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姒既已決定,不出一個時辰後,謝琅便派出一條黑船,同時派出八名符合姬姒要求的護衛,護送她回建康。至於秦小草,一則,她驚魂末定,還需要大夫照看,二則,她早就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如果與姬姒一道回去,容易讓敵人警惕,所以,姬姒把她留在了謝琅的船上。
事實上,如秦小草這樣的婢女,能跟陳郡謝氏的人呆幾個月,對她來說,也是很大的造化,至少,那種大士族的進退禮儀和言行舉止,她就算學個皮毛,都是將來可以誇耀的資本。
姬姒等人上了黑船。
黑船速度很快,只是駛著駛著,姬姒情不自禁地回頭看向了那條大船,看著謝琅那風神俊秀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中。
回頭出神地望了一會,姬姒轉過頭來,她專注地看向兩岸青山,暗暗想道:真的跟他形影不離數月,不是妾也是妾了。以那些士族人對我的輕鄙,只怕我最終會連個妾位都得不到。想我姬姒如今也算是逍遙快活,何必自找苦吃?
想是這樣想,她終是有著悵然的。
黑船的速度,那是無與倫比的,駛到傍晚時,建康城已經歷歷在目。
望著夜色下那繁華美麗的地方,姬姒暗歎一聲,第一次承認,這片繁華所在,是有權有勢者的地盤。
就在姬姒胡思亂想時,一側,一個部曲喚道:“姬小姑,船中風大,你回艙吧。”
姬姒搖頭,說道:“不用,我身體康健著呢。”轉眼她又說道:“你們可以喚我姬大郎。從今天開始,我是姬姒的雙生兄長,名喚姬越,超越的趙。”
幾個部曲一笑,一人說道:“還別說,我這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個小姑扮起郎君來。也可以這般地道。”
眾人哄笑。
這個時代欣喜的美。本來就偏中性化,不管是白皙,還是清瘦。還是舉止優雅,這些都是偏中性的,所以,在這個時代。女子扮男裝而行,還真是很容易的。更何況。姬姒的改扮,那是連喉結都能弄出來的那種,真真是真實到了極點。
再則,姬姒這個人容顏盛開期要比大多數小姑要晚。她現在十四五歲,性別特征還不明顯,所以扮成少年。也就真有少年的樣子。
眾人說笑聲中,碼頭漸漸在望。
望著視野所及之處。那些廣袖飄飛的士族郎君,看著一個個娉娉婷婷的美貌小姑,姬姒暗暗想道:我明明被人算計了,如今歸來,卻在藏頭縮尾,還真是可笑!
就在黑船駛向主碼頭五百步處的一個小碼頭時,姬姒朝著八個謝氏部曲說道:“幾位郎君,我想知道蘭陵蕭奕所有的喜好和他最近的行蹤,以及顧明秀和顧明雅姐妹的喜好和行蹤,你們可以調查嗎?”
八人中,四個擅長調查的部曲低下頭來,客氣地說道:“此是小事,小姑盡管吩咐。”
姬姒點頭,她說道:“那麽,能在三天內調查出結果嗎?”
“一切如小姑所願!”
很快的,船只靠了岸。
因沒有驢車,一行人都是步行,八個部曲走在姬姒左右,一時之間,本來就相貌不凡的姬姒,引得路人不時回頭看來。隱隱中,有人在低語道:“這小郎君生得美貌,不知是誰家子?”“卻是個生面孔。”
走了一會,一行人也到主街了,就在姬姒低頭尋思時,一側,一個部曲說道:“姬小郎,顧氏明雅到那條街了。”他伸手一指。
姬姒抬頭看去。
一眼,她便看到了那喧嘩著的街道,當下,姬姒輕笑道:“走,我們也去見見這位大美人。”
九人擠入了人群中,不一會,便合著人流,來到了那條街道上。
順著眾人的目光,姬姒看向了正緩緩駛來的一輛驢車。
此刻,那驢車的車簾掀開,露出了車中美人的那一張絕美的臉。
驢車中的這位美人,確實是絕美的,她五官無一處不完美,肌膚雪白,眸中水光盈盈,光是這般遠遠望著,便讓人感到此女定然肌膚生香。
而且,她的美也是符合這個時代的審美的,她的眼波婉轉,眸光因水汽太旺而總是淚水盈盈。她身段偏瘦,肌膚雪白,吐氣如蘭,她的美,不是高傲的,帶侵略性的,而是一種如蘭如碧水般的清澈脆弱柔憐之美。
這時的許多南地士人,是喜歡哭泣的,他們送別朋友時哭泣,他們感懷世事時哭泣,他們對著銅鏡中,自己塗了白粉後依舊蒼老的面容哭泣,所以,他們是喜歡這種清澈脆弱的美的。
原來,她就是顧氏明雅麽?
