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琢磨著,有裴蘊在,蕭帝應該不會再派一位皇子前來荊州,而京城的那些世家子弟多是養尊處優,也都沒有上過戰場,蕭帝更不會冒這個險。不過他轉瞬想起了一個人,他早先聽袁楷說過,靖南侯世子已經進京,而那位世子早年曾隨裴岩學過兵略。他嘴角輕笑一聲,那麽眼前這位卓然不群的男子便是靖南侯世子沐簫和無疑。
正當許孝元依舊摸清對手底細的時候,城上的琴音忽轉急促,琴音忽如雷霆萬鈞,氣勢如虹。
沐簫和終於抬頭看向城下的士兵,手指疾飛,一首《破陣子》轟然而出。
先削弱他們的氣勢,再而打亂他們的心緒和作戰節奏,軍心一亂,哪便戰無可戰……
許孝元大驚,終於覺察到了沐簫和的用意,急道:“夏侯,你快去北側看看有無埋伏?”
“得令!”夏侯宣領命後迅速策馬朝北邊駛去。
不過一轉眼功夫,許孝元便聽到了後面有士兵的喧嘩聲。
“不好,將軍,後面有兵突襲!”一侍衛邊策馬高呼道,“一名身著銀色盔甲的將軍領著一大隊人馬,朝我軍後方射箭襲擊!”
正待許孝元吩咐將領前去迎戰時,夏侯宣猛抽胯下戰馬,飛也一般地朝這邊奔來,邊高聲驚呼道:“將軍,北邊隨郡的兵馬正朝這邊疾步奔來。”
這時城頭上的琴音戛然而止,有些混亂的許軍也忽的一下安靜下來,不過下一刻他們又陷入了恐慌當中,此時,北面的大道上,煙塵大起,馬蹄如雷,呐喊聲更是振聾發聵,不待許兵喘一口氣,鄖城南側一隊鐵騎翩然駛出,一眾兵士長嘯轟鳴地朝著許軍奔來。
許軍立即慌作了一團,許孝元心下大駭,愁苦交加,可是他來不及思索,隻得大聲呼喊道:“撤….朝江夏方向撤去…”於是,他率先領著兵馬朝南邊落荒而逃。
騎在馬背上的許孝元此刻才領悟到,這一切都是城上那沐簫和布的局,他表面使一招空城計來拖住自己,實際上則是一招請君入甕。
許孝元想的沒錯,這當然是沐簫和的謀劃,江梅與沐簫和同時寫了一封信送往隨郡的邱少平,邱少平看信後,將鄖城的情勢了然於胸,他立即派了手下最得力的猛將羊河帶著一萬兵馬前來援助。
至於突襲許孝元大軍後方的可是另有其人,給許孝元背後放冷箭可不是沐簫和所為,就連立在城頭的沐簫和本人權當後方的襲擊出自江梅的手筆。
沐簫和立在城頭上看著如螞蟻潰散般逃去的袁軍,唇角勾出一抹淡然的微笑,攻心為上永遠是兵略之至道。正是有了孔明的空城計在先,他才更能借此擾亂許孝元的部署,動亂軍心。兵者詭道也,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從此,沐簫和一戰成名,一把古琴,兩首曲子,便把袁軍嚇得倉皇逃散。
不過沐簫和並未就此罷手,他隨即囑咐宋期守城,自己則換了一身武裝,騎著一匹高猛駿馬,朝著許孝元潰逃的方向,絕塵而去。他英姿背後跟著一臉肅穆的九竹以及滿臉敬佩的無陵。
在許孝元看來,他選的方向是對的,如今袁軍三面受敵,唯一的缺口就是南邊,再者許孝元還打著在背後偷襲凌恆的主意,以來保住江夏。
只可惜,江夏那邊等待他的是又一個陷阱。在許孝元準備攻打鄖城的時候,江夏已經城破易主。
凌恆抵達江夏後,便與徐亮謀議兩邊夾擊。而就在江夏北邊的一個山谷處,凌恆遇到了出城應戰的連城安。
凌恆早已吩咐部隊在四周圍攻,而他奇怪的是連城安帶著八千兵馬只是立在山谷中一動不動,似乎在等什麽人。
“凌將軍,可否出來一見?”連城安對著山谷前方喊道。
凌恆身邊一副將搶聲道:“將軍,您別去,不知道他耍什麽花樣呢?”
凌恆輕哼了一聲,“我好歹也是他的前輩,他一初出茅廬的年輕將領喚我,我還能怕了他不成。”於是夾住馬腹,“駕”的一聲,朝前邊躍去。眾將士見他一人前往,不放心,於是跟著前行。
連城安見凌恆單騎駛來,自己也孤身迎去。
“連將軍,本將也是初次見到如你這般有勇有謀的年輕將領,很是欣賞,因而前來一見,不知連將軍所為何事?”凌恆直視他,淡淡說道。
連城安拱手說道:“凌將軍,我身後這些將士都是有家有口的漢子,他們也是大桓的浴血戰士,如今袁楷兄弟犯上作亂,我和弟兄們不想為他們兄弟賣命,朝廷平叛決心甚大,袁氏兄弟前不能寬慰將士,後不能安撫百姓,如今大燕恐將犯境,袁氏民心盡失,遲早潰敗。而我等弟兄們不能陪著他們送死,就算死也得死在抗燕的戰場上!”
連城安話音一落,身後的將士齊聲說道:“力抗燕狄!保疆衛土!”
