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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從璟若是聽到任氏這話,一定會嘿嘿陰笑的告訴她:一般男子確實是重貌,但出色男子,卻是貌裡都重的。
小丫鬟苦惱道:“若是在平日,娘子或許可以等待下次有緣,再和那位郎君相會,來日方長。但是眼下,娘子的親事……”
說到這裡,小丫鬟識趣的閉上嘴。
任氏眼神變得黯然,望著河上花燈怔怔出神,好半響,任氏輕歎了口氣,道:“回去吧。”
“難道娘子就這樣罷休嗎?”小丫鬟驚叫起來,“娘子不是經常說,我等雖是女兒身,但也有自己的自由,碰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管能不能得到,一定要敢去爭取,如此才不枉活這一輩子!現在娘子難道忘了?”
任氏愣了愣,隨即羞惱的啐了一口,道:“死丫頭說什麽呢,我哪裡要得到什麽了?我與公子不過是萍水相逢,連名字都不知道,說這些作甚?”
“娘子……”小丫鬟叫道。
“回府!”
吳銘和他的家丁從人群中闖出來,臉色陰沉的要滴出水來,剛走出不遠,他咬牙切齒的對身後的家丁道:“去,給我去叫人,讓吳平給我調兩都人來!這鳥廝不是很能打嗎?我倒要看看他能打過多少人!”
吳銘是天雄軍指揮使,他所說的吳平乃他的副使,吳銘的意思是要調集天雄軍來對付李從璟了。
“公子……這,這不太好吧。要是讓上面知道,你私調兩都軍士,可是大罪啊!”一個吳銘的心腹家丁勸阻道。
“蠢貨!”吳銘大怒,回身一腳踹在家丁小腹上,將他踹翻,“這兩日軍中大部分人都已離營,在城中休假,只剩下小部分人值守。老子是讓你去將這些休假的人找來,不是讓你調兩百著甲胄持刀槍的甲士,懂了嗎?”
聚眾鬥毆,跟私調大軍,自然是有本質區別的。雖然人還是那些人,但著不著甲胄持不持刀槍,罪責就可以天差地別了。
“是……是,小人愚蠢!”家丁忍痛爬起來,連聲應是。
另一名心腹這時進言道:“公子,要不要先查一查這人的底細?這人明知公子身份,卻還敢如此囂張,應該是有恃無恐。”
他本來一片好心,卻換來吳銘更大的怒火,“混帳!老子管他是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老子就要他好看!老子在魏州這麽多年,什麽時候吃過這種虧?!”
話雖如此,但吳銘腦海中還是閃過一遍這魏州新來的權貴,比如說陛下嫡親旁親,但並未有這樣一張面孔,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公子,你臉上還在流血,要不要先去包扎一下?”有家丁諂媚上前。
“滾!”吳銘一巴掌就甩過去。
眼見吳銘盛怒難抑,所有人都不再多話,噤口不言。
一行人陰著臉在大街上橫著走,面前的人都如避瘟神。
幾騎相面馳來,為首的漢子見到吳銘,立即勒住韁繩,跳下馬,幾步行到吳銘跟前,看著鼻青臉腫的吳銘訝異道:“銘兒,你這是怎麽回事?”
吳銘看到面前的中年漢子,眼眸中立即發出光來,他咬牙道:“叔父,你得為侄兒出頭!”
中年漢子吳靖義一聽,頓時怒氣上湧,一鞭子就抽在吳銘身邊的家丁身上,罵道:“一群飯桶,連主子都保護不好,吳家養你等何用!”
“叔父不必為他們動怒,我已經叫了人,叔父何不與我一同殺回去?”吳銘道,當下將先前發生的事簡要說了。
吳靖義聽說吳銘吃了虧,也感到臉上無光,況且他的兄長,吳家現任家主吳靖忠,最為疼愛吳銘這個幼子,護短得不得了。吳靖義暗忖,若是他知曉自己見此情景沒有作為,定會惱怒。
再者,吳家之前一直把控魏州魏博軍,在這個有兵馬就是大爺就有一切的世道,吳靖義何時見到吳家人在魏州吃過虧,心中不可謂不憤怒。
“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在魏州地界上惹我吳家人,賢侄休慌,叔父與你同去教訓這些鳥廝!”吳靖義道。
“好,有勞叔父!”有吳靖義這個軍中實權大將坐鎮,吳銘底氣更足,這便在等那些吳銘麾下的近兩百漢子到了之後,氣勢洶洶殺向之前那座酒肆。
兩百人橫行大街,一副要找人拚命的模樣,便是普通人也讓人看著心驚,何況是兩百見慣生死,渾身煞氣的軍中大漢,真個叫人不敢直視。
這動靜自然瞞不過官府,不多時,興唐尹便知曉了此時。興唐尹大驚,他自然不敢去攔吳家的人,況且他本身就與吳家瓜葛不淺,當下連忙動身前往吳府。
街面上,行人回避,圍觀者越來越多。
一座酒樓上,打開的窗戶裡面有一張靠窗的桌子,兩人正相對而坐。其中一人不惑之年,著青袍,眉目中流露出超脫淡然之氣,舉止瀟灑,有文人氣度而不失道家風范。
他對面的人,比他還要年長不少,一身黑色大氅,國字臉看起來很是嚴肅,一身威武之氣,給人以仰視之感。
這樣的兩個人,這樣的氣度風采,讓明眼人見了就知道不凡,仿佛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有莫大能量,能影響世道歷史的運行軌跡一般。
兩人也瞧見了街面上那支由兩百人組成,橫行無忌的隊伍。
“呵,好威風的隊伍!”青袍男子有的沒的感歎一句,眼中都是戲謔的笑意。
黑色大氅老者隻瞟了一眼,便沒再多看,淡淡道:“一群跳梁小醜罷了。”
青袍男子微微一笑,道:“在中門使眼裡,這些跳梁小醜固然不值一提。不過眼下這世道,可就是君子隱於世、大丈夫伏於地,而跳梁小醜當道的世道。正如郭兄當前所見,跳梁小醜橫行無忌,而萬民回避,莫能與之爭。”
老者嗅之以鼻,冷然道:“只不過是沒碰到能製住他們的人罷了。”
青袍男子笑容不減,饒有趣味看著眼前這位在皇帝面前參讚機要的中門使,道:“為首之人,不知郭兄可否認得?”
