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惜在《人在囧途》之前，打算拍攝《邊境風雲》。

　　《邊境風雲》，2012年，由名不經傳的導演程爾執導，上映後，技驚四座。

　　一個不算新穎的警匪故事，卻被四個骨肉相連的小片段剪切得炫目迷離，在密集的打擊音樂裡，讓人難以喘息，直到最後，四個故事連成一線，把那主線與強烈的情感和盤托出。

　　於是，所有人恍然大悟。

　　這個片子的風格，有些像昆汀，科恩兄弟的，也有些像諾蘭的《致命魔術》，但又絕非單純模仿。

　　它有自己獨特的一面。

　　以這樣一部，至少可以叫好的片子作為自己登上導演舞台的開場詞，陳惜想，對自己的作用，總會更大一些。

　　這個新電影，是接下來他的工作。

　　孫宏雷接到本子之後，就有些動心，片子裡那個亦正亦邪，似乎殘忍至極，其實柔情似水的黑老大，也很適合他。

　　而現在，《潛伏》的成名，也給他的決定，補充最後一塊拚圖。

　　……“什麽?”

　　朱凌聽到陳惜的話，大吃一驚。

　　荒誕的感覺撲面而來。

　　今天，是電視台找陳惜商談版權的事兒。

　　關於這個電視劇的次輪播放權，以及以後的版權問題。

　　然而，陳惜不冷不熱，說出話，含含糊糊，但似乎他想把版權交給其他電視台！

　　“這怎麽可能?我們的定製劇，你憑什麽讓其他電視台播放?”朱凌眉毛一跳一跳，雙手狂舞，口水噴濺。

　　“你不要忘了，是電視台讓你拍的這個片子。”

　　承受這樣的轟炸，對面卻是陳惜平靜的臉，他甚至在朱凌咆哮的空隙，喝了一口茶水，慢悠悠，好整以暇，卻也不反駁。

　　一直到朱凌罵完，陳惜把他的茶杯蓄滿水，微笑著推了過去。

　　朱凌瞠目結舌，所有的話語被打斷在喉嚨，怒火在茶水氤氳的霧氣裡，被消融不少，憤憤地舉起手中的杯子，咕咚賭氣似的灌了一口。

　　這姿態，就是說，你有什麽想說的，說吧。

　　陳惜等他放下茶杯，嘴角反而掛著一絲微笑:“我有件事要糾正你一下，《潛伏》的首輪播映權，已經不僅是在蘇淮衛視了。”

　　一句話，成為閃電，撕開心中構築的層層道德與規則防禦，朱凌呆了呆，片刻之後，有種從雲端落下的感覺。

　　對啊！

　　之前《潛伏》因為在地面頻道播放，引起陳惜嚴重不滿，經過多次談判，《潛伏》的首輪播映權，現在正在陳惜的手中。

　　換個方式而言，陳惜甚至能決定讓《潛伏》不在蘇淮衛視播放！蘇淮衛視只能收回片子的成本和換算為貸款的利息，其余，一個子兒也落不到他們口袋。

　　“完蛋了。”

　　失去了談判上的優勢，朱凌的底氣散得很快，道德擺在了規則面前:“陳惜，你可不要忘記，電視劇，是電視台出錢讓你拍的，你可不要真把電視劇版權轉走。”

　　如果陳惜把名聲初顯的《潛伏》放到其他衛視播出的話……蘇淮電視台，就是給他人做了嫁衣。

　　“這個，談的是合同，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我有權利選擇更好的。”陳惜雙手一攤，一副混不吝的樣子。

　　或許，他心裡正暗自解氣。

　　“可咱們不能凡事都講合同，再說，合同還不是電視台讓你修改的。”朱凌繼續從道德上施壓。

　　“那電視台是為什麽同意讓我修改合同的呢?”陳惜也不生氣，只是這句話裡字字誅心，把所有的往事穿插其中，一時間，朱凌不知從何開始反駁。

　　對啊！

　　所有一切的起因，是蘇淮電視台擅改合同，將《潛伏》放到地面頻道播放，現在，《潛伏》翅膀硬了，要飛。

　　陳惜頓了頓，然後說:“所以，咱們就事論事，合同是合同，首播權，我們可以再談，但我不願維系之前……”

　　……陳惜從辦公室走出來之後，裡面留下了一個灰頭土臉的朱凌。

　　他心裡把那王立峰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從頭到腳，如果罵聲能殺人，那王立峰已經被凌遲臠割。

　　心裡，對陳惜，不可能毫無恨意，但一切無從指責。

　　事情，由他們而起。

　　“這就是那個小子乾的好事！”王立峰聽到《潛伏》的事，沉落的心情，驟然重變明朗。

　　“既然是自己作死，那就更好。”基於這個想法，他找到了台長，說出這句話。

　　“白眼狼！”王立峰看到台長似乎有點陰晴不定的面龐，把很多罵人的惡毒話暫時吞進腹中，但不太甘心，所以以這最後三個字作為結尾。

　　台長一言不發。

　　兩人之間，沉默得尷尬。

　　從台長的角度來看，太多事情，無法快意恩仇，哪怕曾經是十步殺一人的劍客，在密密麻麻的關系網絡裡，總要兵器蝕鏽，劍技生疏。

　　他們對《潛伏》有一種天然的頤指氣使，站在主宰者的製高點，做出許多決定。

　　例如冠名權， 例如播出時間……

　　誰承想，陳惜來了釜底抽薪的一擊，這次，可稱之為報復，擊在要害，道德、規則，都無從約束。

　　現在他只能解決問題，而非創造問題。

　　之前，電視台帶給陳惜的為難、忐忑，現在陳惜原封不動地還回來，他們還得連灰帶土吞進腹中。

　　於是，聽到王立峰的話，台長心裡的火，被點燃了。

　　“你嚷什麽?有本事，你可以去讓陳惜改變主意！現在我們要做的，是盡量爭取《潛伏》不違約，煽風點火，毫無用處，知道了嗎?”台長說這句話之時，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一樣深起來，這讓人明白，他把生氣努力壓在心中。

　　“最開始的時候，如果不是下面出么蛾子，非要《潛伏》改為地面頻道播放，今天的事，就絕不會出現。”台長語速緩慢，卻每一個字都讓王立峰冷汗淋漓:“這件事情，背後有什麽因素，我們會追究，追查到底！那些干擾電視劇運作正常進行的人，我們也會一網打盡！”

　　冬天的江寧，本來有些寒冷，但王立峰渾身是汗，竟像是在蒸桑拿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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