽久未與他聯系了,也不知道顧可久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