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應了,姬越也不矯情,他隨口要了幾樣東西,等下人們退去,便關上廂房門。(百度搜索網更新最快最穩定)
片刻後,姬姒推開了房門。
看到姬姒出現,正背靠著窗,慢慢品著酒水的崔玄抬起頭來。
刹那間,他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豔。
直是盯著姬姒看了好一會,崔玄才說道:“北地風水有別,便是洛陽的世家女中,也久沒有出現過如卿這樣的洛神之姿了。”
這時的姬姒,臉上的妝容洗得乾乾淨淨,是真正的纖塵不染,同時,她一頭青絲也只是隨意地披散,不見釵飾,乾淨得幾無長物,再加上她本是著了一襲男袍前來,整個人可以說是素淨到了極點。
可越是這樣,姬越才真是美得讓人驚豔。
姬姒的官,不輸於所謂的義武王夫人和建康第一美人。而她身上那屬於少女的通透明秀,和前世做過婦人的,來自她骨子裡的風情妖媚,再加上現在身處朝堂,又受了情傷養成的雍容和憂鬱淡漠,這些諸般混合的氣度,令得姬姒論起外表風姿,在世間女子中確實是頂尖之數。
像現在,姬姒隻著一襲男式玄衣,披著一頭青絲,倚著門框看向崔玄,明明全身上下都是素淡到了極點的顏色,可卻鮮豔得宛如天山冰湖裡倒映出的晚霞,那種美竟是無法言喻。更因為她做男裝打扮,又扮慣了男子,又有了一種玉樹般的傲然皎潔。
崔玄不錯眼地朝著姬姒盯了良久,突然笑了。“直至今日,方知什麽是“不著脂粉道盡””
姬姒淡淡地看著他,卻是說道:“崔郎可看夠了?”
崔玄挑眉,笑了,“看夠了又如何,沒有看夠又如何?”
姬姒蹙眉,她淡淡回道:“崔郎想多了,阿姒只是想,如果崔郎看夠了,我就可以去換回裝扮了。”
崔玄閑閑地在榻上坐好。他蹺起長腿。微微仰頭,朝著姬姒的雙眼直視良久,崔玄突然又道:“阿姒好硬的心!”
想他崔玄是什麽人?他還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會有那麽一個女子。對他的所作所為通通無視。仿佛天生的鐵石心腸一般,平靜若斯。
說到這裡,崔玄欠身站起。他走到姬姒身前,朝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後,崔玄聲音磁沉而溫柔地說道:“姬阿姒。”
姬姒抬頭迎上他的目光。
她的眼實在太清太清了,這種黑白分明到了極致的清冷,粗粗迎上時會讓人感覺到驚豔,而仔細看久了,卻會讓人產生一種“世間諸事她都明白,世人生死她也見慣”的洞悉感。這種洞悉感,會讓懦弱的男人產生畏懼,可也同時會讓強者覺得她神秘想要征服。
如現在,崔玄迎上她的雙眼,竟是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輕輕摸了上去。
他的手指到時,姬姒反射性的閉上雙眼,而崔玄手也沒停,他溫暖的手指在她眼皮上劃過,過了一會,崔玄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說道:“這樣一雙眼,似能看破過去未來……真是,好生讓人驚豔。”
姬姒沒動。
她任由崔玄在手指撫過她的眼皮,轉眼又順著她玉白的臉頰滑下,然後在她的唇畔之側遊移。
這男人的手,極輕極溫柔,撫上時,會有一種羽毛劃過心臟的酥軟。再加上他這個無論是外表之俊美,還是風度之出眾,都到了一個男子所能到達的頂點,不由的,姬姒再次想道:這樣的人,真心不能這麽多情!
過了一會,姬姒感到鼻尖漸暖,她一睜眼卻發現崔玄竟是頭一傾,就要朝她吻來當下,姬姒猛然退後了一步!
