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姑恍然大悟，稱謝離去。

　臨別，慈姑留下兩根三尺余長的紫檀線香。其實她已經很久都沒收到這麽好的供品了，平時都舍不得拿出來享用，可是這個小白土地實在是太實誠了，自己得了對方如此大恩惠，總不能沒什麽表示吧。

　本來慈姑來之前以為又是遇到那種只會講官面話的小神，沒想到對方一點也不拐彎抹角，直擊要害，猶如醍醐灌頂。

　其實她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她做不出這個決定，現在有人這麽說了，就像讓她瞬間有了足夠的底氣。

　第二天，天未明，突然雷聲陣陣，將所有沉睡的人從睡夢中驚醒了。

　這是怎的了，怎冬天打雷了?

　雷聲不止，卻沒有絲毫下雨的跡象，好一會，有人出來看。

　就看到慈姑山上烏雲壓頂，厚重的雲層翻滾著，發出駭人的聲響。

　人們議論紛紛，其實慈姑庵裡的那些醃臢事怎麽能瞞過群眾雪亮眼鏡呢?只是人們一方面念著慈姑神明，另一方面是因為那些姑子仗著有慈姑顯靈，非常霸道，眾人敢怒不敢言，所以久而久之，除了一些嫖客假意拿著一點香蠟去，普通百姓已經很少去敬香祈願了。

　現在人們看到山頂雷聲陣陣，其他地方一點雲都沒有，所有的雷都集中在山頂上，心中有驚懼，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又過了一會，一道手臂粗的白色閃電從雲層中呲啦啦劈了下來，等時間將整個庵堂擊毀，轟隆哐當聲不絕於耳，幾間庵堂全部化為廢墟。

　好久，人們才從驚懼中回過神。

　此時太陽初露，人們結伴跑到山上，發現幾間庵堂全部被閃電摧毀，到處都是瓦礫和燒焦的屋梁斷木，空氣中還充斥著真正燒焦的糊臭味。

　有人在一堆瓦礫下發現十多具被雷電燒焦的屍體。有男有女，立馬報告官府，將這些清理完畢。定位天災。

　人們心中跟明鏡似的，整座慈姑庵裡所有東西都毀掉了。那個放著慈姑神位的正殿卻完好無損，人們都說是慈姑顯靈了，就連那麽仁善的慈姑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招來雷電懲罰那些人的，他們心中更加虔誠。

　人們於是從新集資重新修建廟堂。慈姑因此香火比以前更加旺盛了。

　梓箐有神力，所以她將這所有一切都看進眼裡。

　暗自怎舌，沒想到外表看起來那麽柔柔弱弱的慈姑，竟然如此果決，對自己也這麽的痕。

　不過不得不說，也只有來這樣一記猛藥才行。

　……

　過了兩天，又一個小神來訪。是旁邊那條河的河神。

　河神是一個乾瘦的老頭，以前是河上的船工，在閑暇之余會經常打撈河裡的垃圾，死貓死狗什麽的。所以死後就成為這條河的河神。河神愁眉苦臉的，看到梓箐，就要拜下去。

　梓箐本想拿點香蠟出來招待，想到先前慈姑的話，這些對於神祗來說可都是最寶貴的念力，不能隨便給人。於是隻端出水果糕點之類的拚盤。

　河神看見這些供品，眼睛都瞪直了，搓著手，想拿不好意思拿的樣子，“那個……連山土地神。我我……”

　梓箐說:“不用客氣，有什麽請直說就是了。”看來不是每個神都像慈姑那般，混的風生水起的，有魄力。有擔當。

　自然，神也是有功德的魂魄變成的，自然會帶著本人的感情和習性。或許有功德，但是做人做事卻不盡相同。這就是區別。

　河神歎口氣，“那個，連山土地神你有所不知……”

　“叫我小白就可以了。”

　“小白土地神。你有所不知，這幾年總有人到河裡打漁，導致魚源枯竭……河中沒有水族，我這個河神也就要做到頭了，然後重新進入輪回中。其實這些年雖然當河神也沒享用過啥好的，可是貴在逍遙啊，而且自己獨擋一方……你知道的……”河神笑笑，一副“你懂吧”的樣子。

　梓箐倒是知道有些人一旦知道某個地方有好處，就會一直盯著不放，哪裡顧得上什麽生態循環休養生息。其實人們從來都是這樣，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所處的環境和自身的處境，若換做是自己，家境貧困，連吃飯都困難，若是知道河裡有魚，那還不天天都要去撈上一網?管的它會不會被撈光。

　梓箐沉吟良久，其實這裡雖然每戶人家人口都比較多，但是青山綿延，相對來說人丁還是很稀少的。最主要是因為糧食產量太低，或許可以讓他們種植一些產量高的農作物，以及改進一些種植方法。

　梓箐於是托夢，讓村民改進一些種植方法，果然第二年產量就提高了不少。

　當然這是之後的事情了。

　讓人遺憾的是那個河神並沒有堅持到幾年後，他的地位就被香火鼎盛的慈姑給頂替了。

　其實最開始河神也是從慈姑那裡得知小白土地，所以找來想請對方也給自己指點迷津，只是他做的有些過了。這年冬季枯水期，水位下降不少，就有更多的人來捕魚，甚至是拿著細網子去撈，河神也是急了，他索性不管這些人了，任由他們撈， 自己關洞府裡，結果幾天下來就死了三四個人。都是被河裡的冤魂奪去的……

　河神治理不嚴，被撤了……慈姑的管轄區域擴大，直接將那條河道兼並了進去。

　不過從此後，梓箐也會經常到慈姑那裡去坐坐，看看他們是怎麽履行神職的。日子過得別提有多逍遙了。

　梓箐知道其實並不是每個地方都有土地的，土地看似小神，卻是位列神職榜上的正神，官小，卻執掌一方。

　這方圓百裡內略微成氣候的小神除了自己和慈姑外，就只有八十裡外的一個叫送子娘娘的小神了。

　慈姑告訴梓箐，若是沒什麽大事，盡量別去招惹那個送子娘娘。

　梓箐想再細問，慈姑扯開話題。她心中明了，有些事還是不說明白的好，畢竟她們交情還沒到那個份上呢。

　梓箐將這事記在心裡，免得以後莽撞犯了別人什麽忌諱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