姬姒垂下了眸光,暗暗想道:只看外表的話,誰也不會想到,這顧明雅會是做出那種惡毒事的人。
街道旁,轉頭朝著顧明雅看來的郎君很多,不過與美男子過街時不同,這美女過街,眾人明顯矜持安靜多了。便是有那麽些愛慕的眼神,他們的主人,也是溫和的,安靜的。
這時,姬姒溫柔地說道:“行了,咱們走吧。”
半個時辰後,姬姒回到了莊園。
到了莊園後,免不了又是一通哭泣和問詢,在安撫好家裡人,特別是安撫好姬道後,姬姒便拿起那本戰國策,把自己關在書房潛讀起來。
謝琅派給她的那四個人,果然做事很有效率,不過一天,蕭奕的種種愛好行蹤,以及顧明雅顧明秀姐妹兩人的喜好和行蹤便都呈現在她的幾前。
……
這十月的建康,還真是舒適得很,顧明雅很喜歡上街的感覺。走到街上時,總有那麽多愛慕的眼神望著自己,還有一些才子會為自己念幾句賦。
顧明雅是驕傲的,做為吳四姓之一的嫡女,她不得不驕傲。
當然。這種驕傲,並不妨礙她癡戀蕭奕。想到她的蕭郎,不知怎的,顧明雅又想到了那個迷得蕭郎魂顛神迷的姬氏女。當下,她輕輕說道:“姬氏女那莊園,現在怎麽樣了?”
一部曲在外回道:“聽說,前兩天姬氏女的同胞兄長回來了。”
顧明雅臉上的笑容一滯。轉眼她輕聲問道:“同胞兄長?長得像不像?”
“約有二三分相似。確是個郎君。”
顧明雅放松下來,她輕輕向後一靠,唇角噙起一朵笑容後。她輕言細語地說道:“我最不喜歡那種看不清自己身份的小姑。她是什麽人,也配有才,也配那樣言辭滔滔引得蕭郎注目?”轉眼,顧明雅細聲細氣的又說道:“過個幾年。我還是會把她從中原弄回來。嘻嘻,那時她一定被男人們折騰得面目全非了吧?我還想把她放在蕭郎旁邊。讓蕭郎看看,當年她喜歡過的女子變成什麽樣呢。”過了一會,顧明雅又道:“哎呀,我怎麽只是說把她發往洛陽。卻忘記了提點那些人,把她放到青樓裡去?”
外面,一部曲輕聲回道:“小姑卻是錯了。以那姬小姑的品階,那些人舍不得暴殮天物的。就算你提點了說要送到青樓。他們也會把她培養好送給達官貴人。那女子,無論哪一方面都是極品!”
聽到這裡,顧明雅輕輕哼了一聲。
而她這一哼,不由令得外面的部曲一凜,他馬上反應自己不該當著小姑的面說姬氏女的好,連忙緊緊閉上了嘴。
安靜中,顧明雅的驢車,在她喜歡的春日宴酒樓前停了下來,這時,她聽到身後傳來兩個人的說話聲,“聽說虛明宗師來到建康了。”“什麽?虛明宗師到建康了?那他在哪個道觀落腳?我要去拜見一下。”“是城外明月峰的明月觀。”
“怎麽會是明月觀那種小地方?”“虛明宗師只是暫留,明日上午便會啟程離開建康,既然不是特意前來,觀大觀小又有什麽區別?”
什麽,虛明宗師來了?
顧明雅急忙示意驢車停下,她掀開車簾回頭看去時,那兩個議論的人已經混入了人流中,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這時,婢女問道:“小姑,要進酒樓嗎?”
顧明雅一凜,她回頭說道:“不,我們改道!”轉眼,她又命令道:“走,去明月觀!”
虛明宗師?她可真是幸運,居然這麽巧就知道了虛明宗師的下落!這時的顧明雅,是激動的。這由不得她不激動,天下醫道聖手中,虛明宗師在治不孕不育方面,那是號稱第一。顧明雅的大伯之女,她的二堂姐,嫁到吳郡朱氏已經四年了,四年了無所出,不管是二堂姐還是大伯一家,都是憂心忡忡,以前,大伯他們不是沒有派人去尋過虛明宗師。可虛明宗師既為道家一派系的宗師,地位何等崇高?又豈會為了一個士族女千裡迢迢趕到建康來?更何況,這種出家人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尋個幾年也難得碰上一次!
沒有想到自己出外一趟,竟知道了虛明宗師的下落,顧明雅真是無比的激動和興奮。吳郡顧氏,采取的還是嫡長子繼承製,也就是說,吳郡顧氏偌大一個家族,權利都集中在她大伯一人手中。可想而知,要是討好了大伯,討好了大伯母,討好了大伯最喜愛的二堂姐,她顧明雅會得到多少感激?在家族中會提升多少份量?