她退得猛,也退得倉惶,原本,姬姒還以為崔玄會繼續上前,可沒有想到轉眼間他便負起了雙手,笑吟吟地看著她狼狽躲閃的樣子。
直到姬姒站好,慢慢垂眼收起眼中的冷意,一直含著笑意的崔玄才繼續說道:“阿姒,如果你願意,可以與我一道前往北魏……”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姬姒便笑了,她乾脆回道:“我自是不願意。”
得到姬姒這個回答,崔玄完全在意料當中,他深邃的眼盯著姬姒,頗有點意味深長地放聲大笑起來。
姬姒也懶得跟他多說了,她身子一轉便朝廂房中走去。
當廂房門再次打開時,重新扮回男子的姬越便出現在崔玄眼前了。
看著這個一晃眼便形像大變的人,崔玄竟是閃過一抹失落。仿佛遺撼不能再見到她的女裝一樣。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不一會功夫,一個童子在外面說道:“崔大人,師尊問你好了沒有,他可等得都要睡著了。”
崔玄把目光從姬越身上移開,他緩步踱遠,淡淡說道:“行了,請國師入內吧。”
轉眼間,一襲道袍,俊美得仿佛遺世獨立的國師寇謙之出現了。
寇謙之一入內,先是朝著崔玄看了一眼,然後他轉向了姬越。
朝著姬越看了一會,寇謙之突然說道:“姬越,你既不屬於太平道,也不屬於天一道,你信奉的到底是什麽?”不等姬越回答,寇謙之又道:“姬越,你不是道門中人罷?”
姬越自然不是道門中人。
可他也自然不會承認。
這時,寇謙之又道:“你骨相甚是奇怪,有遮掩了的痕跡,你面相也甚是奇異,
竟是模糊了過去未來。你不信道,也不是道家門人,你的預測之能從何而來?”
眼見這人還要滔滔不絕地問下去,姬越打斷了他的話頭,他抬頭看向寇謙之,徐徐說道:“明天便是賭約到期,國師可想知道那一賭的真正內容?”也不等寇謙之回答。姬越又說道:“我可以告知。”
早在姬越前來時,他就已經決定了,明天的這個賭約,他會選擇平局。
因為,崔玄已經看穿了她的真實身份,也因為,這個賭或許對寇謙之很重要,可對於姬越來說,他現在攀得越高,將來身份揭穿就會跌得越慘。所以。他不想再贏下去,他不想讓世人以為自己勝過了寇謙之,不想了真被劉宋皇帝扶成了國師!
甚至,姬越還覺得。他贏了寇謙之一場便已夠了。以後他會多輸幾次。
一刻鍾後。姬越下了閣樓。
目送著她的背影離去,寇謙之的眉峰一直蹙得很緊。
過了一會,寇謙之徐徐說道:“這姬越。甚是古怪。”
他的身後,崔玄則是低笑道:“我倒覺得她甚是有趣。”
……
姬越的驢車駛上街道時,他發現街道中,到處都出現了和尚的身影。如此刻,迎面走來的,便是一支由三十幾個和尚組成的隊伍。
看來,那些衝著寇謙之來的佛門中人也來得差不多了,明天以後,自己應是可以暫時退一退了。
想到這裡,姬越輕輕籲了一口氣。
轉眼間,姬越便回到了宅子。
門口處,季元等人正在那裡侯著,看到他的驢車過來,幾人連忙迎上。
姬越一邊下驢車,一邊問道:“客人走了沒有?”
他所說的客人,自然是琅琊王氏的那些小姑小郎。
季元也知道他在說什麽,連忙說道:“都走了,早就走了。”轉眼,季元又說道:“他們不走不行,這揚州人知道十八郎來了,一個個都堵在外面,有些身份的都想求見,十八郎不願意見,那些人便說什麽是來找揚州洛氏的,一個個來來往往,這裡都快成客棧了,自然不得不走。”
姬越恩了一聲。
這時,季元好奇地問道:“大郎,那個北地崔郎跟你說什麽了沒有?”
季元的話剛剛問出,他便是聲音一啞,然後,季元迅速地低下頭,安靜地退了下去。
走在他前面的姬越,這時已經停下步來,他靜靜地迎上了站在院落中的謝琅的目光。
退下去的不止是季元,這麽一會功夫,整個小花園裡都退得一乾二淨了。
謝琅的目光落到了姬越的身上。
不一會,謝琅走到了姬越面前,慢慢的,謝琅的手指撫上了姬越的鎖骨和耳後,然後,姬越聽到謝琅那極溫柔的聲音響起,“今晨時,你鎖骨和耳後還塗了易容物的,現在都沒了。”說完這句話後,他輕聲又道:“是崔玄讓你換了女裝?他以不向人透露你的女兒身為條件,看了你的真容?”
