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戰軍攻佔三關,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大軍當日在三關外休整半日,翌日出發,兵鋒直指茅城。
在大軍即將出征之前,李從璟卻是要送另一人先走,且這人去的還不是茅城,而是相反的方向,為護送此人去完成任務,李從璟將三百君子都調出,隨行其左右。
君子都是李從璟親軍,自去年攻打懷州以來,除卻劫掠軍款之事,無時不隨行其左右,更擔當著隨李從璟衝鋒陷陣的角色,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而此時,李從璟將君子都調出去,可見此人此行任務的重要程度。
黎明,旭日初升。
軍營轅門前,三百君子都肅然而立,戰馬偶爾打一聲響鼻,李從璟親自送行。
“此去你等是孤軍深入,千難萬險,難以言表,但此行任務之艱巨,除卻爾等,無人能擔當其任。爾等此行,當謹記我言,避開城鎮村莊,一路遠放遊騎,但有敵方斥候,必不能走丟一個,便是碰到百姓,也不能放過,如此方能保住爾等行蹤不被泄露。”李從璟的神色極為莊重,聲音低沉,“保密行動,是爾等此行成功之關鍵。”
“公子放心,必不負你之厚望!”君子都指揮使孟平保證道。
李從璟點點頭,又看向面前的人,聲音難見的柔和下來,道:“如今莫離身在澤州,軍情處暫時便由你掛帥,李榮和吳長劍皆已就位,你到了之後,便組織開始行動。另,孟平也聽你調遣。”
霞光打在臉上,桃夭夭的面頰顯得紅撲撲的,她揉了一把凌亂的長發,故作隨意道:“這些話你都說過了,不必再叮囑。”說完瞧了李從璟一眼,又道:“何時變得這般婆婆媽媽了?”
李從璟頷首沉吟一下,忍住暴打桃夭夭的衝動,對她身邊的第五姑娘道:“桃統領的安全交給你了,下回見時,不能少了一根頭髮。”
“是!將軍放心!”第五姑娘精神一振,粉拳緊握,語調鏗鏘。
李從璟一揮手:“出發!”
桃夭夭等翻身上馬,臨走前,看了李從璟一眼,顧盼生兮。
眼見眾人踏馬而去,張小午納罕道:“他們這是去哪兒?”
李從璟吐出兩個字:“懷州。”
張小午愣住。
“都指揮使,大軍都已準備就緒,是否立即出發?”蒙三過來請示道。
李從璟翻身上馬,道:“開拔!”
兩日後,大軍到了茅城。
吩咐扎營,作攻城前準備工作,李從璟讓人將三關鎮將李立帶上來。
“你去勸降,若是能成,算大功一件。”李從璟對李立道。
“罪將領命!”李立對李從璟一抱拳,在兩個李從璟親兵的陪同下,騎馬出營,舉旗一路到了茅城城門一箭之地外。
勒住馬,李立向城頭上喊道:“某乃三關鎮將李立,請茅城鎮將錢福出來答話!”
一連喊了好幾聲,城門未開,一個將領到了城牆上,俯視著城下的李立,隨意抱拳道:“李將軍,別來無恙!”
“錢將軍,久違了。”李立抱拳喊道,“今日前來,蒙王師都指揮使李從璟將軍之命,請錢將軍棄暗投明。那李繼韜叛國投敵,乃大奸不忠之輩,不值得為他而死,現王師已到,潞州平定只在指日之間,錢將軍何不迎王師入城?”
錢福冷哼一聲,竟然指著李立罵起來。
李立好言相勸,錢福不聽,末了引弓搭箭,一箭射下,險些將李立射下馬,傲然道:“豎子休得多言,本將豈是賣主之輩,速速回去告訴李從璟,他若有膽,便來攻城!”
