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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天變
“甲子營抵近城門口,原地戒備,甲醜營,進城控制城門的敵樓,甲寅營,待甲子營回信號後,進城,沿著街道向西攻擊前進,一直推進到西側城門,甲卯營,上城牆,沿著兩側城牆展開,甲辰營”淮安革命家第五軍指揮使吳良謀寶劍前指,嘴裡嫻熟地出一連串命令。
拜軍中的參謀制度所賜,在登6之前,吳良謀和第五軍的參謀們,就已經探討出了幾種不同的應急方案,其中恰好有一種,是專門針對敵軍不戰而降的,所以他指揮起來有條不紊,絲毫沒有因為膠州城門被打開得突然而手忙腳亂。
各營將士也都訓練有素,接到命令後,立刻不折不扣地執行,很快,膠州城的東西兩座城門就全被淮安軍掌握,州衙、市易署、監牢、萬戶所大營,也都順利易手,幾個大的十字路口,都安排了專人負責警戒,城內最繁華的東、西兩市,亦被牢牢地控制了起來,不準任何人渾水摸魚。
一些當地的大俠、小俠們,原本在得知達魯花赤耳由帶頭逃走之後,還想趁機一筆橫財,結果剛剛衝上街頭沒多久,迎頭就碰見了負責恢復秩序的淮安軍甲戊、甲庚兩個營,後兩者在總結了淮安、寶應和高郵等城池易手的經驗教訓之後,應付這些宵小之輩,可謂駕輕就熟,當即一排齊射過去,將叫囂最歡的幾位大俠全都打翻在地,然後再派出長矛手左右包抄,轉眼間,就將趁火打劫的家夥們全部生擒活捉。
“以都為單位,分頭四處巡視,任何不聽號令,借機為非作歹者,以負隅頑抗論處。”擊敗了第一波江湖人物之後,兩個營的營長迅調整部署。
“是。”弟兄們答應一聲,立刻分城小隊,每三十人一組,梳理所有街道,將幾波試圖打家劫舍的江湖人,殺得殺,抓得抓,全都在第一時間鎮壓了下去,將城內剛剛冒起了幾處火頭,也迅撲滅,將所有混亂的端倪,統統扼殺在萌芽當中。
這一系列乾脆利落的舉動,效果可不是一般的好,非但將其他蠢蠢欲動的大俠小俠們全都嚇縮了回去,一些正在街道上沒頭蒼蠅一般亂竄的地方小吏,見到淮安軍對不服從管束者痛下殺手之後,也趕緊掉頭跑回了各自的家中,緊閉大門,龜縮不出,徹底將自己的生死交給了勝利者,準備聽憑對方處置。
還有一些當地士紳、掌櫃、店東,現淮安軍絲毫不縱容地痞流氓們的所作所為之後,則悄悄地舒了一口氣,用脊背頂著門板,開始核計此番能不能少出點“血”,用最小的代價換取闔家老少平安
無論懷得是哪一種心思,
敢跳出來給淮安軍添亂的家夥,是半個都看不見了,大約在短短數十分鍾之後,整座城市,就完全恢復了正常秩序,所有喧囂,也徹底回歸於沉寂,除了定時的更鼓聲和偶爾響起的狗叫聲之外,街道上再也沒有任何多余的動靜。
初秋的夜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第二天卯時三刻,太陽又緩緩從海面上升了起來,將萬道金光照進了膠州城內,在忐忑不安中渡過了一夜百姓們,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紛紛壯起膽子,從門縫、窗子縫和臨街的高牆後,朝外邊亂瞄,觀望“風向”,然而,當他們第一眼看到街道上的淮安將士,身體頓時就是一僵。
靜謐的街道兩旁,每隔著二十幾步遠,就有兩名淮安軍士兵在那裡執勤,一個緊握兵器,像根木頭樁子般一動不動,另外一個,則和衣而臥,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他們就在秋風中,守護了大半夜,他們一直這樣輪流站崗,輪流休息,片刻也沒有疏忽,他們背後就是一棟棟整齊的民房,砸開門進去,就能借到被褥,甚至可以直接躺在主人的房間為所欲為,但是,他們卻對身後的家家戶戶碰都沒碰一下,並且故意和臨近的院門,保持了數尺遠的距離。
“這,這,這是仁義之師呐。”有讀過書的宿老,在門背後失聲大叫,然後了瘋拔下了門閂,從裡邊將院門奮力拉開,衝到街道上,彎腰扯住正在睡覺者的胳膊,“進屋,進屋去睡,老婆子,趕緊燒薑湯給他們暖暖身子。”
“進屋,進屋睡,軍爺,我們昨夜,昨夜睡得太沉,沒,沒聽見你們在外頭。”
“這,這,你們,你們怎麽不敲門呢,敲一下門,好歹也有個遮風的地方啊。”
很快,大部門臨街的院門,就被主人自己打開了,一個個白蒼蒼的老頭老太太,哆哆嗦嗦走出來,從地上扯起和衣而臥的年輕將士,不由分說往自己家裡頭拉。
