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過後,風朗氣清,雨過之後,天氣陰涼,更是難得一片涼爽,如此良辰美景,豈能辜負,所以九皇子便邀了幾位好友共同泛舟玄武湖,玄武湖歷來由皇家專享,兵亂時曾用來練習水兵,如今三國相安無事,便是皇家貴族子弟遊賞玩樂的好去處。
玄武湖中有三島相連,裡間亭台樓榭錯路其間,風景秀麗,如今正是盛夏時節,湖中荷葉田田,蓮花飄香,清風陣陣,舒適愜意。
蕭墨琤安排了兩艘奢華大船相接遊玩,此次玄武湖之行,不但邀請了沐簫和、蘇家的兄弟、裴氏兄妹、國舅公子殷慶孫,就連七皇子蕭墨珩和八皇子蕭墨璕也在列,為了讓船上有雅樂為伴,九皇子也把華纓給邀了過來,當然他還不忘把那位最近深居簡出的江梅也請了來。
因而此時船上相當熱鬧……..
“九皇子好大的排場啊…”江梅手執素扇,看著隨行的一眾侍女和內侍,笑道。
“他最耐不住性子了,前些日子東宮的事他操了不少心,如今都理妥,他當然要好好放松放松!”沐簫和接話道。
眾人均在船艙外迎面當風,整個船上就裴蘭英的聲音最為響亮。
“玄武湖太美了,雖然夏口也有不少湖泊,但都不及此湖風光旖旎。”裴蘭英又雀躍起來。
“我寧州的滇湖風光比之也不差,雖說不及玄武湖人文氣息濃厚,但也有一派自然之美。”沐簫和想起滇南的家鄉,心中一澀,他已決定派人前去裴家下聘禮,而父親年老體衰,母親也需侍候在側,想必是無法前來參加他的大婚了。
“真的嗎?”裴蘭英偏頭看著他笑問道。沐簫和頗有深意地輕輕點頭,隨即跟她描述滇南的風光。裴蘭英也是一臉欣喜地聽著。
船上的有心人卻都注意到這一幕,不過心思又各異。
蕭墨珩瞥了一眼,心下了然,便跟八皇子攀談起來,蕭墨琤頗含笑意的看了簫和,又轉身招呼大家飲酒聽曲,一向超脫世外的蘇君逸倒像沒看到一樣,只是悠然眺望遠山,然後時不時再瞧一眼蕭墨珩。
一向活絡的殷慶孫此刻難得認真地與裴暉下起棋來,蘇杞則在一旁坐著觀棋,他是一個很認真也很較真的孩子,一雙黑亮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棋局。
顯然,蘇譚心中滿是失落,他目光隨意地瞅著輕笑溫柔的裴蘭英,耳邊也回蕩著蘭英輕快的笑聲,只可惜這麽明亮的女子不屬於自己,這些日子來,蘭英便如月夜的星星,一直在他心中閃爍著光芒,自從蘭英進京後,二人也多次一起遊玩,如今就算再傻也能看出,她心裡喜歡的是沐簫和。
然而與他一樣內心有些許失落是江梅,只是江梅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聰明如她,如何看不出蕭墨琤邀大家賞荷的用意呢。
“敢問八殿下,時常可還咳嗽?”江梅轉頭對著蕭墨璕,關切地問道。
“多謝江姑娘關心,按照姑娘之前的建議,現已好了許多。”蕭墨璕點頭稱謝。
“身體受之父母,關愛自己的身體,也就是關愛父母。”江梅感慨道,似乎意有所指。
蕭墨璕聞言,想起母妃近日在宮中的遭遇,眼中閃過一絲不快。
顏貴人出身琅琊顏氏,家世顯赫,琅琊顏氏本與大桓開國帝王來自同一地域,自大桓建立便一直與皇家結親,顏氏也頗受蕭家的賞識,但由於八皇子自身原因,使得顏貴人在宮中頗受怠慢和冷落。因而他有些悶悶不樂。
蕭墨珩將八皇子的神色收入眼底,他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江梅,出言道:“八弟,娘娘性情和淡,她不會計較那些小事的,你也別太放在心上,當年我母妃去世後,承蒙貴人照佛我,我會設法讓宮裡的人注意些,不讓娘娘受委屈。”
“如此便多謝七哥了。”蕭墨璕感激道。隨後兩人又撿著一些朝廷上的趣事談笑,一時也其樂融融。
遊船漸漸靠岸,遠遠看去,似乎岸上有一群侍從在等候。
江梅回過頭來看著蕭墨琤笑道:“難道九殿下還有安排?”