“這錢福仗著有八百鎮軍,竟然死不投降,
罪將無能,請將軍責罰!”李立狼狽退回,向李從璟請罪。李從璟不複多言,下令攻城。
早已列陣的百戰軍逼向茅城,在城前立而不攻,投石車按照李從璟指令,猛轟其城牆一段。
一段時間之後,城牆轟塌一段,蒙三帶人從缺口處殺進城內。
激戰半個時辰,茅城軍士殺錢福而降。
照舊例,李從璟收攏降軍,將城中一應兵甲器械充入營中,他本來連錢財都不打算放過,但衛道提醒,繳獲兵甲器械是為大軍攻打潞州所用,劫掠錢財就說不過去,李從璟才作罷。
百戰軍傷亡幾十人,得降軍數百,在城外休整兩日,整編降軍,便再次引軍往最後一個目標青河而去。
在青河,李從璟沒有下令用投石車轟炸城牆,而是讓大軍打了一場攻堅戰。不到小半日的時間,青河告破。
兩日後,大軍開拔,一路行至潞州城下扎營。一日後,一路攻克三城的李紹城率部趕到。原本計劃二十日完成的任務,現今隻用了差不多一半的時間就達成。
兩部會師一處,清點傷亡,清查繳獲。
“經此一役,大軍得降卒兩千,軍馬四百匹,兵甲器械若乾,軍糧若乾。我軍傷亡近三百之數,其中大部分因救治及時,保住性命,戰死者不到一半。”匯總各方面數據之後,衛道很快清理出結果,在大帳報給李從璟聽,“依照都指揮使事先軍令,潞州各鎮隻留一隊人馬維持秩序,其余都隨軍而行。”
李從璟取下頭盔放在案桌上,擾了擾因行軍幾日不曾清洗,有些發癢的頭皮,道:“傳令下去,重傷員送回淇門,輕傷員就地安置治療。兩千降卒,交給彭祖山,讓他加緊思想教育,而後整編成四個指揮,由他臨時統轄,就這兩日,在這裡辦妥此事。”
潞州各鎮鎮軍,大體上說本就是晉國的軍隊,現今李繼韜是叛國,是以這些人的改造並不太費力,稍加教育就能使用。
如此一來,加上百戰軍出淇門時的七個指揮三千五百人,現今李從璟手下兵力已漲到十一個指揮,五千五百人。其中百戰軍本部算是主力,臨時戰營戰力次一些。
接下來幾日,百戰軍就駐扎在潞州城外,耀武揚威之余,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改造改編降卒,算是一種思想攻勢。
李繼韜將安義軍主力都帶去了澤州,防守潞州的安義軍隻千余人,無法對百戰軍形成威脅,百戰軍不攻城,他們就燒高香了。
三日之後,李從璟召集諸將軍議,宣布下一步行動方案。
“都指揮使,這回是要攻打潞州了吧?哈哈,末將早就等不及了,隻待都指揮使一聲令下,末將就帶人衝上去!”諸將齊聚中軍大帳,蒙三一進來就興奮的嚷嚷。
“要攻城也是我們先上,你急著叫喚個什麽勁兒?”李紹城調笑道,這幾日大勝讓他心情頗好,這時竟然在李從璟還未發話的時候,爭起先來。
蒙三不服氣了,“李將軍你那都是馬軍,我蒙三所部才是步軍,攻城這事當然是步軍來了,你在兩旁為我掠陣就好!”
李紹城撇撇嘴,“我的馬軍,上馬能騎戰,下馬能步戰,樣樣精通,不信你來試試?”
李從璟本來端坐在將按後巋然不動,但看這架勢,一路行來攻城拔寨,諸將士氣明顯高漲,這會兒李紹城和蒙三竟然自娛自樂起來,不得不出聲製止他們,道:“好了,別爭了,誰說本使要攻潞州了?”
李紹城和蒙三同時訝異的看向李從璟,不解道:“不攻潞州?不攻潞州攻何處?”
李從璟罵道:“瞧瞧你們這德行,不過是攻克幾座百人軍鎮,就把你們得意成這樣,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中軍大帳亂作一團,不說精銳之師,你們還有一點正規軍的樣子嗎?!”
李從璟極少罵人,他這一怒,眾人立即噤若寒蟬,默默分成兩排站好,不再交頭接耳。
士氣高漲是好事, 因此驕縱就不美了,是以李從璟才敲打一二。見諸將站好,李從璟這才正色開口:“觀潞州守軍陣容,其兵力只有千余,以我軍攻城器械和銳士,要克潞州是不難。但李繼韜焉能對我進攻潞州沒有防備,你等怎知他城中沒有藏兵?”
潞州城厚,自然不是投石車能轟塌的。
李從璟繼續道:“再者,澤州距此不過幾日路程,屆時李繼韜回援,大敗雖不至於,但這潞州卻是攻不下來了。平白費這許多力氣,就為了發泄飯吃多了白長的力氣?況且董璋仍舊可以圍困澤州,則澤州之局仍不可解。一旦我去擊董璋,則李繼韜順勢可擊我之後背,如此豈非自陷於危局?”
蒙三漲紅了臉,抱拳羞憤道:“末將失言,但憑都指揮使責罰!”
李從璟冷聲道:“責罰就不必了,但你要記住,你是將領,凡事須得三思後而行!”
“是,末將謹記!”
本為掌書記,因出征添為行軍司馬的衛道,這時候出來與李從璟唱雙簧,他道:“那引大軍直接進攻李董聯軍,與澤州裡應外合,是否可行?”
李從璟搖頭道:“百戰軍出征不是什麽秘密,李董聯軍焉能對我等此舉沒有防備?就算防備不嚴,此去能否戰勝李董聯軍兩說,勝也是慘勝,非我所願也!”
“那依都指揮之意,我等該當如何?”衛道問道。
李從璟道:“澤潞防范嚴密,你我何必咬著這兩地不放?要打,我等就去打他們意想不到的地方!”
“都指揮使的意思是?”衛道這會兒也納悶了。
李從璟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道:“懷州。”