凌恆神色鎮定地盯著連城安,久久不能言語,一邊在考慮他的動機,而同時也為他和他身後的士兵所震動。他想起自己也曾被單騎登營的高熾所撼動,他又如何能懷疑和拒絕眼前這個滿臉誠摯和滿腔熱血的年輕將軍呢?
連城安見他不動聲色,繼續說道:“凌將軍,徐將軍已經從南門攻破了,而我已經將城裡的精銳部隊帶了出來。攻了一個月的城門今日得破,將軍也能明白是怎麽回事。我們不想看著雙方繼續這麽僵持。”
凌恆終於舒了一口氣,微笑道:“連將軍誠意之至,凌某銘感五內。”他隨即下了馬,連城安也跟著下馬。
兩人相互走近,凌恆拉住他的手臂,朗聲說道:“我們雖都曾在袁楷將軍麾下為將為兵,但我們更是大桓的將士,應該為保疆衛國而戰!”
他話音剛落,兩邊的將士都齊聲高喊,“保疆衛國!保疆衛國!”
凌恆看著一眾將士慷慨激昂,熱情極度高漲,他內心也很是感奮,隨即對著連城安說道:“眼下,連將軍有何計劃?”既然他已決心投靠朝廷,那麽在江夏城內也有所布置。
“凌將軍垂詢,城安敢不直言,我已吩咐城中暗哨盯住袁恕,咱們可先行進城活捉袁恕,援助徐將軍平定城中動亂,再行圖謀夏口。”連城安拱手回道。
“好,就依連將軍所言!”凌恆笑道,能捉住袁恕是最好不過。
正當此時,凌恆身後一個哨兵策馬過來,“報…….”
“什麽事?”凌恆問道。
那士兵趕忙下馬,拱手道:“將軍,沐世子已經擊潰許孝元的兩萬兵馬,而許孝元帶著潰散的兵士朝江夏而來。”
凌恆聞言看了連城安一眼,見他神色有一絲痛苦,他詫異道:“連將軍?”
連城安緩過神來,微微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凌將軍,江夏城就交給將軍了,許將軍是我的舊主也是我的恩人,讓我來應對吧!”那表情裡透露著本不該屬於他的蒼老和成熟。
凌恆爽快道:“好吧!我在江夏城等候連將軍的好消息!”他淡笑地看著連城安,眼眸中沒有有一絲懷疑。
連城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拱手道:“多謝將軍成全,也多謝將軍信賴,城安一定不辱使命!”
說罷,躍身上馬,帶著身後的將士朝北邊出谷的方向行去。而凌恆也毫不遲疑,跨上馬背帶著自己的人馬朝江夏奔去。
連城安帶著部隊行軍一路向北,大約過了半天后,便接到前方斥候的報信,許孝元的兵力已經朝這邊駛來。
“將軍,許孝元後邊約莫還有兩萬多追兵!”斥候說道。
“好,再探!”連城安眼神清澈如水,淡淡吩咐道。
隨後轉身對著身邊的將士說道:“各位兄弟,許將軍就在前方不遠處,許將軍是一位好將軍,但是他不該跟隨袁氏作亂,既然各位已經隨我歸順朝廷,希望大家能堅守信念,與我共戰到底!”
“遵命!”他身邊的一些將領齊聲回道。
“好!那我們兵分兩路,守在東西兩邊的山頭,等許軍行至半路便出兵夾擊。”連城安高聲喊道。
“是!”隨後連城安吩咐兩名將領帶著一半兵力,而自己帶著另一半兵力,分開朝兩邊的山頭駛去。
許孝元的人馬雖然潰散了不少,但依舊還有一萬多人馬跟從他。再加上沐簫和依舊帶著兩萬多人馬在他們身後緊緊追隨,所以許孝元已經跑得有些筋疲力盡了。
夏侯宣望了望前方, 指著一處山頭說道:“將軍,那邊有兩座山頭,不如我們兵分兩路,佔領那山頭,也好暫時堵住這追兵啊!”
許孝元摸了摸臉上的汗水,點了點頭,“你朝東邊,我朝西邊!”
“遵命!”夏侯宣答道,隨後對著身後的將士說道:“戰士們,跟著我去東邊那個山頭。”說著猛夾馬腹,朝著前方駛去。而許孝元也帶著另一半部隊朝西邊進發。
不過一刻之後,沐簫和也領著部隊跟了上來。身邊還有邱少平將軍派來的力將羊河
“世子,許軍朝那兩個山頭奔去,想攔截我軍!”斥候報道。
沐簫和點了下頭,盯著那兩支疲憊的人馬,嘴角有一絲微不可聞的歎息。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天色漸晚,難道今日定是要在這裡來一番激戰不可?
果不其然,正當許軍靠近山頭的時候,兩邊的山後都有埋伏,兩邊均有人馬從山後跑出,呼喊聲遠遠地傳來,可見兩邊已經交戰。
沐簫和見狀,立即吩咐道:“羊將軍,你領一半人馬去圍攻東側的夏侯宣,我去會會許孝元!”
“是!”羊河平日裡驕縱慣了,在隨郡只服邱少平,如今見沐簫和擺了一招空城計,打心眼裡佩服他的氣度和膽量,因而一路上對沐簫和是言聽計從。眼下沐簫和一吩咐,便立即帶著人馬往東邊殺去。
沐簫和同時也帶著另一半兵馬朝著許孝元的方向飛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