越是想,顧明雅越是激動不已,她看了看天色,暗暗想道:現在還隻中午過去一點,趕到明月觀也不過是一二個時辰的事,今天晚上,還來得及把虛明宗師請回去。
想著,顧明雅朝著外面的馭夫叫了一聲,“駛快點。”
“好嘞!”
於馭夫響亮的應答聲中,驢車加了速。
一路快馬加鞭,終於,一個半時辰後,顧明雅一行人來到了明月觀。
望著座落在青山上的那座小道觀,顧明雅說道:“快,我們走快點。”
“是。”
就在顧明雅帶著八個護衛,四個婢子急急朝著明月觀上尋去時,突然的,天空大黑。
眾人急急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一部曲臉色大變。叫道:“不好,要下大雨了。”
顧明雅溫柔說道:“所有人都走快一點。”
幸好,天上的烏雲雖然越積越厚,可是大雨一時還沒有趕至,直到明月觀近在眼前,那豆大的雨滴才傾盆而下。
當下,顧明雅再也顧不及風度。急急衝進了明月觀裡。
這個明月觀。卻甚是普通,觀裡的幾個小道童,明明看到她顧明月來了。卻一個個只是遠遠瞅著,看她的眼神,還上下掃視有點不敬。
顧明月忍著氣,對著匆匆迎來的一個青年道士問道:“請問。虛明宗師可在?”
“虛明宗師?”那道士好生驚愕,他奇道:“虛明宗師怎麽會在我們這裡?”
顧明雅一驚。她看了一眼外面遮擋了整個視線的傾盆大雨,臉色一變,她輕聲說道:“大師,這話可不好笑。小女子此次前來。就是為了求見虛明宗師而來。”
那青年道士打量著她,笑道:“這位小姑你還真地信錯了,虛明宗師不在這裡。”轉眼他又說道:“虛明宗師那等大宗師。前不久聽說還在蜀地呢,便是要到建康來。也沒有那麽快。”
什麽?難道她竟是被人訛了?
一時之間,顧明雅很是不高興,特別是看到外面這大雨傾盆的,她想回去都不能,更是不高興了。
這時的顧明雅也罷,她的幾個部曲婢女也罷,都沒有注意到神像的後面,有幾雙眼睛在打量著她們。
過了一會,那幾人縮回了頭,然後在一個地窖中,傳來了低語聲,“是那個建康第一美人。”“觀主,動不動手?”“你瘋了?那是吳郡顧氏之女!”“吳郡顧氏又怎麽了,我們又不是沒有對士族女動過手?”“吳郡顧氏與一般的士族女不同,那家族裡有一位夫人,在黑道上很有份量。”“這樣啊,真是可惜。”
讓顧明雅沒有想到的是,這場大雨,居然一下就是一晚!
這一下,她不止回不了家,還出不了道觀。也幸好這裡是出家人的乾淨所在,當下,顧明雅讓觀中的道士安排一下,便在這裡住下了。
轉眼,夜深了。
睡的不是自家的榻,周圍沒有熟悉的熏香引她入眠,顧明雅直是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可她無法嫌棄,這個明月觀的人很知事,特意給她騰出了一個院子,與外面的道士所住的地方,中間還隔了一道圍牆,算是很客氣了。
她這一折騰,一直折騰到半夜才睡著,而這時,外面雨水淅淅,已經慢慢停下。
又過了一會,就在道觀中的人和顧明雅都睡得香熟時,突然的,顧明雅和幾個部曲所睡的紗窗處,被破了一個小洞,有煙從洞中過來。
那輕煙來得極快,隨著它越來越濃,廂房裡的人,徹底睡死過去。
這時,顧明雅所在的廂房,窗戶被打了開來,姬姒一跳而入。
兩個黑衣人伴著同樣一身黑衣的姬姒,朝著顧明雅走去。低下頭,姬姒打量著睡夢中也顯得溫柔寧靜的顧明雅,輕輕說道:“真看不出是那麽惡毒的女子。”
兩個黑衣人自是不答。
過了一會,姬姒說道:“你們去把那兩人搬來吧。”
等兩個黑衣人出去後,姬姒在顧明雅榻旁坐下,她慢條斯理地說道:“顧小姑,是你做了初一,我不得不做十五,抱歉了。”說完這句話後,姬姒慢騰騰地給她解起衣裳來。
不一會功夫,姬姒便把顧明雅脫了個精光。望著赤條條的她,姬姒輕輕哧笑一聲。
這時,房門推開,卻是四個黑衣人,共提著兩個同樣赤條條的,顧明雅的部曲過來了。
吩咐黑衣人把兩個脫光了的部曲一左一右地夾著顧明雅後,姬姒拉下簾帳,問道:“這迷香,真的要到明日中午才能散去。”
四個黑衣人應道:“是。”
“也用不了那麽久。”姬姒拍著雙手,微笑道:“離天亮只有半個時辰了,等有信徒前來,咱們就可以進行第二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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