“那是自然,好不容易聚齊這麽多人,怎麽能不盡興而歸?今日天公作美,天氣晴好,我們騎馬狩獵如何?”蕭墨琤掛著一臉微笑,朗聲對著眾人道。
“好!”殷慶孫立即轉過頭舉起雙手讚成道,剛剛被裴暉吃了幾片子的不高興也一掃而光。
“哈哈,今日是沾了九弟的光,哥哥們也跟著樂呵一番!”蕭墨璕也難得朗笑道。
“跟著他別的好處沒有,吃喝玩樂卻有的是!”蘇君逸邊笑邊打趣道。
眾人說著說著,船隻已經靠岸,蕭墨琤便領著眾人上了岸,他指著前邊一處叢林道:“各位請看,前面便是鍾山西側的宥林園,我們便從這裡出發,誰能最早達到那片林子,狩獵最多,拔得頭籌者,本殿下有大禮相送!”蕭墨琤詭秘地笑著。
“殿下有何大禮,可否先行告知,省得到我們賣力後,發現被你騙了!”蘇譚一聽要騎馬狩獵,興趣大增,於是又恢復了往日與蕭墨琤沒上沒下地嬉鬧模樣。
其他人聞言均是忍不住笑了起來,蕭墨琤見狀,板著臉道:“本殿下是那麽小氣的人麽?”說罷不理會他,朝著眾人說道:“前些日子,隱居會稽東山的凌霄鶴先生畫了一幅《東林遠岫圖》,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獲得,今日誰能拔得頭籌,此畫便是彩頭!”
“此話當真?”
“果真如此?”
眾人聞言紛紛心動不已,凌霄鶴是會稽人士,本在京城國子監為官,後不知何故,棄官隱居,躲入東山便是十幾年,不過,凌霄鶴雖然隱居,可聲名愈響,他詩書琴畫無一不精,而尤擅畫,早年有些放蕩不羈,畫風有些狂妄,隱居後,似乎心境沉寂了下來,畫風更添細膩柔和,有一種隱逸氣質。
眾人對這幅畫均是殷殷期待,唯獨蕭墨珩神色有絲恍惚,不過片刻後又恢復如常。
蕭墨琤對於眾人的反應頗為滿意,於是靠著馬兒,朝眾人道:“那就請各位上馬吧!”
他言罷,殷慶孫、裴暉、蘇譚和蘇杞便急急挑了一匹馬,準備上馬。
這時,蕭墨琤瞅著沐簫和和蕭墨珩笑了笑,似乎是在邀請二人上馬比賽。
沐簫和與蕭墨珩無奈一笑,隻得選馬參賽。至於蘇君逸呢,蕭墨琤則不用擔心,一來蕭墨珩參與了,他便也不會推辭,二來,還有那幅畫在**呢,蘇君逸的“雅”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他雖然不如太子癡迷於書畫,但也是極其喜愛。果不其然,蘇君逸也甩甩他飄逸的寬袖,前去挑馬了。
裴蘭英因剛才跟沐簫和有了一番熱聊,此時也熟絡了很多,於是放開膽子對著剛剛跨上馬背的沐簫和道:“簫和哥哥,你一定要贏哦!”
她這一聲“簫和哥哥”引來兩個人的側目,一個是裴暉,他立即吃醋道:“蘭英妹子,我才是你親哥哥,都不見你給我鼓勁!”他哪裡不知道蘭英的心思,只是故意氣她道。
而另一個被這句“簫和哥哥”刺痛了內心的則是江梅,曾幾何時,只有她一人才那樣親密地稱呼他。江梅臉色雖平淡,心實慘然,她一腳不停地磨蹭著底下的泥沙,負手低著頭掩去眼中的痛意。
裴蘭英見裴暉這麽打趣,立即臉紅起來,她睜著個大眼睛,嘟著個嘴,盯著馬兒看。那樣子看在沐簫和眼裡更是覺得可愛,那一聲“簫和哥哥”何嘗沒有觸痛他的心,只是他已經決定放下,那就得坦然接受眼前。
於是沐簫和伸出手,朝著她溫言道:“蘭英,來,上馬!”
裴蘭英聞言一愣,心中湧上一絲不可置信的喜悅,不過她也是爽快的女子,於是立即露出笑容,將手搭在簫和手上,當蘭英碰觸到沐簫和那一刻,沐簫和突然神色一凜,腦中浮現出十幾年前同樣一幕…..