老者方才隻向外看了一眼,這時也沒有再看,但友人的問題他卻能準確的回答:“捧日軍都虞候吳靖義。”
“吳家在此之前可是魏州第一大族,吳家一門更是將才輩出,可謂興盛。”青袍男子道,“郭兄認為,現在這魏州除卻陛下,還有誰能製得住他吳家?”
“吳家那些庸碌之輩,也能稱得上-將才?”老者嗤笑一聲。隨即沉吟了一會兒,又道:“天下之大,英才輩出,數不勝數。只不過時運沒到罷了,一旦時運到來,未嘗不能扶搖直上九萬裡。他吳家也不過是能在土雞瓦狗面前逞威風,一旦虎豹自山林中出,哪還有他們橫行的余地。”
青袍男子聞言微微一笑,他素來知道自己這位好友的志向,於是打趣道:“看來,中門使是要一展平生抱負了?”
老者微愣,而後笑道:“我非是說我自己,而是另指其人。”
“哦?”這回輪到青袍男子訝異了。他向來知道自己這位好友眼光甚高,天下英雄沒幾人能入他之眼,現在竟然願意如此褒獎他人,實在是怪事,遂問道:“不知郭兄指代何人?”
老者並不直接作答,而是反問道:“馮老弟前為河東掌書記,現又是翰林學士,這河東之事哪一件你不是了然於胸?近一年來,河東之地有如此大氣象者,還能是誰?”
青袍男子恍然道:“郭兄莫不是說,李從璟?”
老者攏了攏衣袖,眼神銳利起來,道:“凡天下能成事之人,有二者不可或缺,一靠時運,一靠自身本事。此子殺張朗、克共城、複淇門,一帆風順登得大位,可見其時運非凡;其後募兵建鎮,平叛將,奪懷孟,敗戴思遠,可見其本事。”
“天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俗話說十萬軍中必出霸王,但歷史上真正的霸王卻只有一位,這非是本事之差有多少,而在於時運塑人。”
青袍男子心有所感,歎息道:“小人竊居高位,無德無才者食肉,有德有才者食糠,都逃不過一句‘時也,命也’啊!”
這位河東掌書記忽然想到,若是今夜吳靖義這兩百人是衝那人去的,那就真是分外有趣了。要是那樣,定是一番好看的大戲,順便也能看看,這位中門使是否看錯了人。
誰知老者這時忽然又道:“不過時運這東西實在不好捉摸,有可能一時時運到了能夠得意,下一刻時運不在,便只能歸於潦倒……”
青袍男子:“……”他心裡很想說,你說這話跟放屁有什麽區別?
酒肆,李從璟等人暢飲正酣。
吃吃喝喝,他們已經在此逗留了幾個時辰。軍中驍將,少有酒量差的,這十來人圍坐在一起,一邊插科打諢吹牛皮,一邊你來我往推杯換盞,可謂熱鬧至極。
老牛忽然道:“你們說,今日被我們揍扁的吳銘那鳥廝,會不會真的叫人來跟我們再過兩手?”
有人接話道:“自己被打成那模樣,還有什麽臉面回來?”
另有人大聲道:“不對不對,吳銘那廝從來都是囂張跋扈得緊,這回吃了虧,肯定會回來找回場子!”
老牛放下酒碗,道:“既然如此,我們是否該做些準備?”
“哈哈,老牛,你不會是慫了吧?”有人笑道。
老牛瞪大眼睛怒道:“老牛什麽時候慫過?不過兩軍交戰,豈能等對手打到面前來了,還沒有準備?”
“便是他再來二三十人,又待如何?照打不誤!”
“再來五十人都沒關系!”
“一百人也能對付……”
李從璟看到眾人醉得東倒西歪,心中苦笑,暗道人家要真來了,你們這模樣,就等著挨揍吧。
就在這時,有小廝跑上來,沒敲門就急匆匆拉開門,驚慌道:“各位大爺,不好了,吳家公子帶人殺回來了,你們快跑吧!”
“混帳,我等怎麽會當逃兵?”
“殺回來了?正好,軍爺手正癢,他們在何處?軍爺這便去教訓他們!”
那小廝指著窗外, 結結巴巴道:“就……就在樓下!”
“樓下?好,看老牛這回怎麽收拾……”老牛搖搖晃晃走到窗外,往外一看,立即愣在那裡。
“怎麽了,老牛?”眾人發現不對,都圍過來看,這一下都愣在那裡。
樓下密密麻麻站了一大片人,粗略一看就不下兩百之數,正凶神惡煞看向他們這裡。
李從璟也看到了。
“都給本公子滾下來受死!”吳銘看到李從璟等人,立即指著他們大吼。
“這……”廂房裡頓時陷入沉寂。
半響,有人問道:“剛剛誰說再來一百人都沒問題的?”
“娘希匹的,可這起碼有兩百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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