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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濮水河岸。【更多精彩小說請訪問】
便是白日,大雨中也不可視物,便是連聲音都聽不清,何況是深夜,雨中有什麽,隔得稍遠的人怎麽都無法察覺。如墨夜色中,一群人行到了河岸,這些人沒有打火把,讓人驚訝他們如何能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時間,還能趕路而不迷失方向。
摸到了河堤,這群人漸漸停下來,須臾,有微弱的火光亮起,這個火光極微弱,又被圍在中間,百十步外就看不見了。
“看好了,可是此地?”人群中,有一個尖細中正的聲音問。
“二爺放心,錯不了。”旁邊的人道,“雖黑夜無法視物,但這地方我已來過兩次,早已做下記號,若非如此,我等也不可能一路準確走到這裡。”
先前那人點了點頭,又問道:“韋管事,可曾查探清楚,方圓數十裡沒有人煙?”
“一個人也沒有。”旁邊的人肯定道,“濮水幾百裡,就這麽一個地方,方圓百十裡沒有人煙,雖然有村莊,但那村裡的人早已逃難逃得精光,一個也沒剩下,這附近,只有屯田。耕田的百姓,又都是縣城統一編民,這兩日這裡沒有農事,不會有人來!”
“既然如此,挖吧!”尖細中正兩種矛盾音色混成的聲音道,“給二爺狠狠的挖!直娘賊,有這場大雨,誰也料不到這事是人做的,都趕緊動手!挖好了趕緊走,免得自個兒被水衝走了!”
一片應諾聲,隨即人群在河岸散開,在一點點依稀的火光下,對著腳邊就開始鑿挖起來。忙活的人聲物聲,淹沒在雨聲裡。
“韋管事,你盯著點兒,別挖穿了,當心我們給水衝走!”那人又道。
“二爺放心便是。”
幾個時辰之後,忙活的聲音停了下來。隨即,人群呼啦一聲撤走,到了遠處一個山頭。
“怎麽還沒響?”許久之後,尖細的嗓音道,他盯著河岸的方向,雖然什麽都看不清。
“快了,快了,別急。”旁邊的人道。
不時,河岸傳來嘩啦一陣躁烈的響動。
“決堤了!”
…………………………
是日,廟堂大朝。
一如往常,李從璟早早起了床,梳洗完畢,就在院中習武。
雖是大朝之日,然而廟堂上卻沒有李從璟什麽事,他只是一個地方官,若是不用他策對什麽,他是沒資格上朝的。
因是,在吃過早飯之後,李從璟就在家中讀書。如是過了一個時辰,李從璟踩著陽光走出府門,牽了馬,向開元寺而去。
今日去開元寺,他有兩件事。一者是開寺院得道高僧傳真大師日前給他送上請帖,約他前往一敘。傳真會找上自己李從璟並不奇怪,那日在開寺院數落慧明,想必是給傳真留下了印象。
另外一件事,則是任氏相約。任氏會約自己,李從璟雖然意外,但並不驚詫——女子約會自己的情郎,有什麽好驚奇的。
有李嗣源和曹氏操持,他與任氏的婚期也定了下來,考慮到他來魏州只是暫留,耽誤不了多少時日就要回懷州主事,是以婚期也安排的不遠,就在幾日之後。
行走在路上,身處人群之中,感受到這份都市的繁華與寧靜,李從璟卻知道,今日的大朝,必定不會平靜。他與吳家鬥法的結局如何,今日便會揭曉答案,而百戰軍是否出戰王彥章,郭崇韜是否任樞密使,也會在今日有結果。
前日,他曾與任圜私下會過面,此事絕少人知道,因為他不是登門造訪,而是在任圜下朝回府的路上相候。兩人相見後,談了些不甚正人君子的東西。除此之外,他還約見了敬新磨這位皇帝寵臣,兩人說道的東西,也跟君子之道沒有半分關系。
今日,李從璟雖未身在朝堂,但朝堂上風向如何,他都能在第一時間知曉。
那日,李從璟與郭崇韜言,支持張居翰任樞密使的,一方為吳家,另一方他沒說。沒說的原因,是因為那一方勢力與他糾葛頗深,且出人意料。不出意外,若是張居翰沒能做上樞密使,他必定會與那些人接下梁子。
布局多日,今日與吳靖忠攤牌,他人雖不在朝堂,但他的手卻在。扳倒吳靖忠,是因為與吳靖忠有仇隙,也是為了立威,讓眼紅他嫉妒他想給他使絆子的人,都縮回去。
滅梁,戰王彥章,對李從璟來說有風險,但他必須這麽做,因為回報豐厚。他自坐鎮淇門以來,夙興夜寐培植自己的勢力,至今已是羽翼日豐,這都是他戰勝一次次挑戰的結果。
他身份特殊。
他老子是會做皇帝的人,身為長子,他也是要做皇帝的人,但在換皇帝如同走馬觀花的五代,皇帝本身就是一個高風險的職業,說是一個殺頭的職業都不為過。他往後的對手自然會很多,且矛盾不可調和,因為皇位人人都想坐一坐。
在如今的大唐,除卻李存勖,原本還有六個人會做皇帝。這六個人,除卻李嗣源,其余的五個人,分別是李從厚、李從珂、石敬瑭、劉知遠、郭威。這五個人,李從厚是李嗣源之子、李從璟的弟弟,其余四人,除卻郭威,現在都在李嗣源麾下效力。
這原本的五個人裡,沒有他李從璟,在他熟悉的那段歷史上,“李從璟”在李嗣源上位之前,就已經死了。
這一世,他能不能活到容他繼位的那一天?他能在皇位上坐幾天?