姬越一呆。
這個人,不管多少次面對,姬越都會產生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仿佛,從來就沒有什麽事能瞞過他,區別之在於,他願不願意說出來而已。
怔怔地抬頭對上謝琅的目光,姬越猛然發現,謝琅那一直以來澄澈悠遠的眸子裡,這時竟是帶了冷意,他高冠博帶地站在他面前,像是廣袖當風飄然欲去,可他的唇卻抿得太緊了。
這一瞬間,姬越竟是從這個從來瀟灑來去的貴公子身上,看到了一種緊繃的什麽。
過了一會,姬越啞聲說道:“是。”
幾乎是姬越這個“是”字一出,謝琅便笑了。
他這笑有點奇異,更像是在苦笑。
直過了一會,謝琅才說話了,這一次,他的聲音雖是帶著笑,雖然依然溫柔,可多多少少透著一種啞。
謝琅看著姬越,徐徐說道:“三年前我在蜀地,恩,因追查一批匪徒,惹上了一個蜀地官員。那官員是當地的地頭蛇,竟是一手遮天,我一時之察,給落入了他布下的陷阱,那時,部曲們都被調走,我身邊沒有什麽人,身處的那宅子,也被那官員的人四面點起了火……”
明明知道謝琅還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可姬越聽著聽著,卻拳頭悄然握緊。
謝琅還在繼續回憶,“看著四面火起無處可逃,我坐在堂房中一邊飲酒一邊作畫,那人隔著火海問我有什麽遺願,我想了想,直覺得我這一生雖然活得不久,可該享受的都享受過,無法排遣的苦楚,也永世無法排遣,便笑著揮了揮手,讓那些人不要擾了我畫畫的興致。”
說到這裡,謝琅突然頓住了。
他那澄澈溫柔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姬越後,輕輕又道:“那應是我此生最無助的時候,可便是那時,我也沒有今番這般狼狽……”
謝琅靜靜地看著姬越,啞著聲音徐徐地說道:“阿姒,為何我覺得自己此刻竟是如此狼狽?”
姬姒看著他。
直過了一會,他才輕聲問道:“當時你是怎麽逃脫的?”
謝琅回道:“恩,我的部曲發現了不對,早就在那宅子下面挖了地道。”
姬越松了一口氣。
見到謝琅還在看著自己,姬越呆呆回望良久,才低聲說道:“阿郎,我每次每次看到那些可以嫁你為妻,有資格與你並肩的士族女時,便是面對的是最醜最蠢的那個,她隨意朝我一瞟一望,也能讓我感到無比狼狽!”
姬越這話一出,謝琅久久久久都一動不動。
幾乎是陡然的,他記起了那一日在前往揚州的路上,姬姒怔怔地看向那個琅琊王氏其貌不揚的小姑的眼神。那時,她的眼神便是倉惶狼狽的……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卻是謝廣幾人過來了。
當下,姬越提了步,他面無表情的與這些人擦肩而過,進入了自己的房間中。
這一次與崔玄寇謙之見面,雖是沒有說幾句話,可姬越卻像是打了一場仗一樣,整個人疲憊得緊,因此,她一倒在榻上,便暈暈睡去。
當姬越醒來時,赫然發現時辰已經不早了,她匆忙爬起,向季元問道:“十八郎呢?”
季元回道:“十八郎接了那北地崔郎的貼子,去與他會面了。”
幾乎是季元這句話堪堪落地, 猛然的,一陣響亮的尖叫聲便從遠處傳了來。
當下,姬越連忙說道:“給我更衣。”
“是。”
一刻鍾後,姬越坐上驢車,朝著謝琅和崔玄見面的地方趕去。
就在驢車匆匆駛去時,從不遠處傳來的歡叫聲一波又一波越來越亢奮,姬越自是知道,這南北兩大美男,兩大名士的會面,本就是激動人心的事,只怕這時刻,那河畔之側已經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了。
正如姬越所料那樣,還離河邊甚遠,他便發現前面堆得人山人海的。
可讓姬越想不到的是,他卻到無數個尖叫聲抗議聲傳來,“你們不能這樣,不管是謝十八還是北地崔郎,我們都有一睹究竟的資格!”“對!你們憑什麽封鎖河灘,不讓我們前去?”“我要看謝琅!我要看崔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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