“玥兒,來,我教你騎馬!”沐簫和拉著雲玥瑤的小手,準備把她抱上馬背,
誰知,雲玥瑤立即縮了縮手,帶著些哭腔道:“不要,玥兒怕…”
沐簫和聞言倒是愣住了,隨即笑道:“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麽這會怕騎馬呢?”他絕對不相信她會怕騎馬。
不過這回是真的,因為雲玥瑤那小臉蛋上已經布滿了淚水,她連連搖頭,“怕摔….”
沐簫和一邊安慰她,一邊給她示范,他左腳套入馬鐙,右手拉住僵繩,用力一鐙,便翻身上馬,隨即向著馬下的雲玥瑤伸出手,“來,你把手給我,我帶你上馬!”
雲玥瑤見他如此容易便上了馬,膽子也大了起來,於是將手伸了出去。沐簫和握住她的手,讓她一隻手握住韁繩,再用力一拉,便把她帶上了馬背。
“簫和哥哥!”蘭英見沐簫和有些恍惚,便出聲喊道。
沐簫和終於回過神來,他見蘭英一腳已經套入馬鐙,便笑對著她,右手用力一帶,便把裴蘭英帶上了馬。整個動作流暢自然,倒讓裴蘭英心跳了好一陣。
此刻的江梅雖只是低頭不去看他們二人,但是腦子裡回想的也是同樣一幕。
一向不愛與女子來往的蘇君逸見華纓瞅著裴蘭英和沐簫和笑,想著二人在琴藝上多有交流,便問道:“華纓,你會不會騎馬?若不會,便委屈你與我同乘!”
熟料,華纓回過頭來,展顏一笑:“本想與‘京城第一美男子’共乘一馬,無奈九皇子的彩頭很吸引人,華纓也想一試!”說罷,她便挑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匹馬,翻身上馬,那熟練的身姿讓眾人一陣喝彩。
蘇君逸連連歎道:“原來華纓姑娘如此嫻熟,看來今日有好戲看了!”
華纓緊握韁繩,頷首回笑。
一會子功夫下來,眾人均已上馬,底上便只剩下了兩人,一個是八皇子蕭墨璕,一個便是江梅。
蕭墨璕無奈地聳聳肩,灑脫一笑:“跟你們比賽是不行了,但是騎騎馬還是可以的。”於是他示意他的隨從給他牽上來一匹馬,他用力翻身,也上了馬。
最後眾人的目光便放在了孤零零的江梅身上。
蕭墨琤有些詫異地看著她:“小梅兒,你怎麽了?我這畫可是很想送給你呢!”邊說邊輕笑起來,他嘴上是這麽說,可瞅著她那瘦弱的身軀,心裡可是不指望她。
江梅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不會騎馬!”
“什麽?”蕭墨琤愣到了,“你…你在江湖上跑了那麽多年,居然不會騎馬?”
馬背上的眾人也是有些意外,雖說女子不會騎馬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眼前這大家閨秀裴蘭英會騎,這深居閨閣的華纓會騎,唯獨她這整天走南闖北的女神醫不會騎馬,這就不得不讓眾人詫異了。
就連蕭墨珩都有些不解了,他本以為像江梅這樣來自江湖又行俠仗義的女子應該是善騎的,沒想到她居然不會。
“難道梅花谷裡沒人教你嗎?”蕭墨珩輕聲問道,
江梅帶著一絲苦笑,搖了搖頭,“有人教過,只是我沒學會。”說罷眼眸又低垂下來,此刻真的是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她從小膽大聰明,樣樣一學就會,小小年紀便智謀出眾,可有兩件事她一直都沒學會,一個是下棋,一個便是騎馬。
教她騎馬的不是雲凌波,不是雲徑舟,而是沐簫和,那時,即便沐簫和一再耐心教導,可雲玥瑤始終不敢握住韁繩,而只是緊緊地抱著他,似乎抱著他才能感覺到安全和舒適。
她雖然一直不敢騎馬,但卻很享受沐簫和帶著她飛奔的快樂與瀟灑。而沐簫和也隻得將她緊緊擁在胸前,既無奈也憐愛。就那樣兩人曾數度馳騁在寬闊的草地上,“簫和哥哥,以後簫和哥哥也像這樣帶著玥兒好嗎?”
“傻丫頭,我不會再讓你學騎馬,我會永遠這樣帶著你…..”
只可惜,現在偎在他懷裡讓他帶著的已經另有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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