以李從璟現在的實力,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殺了郭威,也可以殺了李從珂與石敬瑭,但那之後如何?焉知不會有張威,王從珂,李敬瑭?
只要他活著,這天下早晚是他的;但要這天下永遠是他的,他手裡就得握著一把能殺一切人的刀。
而這把刀,需要一點一點鑄造。
現在,他就在做這樣一件事。
有人不想他鑄成這樣一把刀,要來阻攔,他就只能把這些人趕走。趕不走,他就隻好把這些人都殺了。
現在,他就在做這樣一件事。
…………………………
開元寺,涼亭。
雨過天晴,此時陽光正好,涼亭裡能曬到太陽。
有空閑曬太陽的和尚,一定不是一個“好和尚”,至少不是一個成功的和尚。因為成功的和尚,這時候應該正忙著收錢,打點俗務,或者在講經,而“好和尚”應該去研究經書。
傳真是一個有空閑曬太陽的和尚。
“春日將去,夏日將臨,再過些時日,便沒有這樣恰到好處的太陽了,如今不趕緊好好曬曬,就得等到秋日咯。”已經老到須發皆白的傳真,眯著眼,將一張布滿皺紋的臉湊在太陽底下,發出了這樣一句感歎。
和他隔著一張石桌相對而坐的李從璟笑了笑,道:“我還以為大師會說,暖日在心不在形,心中有暖日,則何時都有暖日,心中沒有暖日,則雖頭頂大好陽光,也照不到人身上。”
傳真坐回身,笑罵道:“這豈不是一句屁話!”
“屁話?這難道不是佛法?”李從璟有些驚異。
傳真嘿然道:“施主焉知屁話便不是佛法?如來說第一波羅蜜,即非第一波羅蜜,是名第一波羅蜜。世間法,皆是佛法,世間法,皆非佛法,佛法在何處?無處不有佛法,而佛法又不在任何一處,屁話也是佛法啊!”
李從璟以手扶額,啞然道:“今日大師喚我來,莫非是要與我講佛法的麽?”
“佛法不可講,能講的也就不是佛法咯。”傳真笑道,“再者,佛法有什麽好講的,忒沒意思。今日約施主來,是想與施主對弈幾局,不知施主可有興致?”
李從璟看了一眼天色,“陽光正好,若能與大師對弈為娛,美事一樁,何樂而不為?”
石桌面便是棋盤,傳真喚沙彌拿來棋子,這便與李從璟對弈起來。
李從璟不知傳真打得什麽主意,約自己來,也沒說個正事,談了兩句佛法,便開始下棋,看他那樣子,倒是真有只是下棋的意思。不過,李從璟卻是不會信的。
不時,有一青衫男子快步行來,在涼亭外站定,向李從璟抱拳道:“稟軍帥,朝堂上,中門使已向陛下遞上奏折,歷數吳靖忠十大罪狀!”
李從璟點頭“嗯”了一聲,揮了揮手,青衫男子抱拳退下,而李從璟對弈如初。
傳真也不說話,就像方才根本沒人來跟李從璟說話一般。
對弈至中盤,兩名女子從月門而入,向涼亭款款走來。
“小姐, 李公子在與大師對弈呢!”小丫鬟指著涼亭道。
任氏自然也瞧見了,微笑道:“既然碰上,不如去看看也好。”
“好啊好啊,正好看看,是李公子厲害,還是大師厲害!”小丫鬟興趣頗高。
“觀棋不語真君子,你我動靜小些,可莫要打擾了他倆。”任氏叮囑了小丫鬟一句,邁步走過去,兩人站在李從璟身後,望向棋盤。
“呀,李公子盡落下風,要輸了!”小丫鬟沒忍住,驚呼出聲,不等任氏提醒,已意識到失態,連忙捂住小嘴。
對弈的兩人,卻是看都沒看她倆一眼,倒是專注得很。
先前退下去的那青衫男子又來了,依然是在涼亭外向李從璟抱拳,“稟軍帥,吳靖忠抵賴,拒不認十大罪狀,正在爭辯!”
李從璟擺擺手,男子如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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