老百姓見識短,分不清誰是官兵,誰是賊軍,但“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搶掠”的好漢,肯定是嶽家軍那樣的仁義之師,而這種仁義之師,大夥以前卻只是從平話裡聽說過,從未曾親眼見到,今天突然現他們就在自家門外站了大半夜,怎麽可能不為之感動。
然而,那些已經累得筋疲力盡的年青後生們,卻果斷地拒絕了大夥的好意,紛紛掙脫拉過來的手臂,紅著臉拚命往同伴身邊退,“阿伯,阿婆,不能,我們不能進門。”
“大哥,謝謝了,真的謝謝了,我們這是雙崗,沒上邊的命令,誰都不能擅自離開。”
“我們有紀律,有紀律,我們是,我們革命軍,我們這邊管得嚴,跟別人家不一樣。”
“老鄉,別客氣了,我們是革命軍,革命軍,我們和別人真的不一樣。”
一個個操著異鄉風味的陌生口音,聽在當地人耳朵裡,卻無比的親切,膠州城內的小門小戶,瞬間就徹底放了心,再也不怕坐在家中禍從天降,而那些原本準備花錢免災的中等人家,見淮安軍的紀律如此嚴明,也都覺得肚子裡頭立刻踏實了許多,只有幾個背景雄厚,見多識廣的商行掌櫃,感覺與眾人恰恰相反,望著街道上那一張張害羞的面孔,一整宿未曾合攏的眼睛,愈顯得深邃。
“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第一切行動聽指揮,步調一致才能得勝利,第二不拿百姓一針線,百姓對我擁護又喜歡,第三一切繳獲要歸公,努力減輕百姓的負擔”見當地百姓越來越熱情,唯恐麾下弟兄們把持不住,有一名都頭乾脆扯開嗓子,唱起了大夥熟悉的歌謠。
“三大紀律我們要做到,八項注意切莫忘記了,第一說話態度要和好,尊重百姓不要耍驕傲,第二買賣價錢要公平,公買公賣不許逞霸道”嘹亮的歌聲,立刻從城中幾條主要街道上響了起來,每一個唱歌的年青將士的臉上,都寫滿自豪。
金色的陽光刺愈明亮,從半空中照下來,照亮他們稚嫩的面孔,照亮他們冷硬的前胸甲,照亮他們沾滿泥土的護腿和戰靴,將他們一個個照得像金甲戰神般,高大威猛。
正在拉將士們進屋休息的百姓,6續松開了手臂,他們聽不懂對方的鄉音,卻能聽得懂這歌聲裡,所包含的善意和驕傲。
“他們說,他們是革命軍”幾個去淮揚進過貨的店鋪夥計,帶著滿臉的欽佩,低聲向周圍的人解釋。
“他們是革命軍。”眾人無論聽懂聽不懂,紛紛點頭。
革命這兩個字,出自《周易·革卦·彖傳》:“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
其所包含的意思過於生僻,並不是所有人都聽聞過,但是,大夥在極短的時間內,卻清楚地理解眼前這群年青人,和自己以前見過的所有持刀者的不同。
他們不是為了搶掠財貨而來。
他們也不是單純地為了將蒙古人趕走,換了自己去坐衙門裡的位置。
至於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麽,大夥猜不到,卻能感覺出,如同他們成功了,大夥的日子,肯定會比現在過得更好。
因為,他們現在所做的事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預先展示出了他們的將來。
“遵守紀律人人要自覺,互相監督切莫違反了,革命紀律條條要記清,百姓子弟處處愛百姓”歌聲中,年青的展示們一個個抬頭挺胸,渾身上下,灑滿金色的陽光。
“只要淮安軍不撤走,大夥就誰也別輕舉妄動。”臨近西市的一棟深宅大院內,膠州商行大掌櫃張昭,忽然歎了口氣,回過頭,衝著身後的同行們,低聲吩咐。
“那咱們的船日期。”其他幾個掌櫃互相看了看, 然後不甘心地詢問。
“船期照舊,大不了按照淮安的規矩,再給姓朱的交一筆稅錢。”膠州商行大掌櫃張昭咬了咬牙,快步補充。
“那,那,那可是不小一筆錢呢。”
“咱們,咱們東家那邊,如果問,問起來,怕是不好交代。”
“那,那咱們還不如走市舶司呢,好歹,好歹還能疏通關系,少交一些。”
眾掌櫃立刻急,七嘴八舌地反對。
“那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張某不勉強。”張昭瞟了眾人一眼,淡淡地說道,“反正,張某會跟自己的東家說,以後出海的貨物,全都走膠州。”
“這,這”眾掌櫃們眨巴著眼睛,無法理解張昭的決定。
“天要變了,難道爾等沒現麽。”衝著眾人笑了笑,張昭忽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隨即,走下樓去,大步走向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